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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军阀史话-第2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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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奉徐总统冬电,获悉元首离职赴津,无任惶惑。大总统对内为国民公仆,对外为政府代表,决不能因少数爱憎为进退,亦不容以个人便利卸责。虽《约法》上代理摄行各有规定,而按诸政治现状,均有未合,即追溯民意往事,亦苦无先例可援。项城身故,黄陂辞职,河间代任期满,系在国会解散复辟乱平之后,故新旧递嬗,匕鬯不惊。今则南北分驰,四郊多垒,中枢尤破碎不完,既无副座,复无合法之国务院,则《约法》四十二条大总统选举法第五条代摄行之规定,自不适用。仅以假借《约法》之命令,付诸现内阁,内阁复任意还诸国会,不惟无以对国民,试问此种儿戏行动,何以见重于友邦?此不得不望我国民慎重考虑者一也。
传闻有人建议以恢复法统为言,并请黄陂复任。国人善忘,竟有率尔附和者,永祥等反复思维,殊不得其解。盖既主张法统,则宜持有系统之法律见解,断不容随感情为选择,二三武人议论固不足变更法律,二三议员之通电更不足代表国会,此理既明,则《约法》之解释援用,自无聚讼之余地。《约法》上只有‘因故去职及不能视事’二语,并无辞职条文,则当然黄陂辞职自不发生法律问题。河间为旧国会选举之合法总统,则依法代理,应至本任期满为止,毫无疑义。大总统选举法规定任期五年,河间代理期满,即是黄陂法定任期终了,在法律上成为公民,早已无任可复。强而行之,则第一步须认河间代理为不法。试问此代理期内之行为,是否有效?想国人决不忍为此一大翻案,再增益国家纠纷。如此,则黄陂复位之说,适陷于非法。以黄陂之德望,若将来依法被选,吾侪所馨香祷祝。若此时矫法以梏之,诉诸天良,实有所不忍。此不得不望吾国民慎重考虑者又一也。
迩者民智大进,今非昔比,方寸稍有偏私,肺肝早已共见,伪造民意者,已覆辙相寻,执法自便者,亦屡试不爽。孙帅传芳删电谓:以一人爱恶为取舍,更张不以其道,前者既失,后乱渐纷云云,诚属惩前毖后之论。顾曲形终无直影,收获焉问耕耘,设明知陷阱而故蹈之,于卫国则不仁,于自卫则不智。永祥等怵目横流,积忧成疾,夙抱栋折榱崩之痛,敢有推枰敛手之心。临崖勒马,犹有坦途,倘陷深渊,驷追曷及。伏祈海内贤达,准法平情,各纾谠论,本悲悯之素怀,定救亡之大计,宁使多数负一人,勿使一人负多数!永祥等当视力之所及,以尽国民自卫之天职,决不忍坐视四万万人民共有之国家,作少数人之孤注也。”
黎看见这通电报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大为扫兴,当天即回复各省疆吏通电。电曰:
“接冬电并曹省长,赵镇守使,吴督办代表来寓,猥以复位相属,具征力求统一之心,钦感何既!第元洪自引咎辞职,执处数年,思过不遑,敢有他念,以速官谤。果使摩顶放踵,可利天下,犹可解说,乃才轻力薄,自觉勿胜,诸公又何爱焉!前车已覆,来日大难,大位之推,如临冰谷。”
卢永祥的江电,代表皖系的态度,因此福建督军李厚基,上海护军使何丰林都附和卢的主张。皖系认为迎黎复职是吴佩孚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个人打算,对皖系是极不利的,所以大为反对。东三省省议会联合会则赞成恢复法统,不过又主张在上海开会以免受到武人的干涉。至于广州非常国会则斥责黎元洪是民国6年解散国会的罪人,任期已满,无位可复。而王家襄则久未到会,业已除名,且已由人递补,何能再以议长身份出现。
所谓的旧国会,还有“六年的国会”和“八年的国会”之争。吴景濂、王家襄等在天津所召集的,是民国6年被北京政府解散的国会,简称为“六年国会”。孙中山在广州所号召的国会议员,因为当时有不少议员改任官吏,所以不肯前来参加,国会人数因之不足,遂于民国8年将不到会的议员一律除名,由各省候选人遴补,这个国会被简称为“八年国会”。
广州方面认为召集“六年国会”就是一种非法行为。其实当时国会实际情况,众议院议员任期只有三年,他们都是在民国2年选出,到民国11年已有9年,所以无论“民六”议员或者“民八”议员都是超过任期的。至于总统任期为五年,袁世凯于民国2年10月10日就职,其任期应至民国7年10月10日止。袁死于5年6月,由副总统黎元洪代理总统,黎又于民国6年7月被逐下台,由新选副总统冯国璋代理总统至民国7年10月10日为止。黎、冯两人的副总统都是由旧国会选出来的,按照当时法律专家的解释,他们代理总统都是合法的,现在已经事隔多年,又把黎元洪抬出来补足所谓的总统任期,纯从法的解释也是说不通的。
在天津的黎元洪,陷于四面八方的包围中,奔走黎宅的,有大军阀的代表,有政客,有议员。黎元洪身边则分为两派:一派是急进派,有哈汉章、饶汉祥、金永炎等,他们原来就在进行抬黎出山,现在赶上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怎可放过,所以主张立即进京复职。一派是缓进派,以陈宦为首,他认为孙中山和皖奉两系军阀都别有怀抱,在这种情势下登台,不过是直系的傀儡,不如在上台前先针对全国人民的趋向,发表一个大政方针,也试探一下直系的态度;如果直系反对,黎本人也可以获得全国各方面的同情,为将来创造更有利的机会。
6月3日,黎分别接见了曹锟和吴佩孚的代表,以及国务院的代表,黎暗示拟请吴佩孚担任陆军总长,大力进行裁兵,必须取得“废督裁兵”的保障才能复职。吴佩孚的儿女亲家张绍曾也是奔走恢复法统的主要人物,他听了黎要废督裁兵,很生气地说:“你自己要上台,四处找门路,现在有了机会,你却又提出条件,真是莫名其妙!”陈宦把黎拉在一边,悄悄地说:“是不是,我们还没有上台,他们的威风就如此了!”
6月6日,天津黎宅举行谈话会,参加者有旧国会的两院议长,曹吴等重要军人的代表,各省团体代表多人。黎元洪亲切地招待他们,略致寒暄之辞后,就拿出一张电稿请大家传阅。他还补充说:“这个电稿上所写的,办得到我就复职,办不到就请你们另选高明。”说完他就叫幕僚们代为招待来宾,自己则摇着肥硕的身驱退入内室。
这就是黎元洪著名的鱼电,由饶汉祥主笔,滔滔三千言,主张废督裁兵:
“前读第一届国会参议院王议长,众议院吴议长等宣言,由合法总统依法组织政府,并承曹、吴两巡阅使等十省区冬电,请依法复位,以维国本,曾经复电辞谢。顷复奉齐督军(燮元)等十五省区冬电,及海军萨上将(镇冰)各总司令等江电,京省各议会教育会、商会等来电,均请旋京复职。又承两位议长暨各省区各团体代表敦促,佥以回复法统,责无旁贷,众意所趋,情词迫至,人非木石,能无动怀?第念元洪对于国会,负疚已深。当时恐京畿喋血,曲徇众请,国会改选,以救地方,所以纾一时之难;总统辞职,以谢国会,所以严万世之防。亦既引咎避位,昭告国人,方殷思过之心,敢重食言之罪?纵国会诸公矜而复我,我独不愧于心欤?
抑诸公所以推元洪者,谓其能统一也。十年以还,兵祸不绝,积骸齐阜,流血成川。断手削足之惨状,孤儿寡妇之哭声,扶吊未终,死伤又至。必谓恢复法统,便可立消兵氛,永杜争端,虽三尺童子,未敢妄信,毋亦为医者入手之方,而症结必有在乎?症结惟何?督军制之召乱而已!民军崛兴,首置都督,北方因之,遂成定制。名号屡易,权力未移,千夫所指,久为诟病,举其大害,厥有五端:
练兵定额,基于国防。欧战既终,皆缩军备,亦实见军国主义,自促危亡。独我国积贫,甲于世界,兵额之众,竟骇听闻。友邦之劝告不闻,人民之呼吁弗恤。强者拥以益地,弱者倚以负嵎。虽连年以来,或请裁兵,或被缴械,卒之前省后增,此损彼益,一遣一招,糜费更多。遣之则兵散为匪,招之则匪聚为兵,势必至无人不兵,无兵不匪,谁实为之?至于此极。一也。
度支原则,出入相权,自拥兵为雄,日事聚敛,始挪省税,终截国赋。中央以外债为天源,而典质皆绝。官吏以横征为上选,而罗掘俱穷。弁髦定章,蹂躏预算,预征至及于数载,重纳又艰于崇朝。以言节流,则校署空虚;以言开源,则市廛萧索。卖女鬻儿,祸延数世,怨气所积,天怒人恫。二也。
军位既尊,争端遂起,下放其上,时有所闻。婚媾凶终,师友义绝,翻云覆雨,人道荡然!或乃……宰制一省,复冀兼圻,……扼据要塞,侵夺邻封。猜忌既生,杀机愈烈,始则强与弱争,继则强与强争,终则合众弱以与一强争,均可泄其私仇,宁以国为孤注。下民何辜,供其荼毒。三也。
共和精神,首重民治。……自督军制兴,滥用威权,干涉政治,囊括赋税,变更官吏。有利于私者,弊政必留;有害于私者,善政必阻。省长皆其姻娅,议员皆有重儓。官治已难,遑问民治?忧时之士,创为省宪,冀制狂澜。……顾按其实际,以为积重难返之势。……易汤沿药,根本不除,虽有省宪,将焉用之?假联省自治之名,行藩镇剽分之实,鱼肉我民,而重欺之,孑遗几何,抑胡太忍。四也。
立宪必有政党,政党必有政争,果由轨道,则政争愈烈,真义愈明,亦复何害。顾大权所集,既在督军,政党争权,遂思凭借。二年之役,则政党拥督军为后盾,六年之役,则政党倚督军为中心。自是厥后,南与南争,北与北争,一省之内,分数区焉!一人之下,分数系焉!政客借实力以自雄,军人假名流以为重。纵横捭阖,各戴一尊。……卒至树倒狲散,城崩狐迁,军人身徇,政客他适。受其害者,又有别人。斩艾无遗,终于自杀,怒潮推演,可为寒心。五也。
其余祸害,尚有不胜枚举者。……今日国家危亡,已迫眉睫,非即行废督,无以图存。若犹观望徘徊,国民以生死所关,亦必起而自救,恐督军身受之祸,将不忍言。为大局求解决,为个人策安全,莫甚于此。……
督军诸公,如果力求统一,即请俯听刍言,立释兵柄,上至巡阅,下至护军,皆克日解职,待元洪于都门之下,共筹国是。……国会及地方团体,如必欲敦促元洪,亦请先以诚恳之心,为民请命,劝告各督,先令实行。果能各省一致,迅行结束,通告国人,元洪当不避艰险,不计期间,从督军之后,慨然入都,且愿请国会诸公绳以从前解散之罪,以为异日违法者戒。奴隶牛马,万劫不复,元洪虽求为平民,且不可得,总统云乎哉?……若众必欲留国家障碍之官,而以坐视不救之罪,责退职五年之前总统,不其惑欤?诸公公忠谋国,当鉴此心,如以实权为难舍,以虚号为可娱,则解释法律,正复多端,亦各行其志而已。”
这通电报发表后,胡适曾在北京出版的努力周报上撰文批评说:“有话何不老实说,何必绕大弯子,何必做滥调文章,何必糟蹋许多电报生与读者,饶汉祥可以歇歇了。”
黎元洪的鱼电发表后,吴佩孚于7日有虞电赞同,电略云:“誓以至诚赞助大计,愿奉命为前驱,作各省之先导……”。吴佩孚原决定亲身赴天津迎黎出山,因接到鱼电而中止。
废督裁兵是当时人民愿望最迫切者,黎元洪抓住了这个题目,老实说谁敢反对,所以曹锟、吴佩孚还有联合通电响应,电略云:“废督裁兵,锟、孚愿为首倡。”黎收到曹、吴联电后再补发一个电报云:“救国大计,非可徒作空言。若公等无切实表示,不即日全体解去兵柄,则元洪不能冒昧来京。”于是直系军人一致发出赞同之声,江西督军陈光远愿意首先解职:“一面收束军署各事,一面暂以个人名义维系军心。”接着陕西督军刘镇华、山西督军阎锡山、湖北督军萧耀南、四川督军刘湘、山东督军田中玉、安徽督军张文生、江苏督军齐燮元、海军林葆怿、杜锡珪、萨镇冰等均纷纷通电赞成。
曹、吴之间对于迎黎复任大总统并不是真心一致的,曹的左右所谓保定派一心要拥曹登上总统宝座,吴则认为事机还没有成熟。曹锟虽然一再表示:“子玉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可是“子玉虽亲,不如自己亲。”自己的野心正是保定派的愿望,就是总统自为。但是吴却要迎黎,曹当然不便反对,心里是老大的不愿意。当他听到黎提出条件要裁兵废督后才肯上台时,他就拍着桌子跳了起来,骂道:“吓,还要提条件,这是什么话,捧他做现成总统,他却要整垮我们,真是岂有此理。”
保定派的人不断向曹诉说黎忘恩负义,说迎黎复职不过是吴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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