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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好,只要身契在她这里,丫鬟的生杀大权,就掌握在蕊心手里,她的丫头犯了错,或杀或卖,自然该由她说了算,平氏的手再长,也休想伸到她的屋里来!
涵芬榭的青砖墙爬满了碧色藤萝,翠阴阴的凉意映入淡白绡纱,与蕊心寝衣上的莲青蟹爪菊缕金绣纹融为一色。
蕊心看了看樱桃和荔枝,忽而展颜一笑,道:“瞧你们吓的,多大点事儿啊!大伯母关心我的屋里人是她的好意,不过你们只要忠心伏侍,我岂有叫你们吃亏的呢!”
樱桃如蒙大赦,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她还以为这位懦小姐这回又要屈从于大太太,不敢保她们呢,没想到竟满口答应,樱桃笑逐颜开,真如一颗艳艳的樱桃笑迎春风,荔枝也跟着满脸含笑,只是跪下磕头的瞬间,素雪般的面庞一黯,掠过一层阴霾。
第3章 庶妹
蕊心抖擞精神,把这几日听到的人物关系又理了一遍,同时准备着平氏来踢馆。
长宁侯府的老侯爷已经过世,太夫人在侯爷过世后,倍受打击,又因为素爱理佛,就住进了家庙。孟冰琢磨,不知太夫人进家庙是主动还是被动。她先把此事搁一边,反正进家庙的又不是她,走着瞧就是了。
父亲这一辈,太夫人生了两个儿子,就是蕊心的伯父和父亲,还有一个庶出的三儿子,前几年外放去了,留下三房的家眷在侯府中。
另外还有一个嫡女谢碧华,嫁给到了谭家,谭家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皇商,两个庶女,一个嫁到江南,一个随丈夫外放,都不在京中。
蕊心等了一日,没等来平氏,倒是先来了她的出庶出妹妹丽心。之前已经听青鸾说过了,丽心的姨娘是大太太娘家的庶出表妹,丽心在府里,一向觉得她与尊贵的嫡女是一样一样一样的。
丽心比蕊心小一两岁,水蛇腰,削肩膀,白白净净的瓜子脸,只是下巴太尖了些,总的来说,算是个娇俏的小美人。不过蕊心微微叹了口气,这样的妩媚,若是生在现代,倒是可以向性感妖艳范儿那条路上先靠一靠,放在古代,就未必受待见了。
丽心摇摇摆摆地进来,笑吟吟道:“姐姐可大好了?妹妹打发人来了几趟,都说姐姐还没醒过来,我急得什么似的,后来我姨娘说姐姐福大命大,一定会平安,妹妹才略略放了心。”又回头从丫鬟鸢尾的手里拿过一枚平符,笑道,“这里妹妹从庙里替姐姐求来的,灵验得很,姐姐带在身上,必定可以逢凶化吉!”
蕊心暗道,这妹子也真逗,既然“急得什么似的”,可蕊心昏迷不醒时,她也没来看过一眼,如今蕊心好了,她却又送了张平安符来。
蕊心咯咯轻笑,道:“既然灵验,还是留给妹妹带着吧,横竖我如今也大好了,想必是灾星已过,往后更是什么都不怕的了!”
丽心的脸微微一红,她正等着嫡姐千恩万谢地从她手里接了平安符,与她叙一番姐妹情谊,她也好顺势提出自己的要求。可没想到才说几句话,就叫蕊心无情地揭破了,她从未领教过长姊这样的手段,当时就被噎在了那里。
樱桃见场面尬尴,因捧了两碗香片,上前笑道:“五姑娘尝尝我们的茶吧!”
蕊心也不欲继续方才的话题,也笑着请丽心坐,丽心这才缓过神来,看蕊心谈笑风生的样子,似乎并无生气的意思,暗忖着大概是自己想多了,这位嫡姐跟二太太一样的懦弱,平素见了洪姨娘还要软三分呢,见了大太太,就更是半分顶不起来,对了,方才怎么不提大太太,丽心想,只要一提大太太,谢蕊心一定会露怯。
想到这里,丽心悠然一笑,道:“府里的人都为姐姐担了几天的心呢,尤其是大太太,听说姐姐吃了这样的亏,气得不得了,说这两天就要发落了姐姐屋里的人,再挑好的,给姐姐使呢!”
蕊心一惊,她惊得不是大太太要换她的屋里人,而是这位丽心美眉的奇葩的脑回路,就算是平氏要对涵芬榭搞政变,可是政变成功的关键在于保密性的好不好!这位可爱的丽心妹子,倒是在平氏下手之前,就把计划向她和盘托出了,这……这这这……您到底是哪个阵营滴呀!
丽心看到蕊心脸上的讶异,满意地笑了,果然一听到“大太太”,腿就软了,当下更是得意道:“姐姐不必忧虑,大太太挑来的人,必定是精挑细选过的,往后一定会叫姐姐事事顺意。”
说着,自顾自地站起来,走到蕊心的青檀木雕海水云龙描金彩绘的梳妆台前,先打开一只杜鹃红雕漆描金加彩龙凤纹奁,拿出一支玉嵌珊瑚珠子平花扁钗,品评道:“这红珊瑚珠珠子倒是好看得紧,可惜我今年开春做的是一条水绿的杭绸细褶裙,倒不配了!”
蕊心不语,心想这妹子又要闹哪样啊,又见丽心拿出一支赤金和合如意簪,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搁在妆奁里,嫌弃道:“如意的纹样也太俗气了,京城侯府的小姐,人人都有这样的首饰,带出去也没人看!”
蕊心默默地想,要不您挤条“事业线”出来,一准儿引人注目!
忽然,丽心眼前一亮,盯上了一套丁香石的翡翠头面,拿起托在掌心里笑道:“这套头面不错,与我那件浅黛紫的仙纹绫的衫子正好相配,姐姐就把这个给我吧!”说着,不等蕊心同意,就招呼鸢尾过来拿起就想走。
蕊心手疾眼快,玉腕纤纤往奁匣上一搭,脸上却笑意不减,道:“不好意思,这套头面是前儿大姐姐才赏下来的,我就这么送了人,回头没法跟大姐姐交待。”
长宁侯府的大姑娘谢明心,是长宁侯元配卢氏所出,后被赐婚皇六子恪郡王为正妃,成了皇室贵妇,也算是给谢家待字闺中的姑娘们树立了嫁入豪门的榜样,尽管长宁侯府本身也算豪门,只是与皇家一比,就不够看了。
丽心却很不以为然,谢明心赏的东西,被她撬走的也多了去了,这套丁香石头面还不算最贵的呢,丽心巧笑嫣然道:“大姐姐的赏的东西,若是旁人自是送不得的,只是妹妹又不是旁人,姐姐一向疼我,就连大太太知道姐姐送我东西,也欢喜得紧,时常夸姐姐贤德呢!”丽心以为一摆出“大太太”来,蕊心肯定立时就要让步,又要将奁匣递给鸢尾,蕊心分毫不让,淡声道:“大姐姐赏下来的东西,都是一份一份写好了签子送来的,这样的首饰妹妹也得了,今儿却为何又看上了我的?”
丽心皱眉道:“我那副头面是拉丝嵌珠的,哪比得上姐姐这副?”
就是因为觉得自己的东西不好,就要夺旁人的,看谢丽心今天这个样子,这样的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简直是明抢啊!谢蕊心决定给她点颜色瞧瞧,省得她以后再来打秋风。
蕊心肃然道:“五妹妹慎言!大姐姐是皇室的人,她赏咱们的东西,代表的都是皇恩,咱们只有叩谢皇恩的份儿!母亲那副还是赤金红宝的呢!咱们如何比得?妹妹怎么就分不清长幼尊卑了呢?”
谢蕊心说这些,就是要告诉她,长幼尊卑有别,可只一涉及“尊卑”二字,丽心就不免联想到嫡庶之分,她虽然一次又一次到蕊心这里来揩油时,脸皮厚实得紧,可是庶出的身份是她怎么也摆脱不掉的软肋,她本无什么深沉城府,立时就红了脸,抢言道:“姐姐不必含沙射影,无非就是瞧不起我是姨娘养的,我虽然是姨娘养的,可我姨娘是大太太的表妹,也算贵妾,我的身份与那些通房生的也是不一样的,连锦心姐姐都说我与她是一样的呢!”
锦心是大太太所生的女儿,大房嫡女。蕊心扶了扶额,心道这位妹纸除了抬出大太太这面挡箭牌,就不能再拿点有新意的东西出来么?
蕊心的脸上依旧挂着洋溢的笑容,言辞却森森地透着冷意,道:“妹妹的父亲是襄阳侯,母亲是肃国公府的嫡女,妹妹身份当然尊贵了!妹妹的尊贵,是因为你是这府里头的正经小姐,可不是因为哪个姨娘,难道一个侯府小姐,倒要靠着一个姨娘抬身份么?”
由于平氏从中作梗,丽心自幼就是养在洪姨娘身边的,何曾把杨氏当过母亲?可蕊心的话,句句符合礼法规矩,她想辩无从辩,想闹没理闹,没想到一向唯唯诺诺的嫡姐,今天竟这般彪悍!她哑巴吃黄连,只能拿袖子一掩面,哭哭啼啼地就跑出了涵芬榭。
蕊心看着丽心的背影,耸耸肩,心想,这样脆弱的神经,还想来占便宜?老娘火力还没全开呢有木有!
蕊心轻轻地拈起一颗牛乳糖,悠悠地塞进嘴里,樱桃拿过篦子来,一面替蕊心篦头发,一面含着隐忧道:“五小姐这一跑出去,少不得又要去大太太那里去告状,大太太一向护着洪姨娘母女,只怕要来寻姑娘的晦气……”
说到后来,语气渐渐低落下去,蕊心从镜子里看到她脸上的担忧,知道她是担忧大太太将丽心这桩事变本加厉地发作到丫鬟身上,那樱桃等人岂不要遭无妄之灾?蕊心伸过手去,拍了拍樱桃的手背,笑道:“就算丽心不去哭闹,难道大太太就能消停了?若是一味忍让,只能叫旁人更起了轻视之心,这世上的人,大都是欺软怕硬的。”
蕊心一低头,看到了那副镶着丁香石的翡翠头面,问道:“大姐姐以往赏下东西来,我也不大经心,难道真的是薄待了几个庶出的?”
这副头面是孟冰第一次接收恪郡王府的赏赐,她只是想知道谢明心颁下赏赐的习惯,从而推断谢明心的性格和她对侯府诸人的态度。
樱桃不屑道:“大姑娘哪是这样的人呢?只不过嫡出与庶出的待遇本就有些差别,不独咱们府上,只要有些规矩的公侯之家,哪有庶出的反而压嫡出一头的呢?传出去也叫人笑话!只不过大姑娘做事向来周全,就说这一回,虽然姑娘的翡翠头面比两位庶出姑娘好些,可是庶出姑娘除了一副头面,却又多了两只金玉戒指,虽说加起来还是不及姑娘得的东西好,到底把面子情给做足了。”
蕊心明白了,谢明心是既区分出了嫡庶,又在小节上圆了庶出的面子,这样的做法也算公正明白了,只可惜谢丽心不知足!
难得樱桃这样替她冷眼留心看着,看起来是个缜密的,蕊心早查了她的底,樱桃的祖母是襄阳侯谢墀的奶母,算起来她的父亲是蕊心父亲的奶兄,怪不得谢墀去江南赴任,把樱桃的爹娘都带在身边呢!
想到这里,蕊心转过身子,握着樱桃的手道:“大太太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既然答应了给你们出头,就一定替你们摆平!”
樱桃喜出望外,感恩不已。
丽心从涵芬榭跑出来,一路黑着脸,走得飞快,小丫鬟鸢尾在后头紧紧跟随。
当初听说蕊心从邀月楼上摔下来,几乎断了气,她高兴得好几晚上睡不着,满打算着从今往后,她就是襄阳侯的长女了,地位更尊贵,也就懒得来瞧谢蕊心的死活,可没想到这家伙实在命大,不出几天的工夫,居然就恢复得这样生龙活虎的了。
不但人生龙活虎,似乎连口才脾气都生龙活虎的了。
才行至涵芬榭与园子相连接的白石曲桥上,迎面就看见了“通房”生的庶女——大房的庶女谢素心。
可见不能背后说人的。
第4章 见招拆招
谢丽心才不会把素心瞧在眼里呢,从小洪姨娘就跟她说,虽然都是庶女,谢素心的身份与她是不能比的,在这样年复一年的教育之下,丽心在人前对素心一声“四姐姐”都叫得勉勉强强,此时狭路相逢,又憋着一肚子气,丽心只管自顾自地往前走,连正眼儿都不看素心一眼。
白石小桥造得精巧,桥面也就窄些,素心见丽心气势汹汹地走来,遂立在桥头不动了,微笑道:“五妹妹先走。”
丽心也不谦让,也不见礼,鼓着腮帮子一阵风似的走了过去。
素心的小丫鬟芭蕉回头看看丽心走远了,愤愤不平道:“五姑娘也太失礼了,四姑娘再不济也年长于她呢!”
湖上的微风吹来,拂动素心柔软的碎发,她笑道:“罢了,她这样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有大太太护着她,连连二太太都不曾说过她一句,咱们何必惹她呢?只管远着也就是了!”
芭蕉笑道:“五姑娘只怕又去三姑娘那里打秋风去了,只是怎么满脸的恼意?难道碰钉子了?”
素心也奇怪这事呢,却又讷讷道:“怎么会呢?三姐姐性子一向温厚。”又转念一想,谢丽心怒气冲冲地从涵芬榭出来,只怕涵芬榭里气氛也不会好,“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此时还是避开为妙,遂吩咐芭蕉道:“咱们先不去了,你得空去打听打听,三姐姐和五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