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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军入苏,浙军回浙,东南局势剑拔弩张。
张宗昌本拟率入籍俄军赴浦口督师,启程前突奉张作霖电召,遂于29日晨北返,当日下午抵津,即赴蔡家花园谒张老帅。由于杨宇霆抵津后,连日会议结果,决定对南军事布置采取稳进政策,先展开各种军队,占得巩固地步,然后相机进取,注重陇海路的东西干线郑州和徐州之间,由于鲁军既已集中徐州,陇海与津浦两路之联络业已巩固,次一步加强京汉线,在京汉线未部署妥当前,鲁军暂不渡江。张宗昌得悉奉张的新命令,即电令各军暂在津浦路南段驻扎,以浦口为终点,勿越过长江。
吴佩孚依然故我,不肯答应奉军假道。吴的部下寇英杰对奉张颇联络,特派使者赴津,靳云鹗则没有表示,吴佩孚虽有代表熊炳琦在天津,可是并未奉到吴的明白指示,奉张为了统一军权问题乃决定派遣张景惠、田中玉、鲍贵卿、许兰洲四人于11月29日下午专车由津浦转陇海路赴郑州,与吴作切实的接洽。同时奉系要员认为吴的交涉难办,所以拟向曹锟下手,所以张景惠等奉命迎曹锟来天津。
奉系对山西方面因为要对付冯玉祥,所以联络得很密切,这方面是京绥路,奉方对这地区比之对南用兵还要认真,阎锡山应承派兵援陕阻冯,并愿拥护张作霖入主中央。
在天津会议期间,内阁是否更易也是引人注目的问题。11月20日顾维钧内阁在阁议席上提出总辞职,当晚即由杜锡珪代表内阁赴天津向张、孙表示,孙传芳这时一切唯张作霖马首是瞻,而奉张则表示没有改组内阁的打算,愿对现内阁加以支持,杜把这个意见传达给顾维钧,顾遂于20日晚亲赴天津就商一切,23日晚偕杜锡珪、潘复、夏仁虎一同返京。潘复遂于25日就任财政总长。潘复是张学良和张宗昌两人的赌友,在北洋时代是一个长袖善舞的政客。
北京财政从无办法,潘复又有什么神通,他于第一次阁议时提出借款及核准发行山东军用票1000万元两计划,杜锡珪大为反对,于是这一次的阁议闹得不欢而散。
顾维钧本已打消辞意,由天津返北京后,且于25日召开了阁议,怎知这次阁议又不欢而散,加以天津方面又传出张作霖自己暂不登台,拟请赵尔巽或郑谦或靳云鹏过渡,因此顾维钧遂于11月28日通电辞职,电云:
“维钧地佳日通电乞退,沥陈艰阻,尽出至诚。所以迟徊不欲遽去者,以当时比约虽告失效,而善后办法,尚少端倪。且日本之复牒未来,西班牙之约期又满,此皆国家安危所系,非苟忍须臾,无以对我全国父老,以故慰勉同僚,暂支危局。棼丝既理,接淅可行。盟誓不渝,肺肝相照。今幸荦荦大端,粗云就绪。维钧等虽曰待罪,差可息肩。旬日以来,纵叠荷诸公以大义相规,毅力为助,而此后折冲樽俎,非有健全政府,窃恐险象骤生。至于中央财政,濒于绝灭。若再无根本之图,尤足贻误国事。维钓等一再讨论,意见相同。深望诸公顾念中枢,毋忘告朔。早定方策,力振艰危。不胜大幸拜嘉之至。顾维钧、汤尔和、潘复、蒋雁行、杜锡珪、罗文干、任可澄、杨文恺、张志潭。勘。印。”
通电发出后,顾维钧即不到院办公,阁议亦停,29日张作霖复电慰留,电云:
“勘电敬悉,国事阽危,支撑不易,负重致远,端赖荩筹。值此险象环生,所望艰难共济,尚请同支危局,勉维其难。不特中外观瞻,抑亦国人所仰望也。特此奉复。张作霖。艳。印。”
吴佩孚也于同日复电慰留,电云:
“勘电奉悉,……军情紧急。人心在群疑震撼之际,国事在瞬息万变之余,中枢为国命所依,政府乃观瞻所系,苟可须臾坚忍,尚希坚忍撑持。即论个人,既大难之当前,复高蹈之何益?故鄙意贵院在军事期间,以勉强维持现状为最妥。延法统于一线,息浮议于一时。正尊电所谓顾念中枢,无忘告朔者也。谨布区区,尚祈垂察,至幸至幸!吴佩孚。艳。印。”
张、吴两巨头虽然婉留顾阁,却又拿不出具体办法。因此国务院会议停开,中央政事完全停顿,形成无政府状态。顾维钧进退维谷,并非偶然。在这期间卖力的是潘复,他逐日到部办公,其他阁员任可澄虽在京已坚决表示不干,杜锡珪则已离京,和顾维钧接近的罗文干和汤尔和也主张不再复职。
北京等于陷于无政府状态。
在天津会议中,最重要的问题是共推一个最高统帅问题,这所谓的最高统帅当然就是指的张作霖。会议结果原则上希望征求吴佩孚和阎锡山同意后再发表通电。吴佩孚对于天津会议表示沉默,对于拥张问题亦不表示意见。11月30日由孙传芳领衔,阎锡山、商震、寇英杰、刘镇华及奉系高级将领共16人联名发出推戴张作霖的通电,云云:
“天津张雨帅鉴:(上略)传芳等仗义讨贼,义不容辞,然成城有志,束箭弭坚,自非有统一指挥之谋,难收提纲挚领之效。伏审我公公忠体国,视民如伤。四海威加,万流敬仰。当经集议研讨,询谋佥同。谨愿推戴我公为安国军总司令,统驭群师,同申天讨。挽颓波于既倒,媲时雨之来苏。以冀扫荡逆氛,扶持国本。传芳等当躬率所部,待命前驱。皦日照临,丹心不泯,即请俯顺众意,勉仰谦光。克日就职出师,以解人民倒悬之厄。国家幸甚,谨电。伏乞鉴察!孙传芳、吴俊升、张宗昌、阎锡山、商震、寇英杰、陈调元、张作相、卢香亭、韩麟春、高维岳、周荫人、陈仪、褚玉璞、汤玉麟、刘镇华同叩。三十。印。”
张作霖于12月1日下午3时半在天津蔡家花园就任安国军总司令,在津将领均往踵贺,张发表演说,望大家同心协力共谋国是。并令孙传芳、张宗昌为安国军副总司令,杨宇霆为参谋长。同时拍发就职通电,电云:
“各报馆钧鉴:比以国政不纲,暴民乱纪,……。年余以来,夺地争城,残民以逞,长此以往,国将不国。顷据孙馨帅诸君,以时局艰危,暴楚肆虐,联名电请以安国军总司令名义,统率同志,保安国家。作霖自分驽骀,岂堪膺兹重任。屡经电辞,未承谅许。当兹危急存亡之秋,敢昧匹夫有责之义。爰于十二月一日,在津就安国军总司令之职。所冀袍泽同仇,共纾国难。凡有敢于危害我国家安宁者,愿与同人共逐之。以全我安国军保安国家之素志。近年暴徒骚扰,全国苦兵,凡安国军师行所至,军纪风纪,整齐严肃。但知救国,决不扰民。作霖戎马半生,饱经忧患。只期国家谋永久之安,决于个人无权利之见。事平之日,仍当与海内外名流,共商国是。总期造成真正法治之共和国家,不致使神明华胄,陷于洪水猛兽。免为世界人类所不齿,则幸甚矣。特布区区,敬希谅察!张作霖。东。印。”
张作霖本想请吴佩孚亦屈居副总帅,曾以统一指挥为理由请吴取消“讨贼”名号,言外之意,过去奉军曾以南口统帅权交吴,今天吴为何不能退而为副?
吴佩孚岸然不答。张作霖就任安国军总司令后曾给吴一电,内云:“北方陷于无政府状态,军事上不足以资号召,请将尊见示知。”吴仍闭口不答,不理不睬。
张作霖在天津就任安国军总司令后,北京方面盼望他早日晋京。北京在名义上虽有一个顾维钧内阁,可是谁也不把顾内阁视为一个政府。而当时热中于国务总理的,则是已经做过三任总理的斜眼将军靳云鹏;还有传说是梁士诒,梁和奉系接近,曾被张作霖捧上总理位子;也有人说莫德惠,莫则纯粹是奉系。
奉张于15年12月27日由天津专车入京,安国军总部高级人员全体随往,经过半个月的磋商,奉张且派张景惠由京赴奉迎杨宇霆入京共商政府问题,至16年1月12日顾维钧新内阁才正式组成。
靳云鹏组阁落空是因为奉系顾虑靳与吴佩孚的关系不佳,刚好在奉张由津入京的前一天,吴下令免靳云鹗(靳云鹏之弟)的职务,27日已将靳军一部缴械,靳兄弟和吴佩孚之间关系既如此恶化,如奉张公然用靳,即表示和吴破裂。有人对奉张说靳云鹏也不是好驾御的,以段祺瑞待靳之厚,靳尚且反噬,张、靳交谊无足道矣。梁士诒曾被吴佩孚轰下了台,梁再出而组阁,对吴也很难堪。至于莫德惠组阁之说在京津只传了一天,杨宇霆等和各方接头后,请示奉张仍以留顾组阁为过渡,因顾是吴佩孚所拥立,留顾继续,对吴的面子顾到,而当前又无适当人选,一举数得。
1月12日北京政府公布新阁名单:
国务总理顾维钧
外交总长顾维钧(兼)
内务总长胡惟德
财政总长汤尔和
陆军总长张景惠
海军总长杜锡珪
司法总长罗文干
教育总长任可澄
农商总长杨文恺
交通总长潘复
从这张新阁名单中,所谓的新人是胡惟德和张景惠,不过这两人并没有什么重要性,张景惠是因为奉系而出山,新阁比较引人注目的,是原任内务总长汤尔和改调财政总长,汤是“五四”学潮的领袖人物,素为顾维钧所倚重,以富于机智著名。汤调财长后,顾本拟以内长予田应璜,田是阎锡山的代表,又深得奉方信任,所以顾很想拉田,以示新阁为北方军阀合作的结晶,田应璜以年老坚辞,实则认为今后时局变化无常,而阎锡山的态度也未定,不欲卷入漩涡。田不入阁,顾乃拉外交前辈而宦兴甚浓的胡惟德出任内长。
张作霖在北京顺承王府俨然以北方第一人自居,由于内阁不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领导机构,他仍在安国军总司令部内设立政治、外交、财政三个讨论会,政治讨论会聘梁士诒为会长,曾毓隽为副会长;外交讨论会聘孙宝琦为会长,陆宗舆为副会长;财政讨论会聘曹汝霖为会长,叶恭绰为副会长。
并将简明条文及会员名单分函各院部查照。
2月7日三讨论会开幕,张作霖亲自赴会致祝辞。张是先到政治讨论会,次外交,次财政。然后大家一齐到居仁堂茶会,张又发表演说,请大家共抒伟略。
这是北洋军阀的回光返照时期,有一段有趣的插曲,是关于杨度的。这位袁世凯时代的头号红人,被袁誉为旷代逸才的洪宪祸首,自袁去世后就四处流浪。过去孙中山拉他加入国民党,他毫不考虑,可是在陈炯明叛变后,他到上海晋谒孙中山,痛陈往日错误。13年曹、吴当政时期,杨的好友夏午诒在保定为上宾,杨以之为媒介北上说曹、吴参加革命,不得要领;冯玉祥倒戈后,杨以参赞名义居姜登选的皖督幕中,郭松龄杀姜登选,杨返天津,此后就被张宗昌聘为总参议。当时国民党要人李石曾等鉴于北方教育横受军阀摧残,劝杨活动教育总长,杨颇意动。一天某君由津浦路北上,过济南时碰见杨的好友王绍先上车,于是两人同坐,不免谈东说西,王提到杨进行教长事,某君笑着说:“晳子前此薄此席而不为,今则求之而不得,真是彼一时此一时了。”接着某君又说:“晳子应该请长腿将军(指张宗昌)帮帮忙呀!”王绍先说:“那怎么行,张效帅听了学堂就头痛,提到教育就掩耳!”某君胸有成竹地说:“不然,如果晳子真心想做教育总长,找张效帅是唯一的办法。”王说:“只要教长能到手,找谁都可以。”于是某君乃说:“只要他听话,我可以打包票。”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北京,下榻于太平洋饭店,王绍先就催某君赶快进行,某君神秘地说:“先要活动费。”王说:“晳子穷得要死,我的光景也不好,哪儿去找活动费?”某君说:“没有钱怎么行?”王只好苦笑,某君淡然不经意地说:“只要一块钱。”王吃了一惊说:“一块钱做什么呢?”某君说你听我的吧,他叫人拿一块钱到刻字店,刻了两个图章,一个是“北京教育促进会”,一个是“北方教育问题研究会”,还买了几张邮票,然后用这两个团体拟就四通代电,两电致张宗昌,请保杨为教育总长,两电致杨,请以教育为重,出肩艰钜。同时要王写一快函给杨度,告诉他北京有两个教育团体敦请他出任教长,如果张效帅请他商谈这事,杨要表示愿就,且自拟保荐电,电发后即日来京,不可迟延。
过了几天杨果然兴冲冲地到北京,见到王和某君,叙及自己和张宗昌都接到了代电,张宗昌喜孜孜地对杨说:“晳子,北京教育界居然找起我这个绿林大学出身的人说话了,我保你,你最恰当,你自己拟电报,不要辜负了他们的盛意。”杨就这样来了北京。于是某君告杨说:“这第一关已打通了,张效坤知道教育界最瞧不起他,如今居然求他荐人,他当然会热心,这是心理战;现在第二关尤不可疏忽,张雨帅容易讲话,可是他身边有一位贵本家杨宇霆,你要对他低声下气。”
过了几天,果然张作霖约晤杨度,说了许多借重帮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