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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家里吃代食品,许德富两兄弟是没有想到的。他心灵受到了震动,也不多说什么,回到住处去了。
第二天早晨,许光达陪四哥和六弟在院内散步,看见一个干部正指挥战士们装车。许德富有些好奇,凑过去问问,原来是在装粮食。这些粮食是全机关的干部战士勒紧裤带省下来的,准备运往重灾区,支援和帮助那里的人民度过灾年。
早饭后,许光达和邹靖华上班去了,临走前叮嘱四哥和六弟到街上转转,看看。
许德富和许德强也没有心思出去,老哥俩的心里很不平静,两兄弟就在房里议论起这两天的所见所闻。
“四哥,我觉得五哥他们的生活也很艰苦呀!”许德强用细小的声音说道。
“没想到这个样。”许德富摇摇头,叹了口气。
“开始我还真不信,堂堂的大将军,中央委员,家里吃饭还成问题,可现在……”说到这里,许德富说不下去了,来到北京的一幕幕,像电影似的在他眼前浮现,许光达当了大官,可心没变,也像普通老百姓一样吃代食品,生活简朴。想到自己刚来就跟五弟夫妇发火,党委规定亲属来院,只准住三天。这也是没有办法,不是弟弟他们忘恩负义。这时,他有些后悔似地责备自己。
“德强,我的火气太大了,你看这两天我冲德华发火,他们不会记恨我吧?”
“哎,五哥夫妇俩是好人,知道我们的心情,不会的。不过我们还是要体谅五哥他们。”
“六弟,你说咱俩怎么办?”许德富问。
“四哥,听你的,你说住就住,你说走就走。”许德强也不知怎么办好,从内心来说,还是想留下,毕竟这里比家里好多了。
许德富也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了。
夜里,许德富怎么也睡不着,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他索性起床,披上衣服,想到德华书房去坐会,同五弟聊聊,拉拉家常。来到北京两天了,光顾生气,好多要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想到这里,他走到五弟的书房门口,门虚掩着,正要推门,房里传出说话声,忙把手缩了回来。心想,这么晚了还有人和五弟谈话,他站在门口犹豫着,听出是许光达和邹靖华说话的声音,谈到德强什么,他索性站在门口偷听起来。
“……光达,你知道吗?为了四哥和六弟的事,己闹得满城风雨。……
有的人在背后议论我六亲不认,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我的心情,五哥和六弟现在的情况,我都知道,你看六弟身体极虚,我心里疼着呢!“说到这里,邹靖华的声音有些埂咽起来。
“哎!在一些人眼里,我也是黑了心的。但是,他们哪里知道我的一片心啊!”说到这里,许光达稍停顿了一下,“我妈妈死得早,哥哥嫂嫂对我格外照顾,缝衣做鞋都是嫂子的事;哥哥和爸爸起早贪黑,累死累话,挣了钱供我念书;自我参加革命之后,哥哥和嫂子又为我提心吊胆,还被当成‘共匪家属’挂牌游街;后来,我逃避敌人的追捕,跑到清河县,又是四哥和大哥他们千里送信。”许光达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接着十分内疚地说,“说实在的,我欠哥哥的债太多了!可现在正赶在节骨眼上,装甲兵党委有这个规定。我也不能自己破例,否则会有多大的影响呀!”说到这里,许光达的声音有些沙哑,“作为中央委员,国家搞成这个样子,我是上对不起党,下对不起民,在家里对不起哥哥和弟弟……”
许德富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猛地推开门,闯进书房。
许光达和邹靖华被他吓了一跳,愣愣地望着许德富。
“我和六弟明天就走。”许德富开口第一句话就说得很突然,但仿佛他已下定决心,拿定主意。
“明天就走?!”
“是的!我们不能再难为你们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许光达站起来:“四哥,我对不起你,让你伤心了……”
“不……”许德富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把抱住许光达:“是哥哥不好,我都知道了,你们自己还吃代食品,哥哥我心疼啊!”说着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
许光达安慰许德富:“四哥,你不要这么说,困难时期,老百姓可以吃代食品,我为什么不能吃?”
“你和我们不一样,你肩上的担子重……”
许光达打断许德富的话:“要检讨,还得我先做检讨,还是我们当领导的没有领导好,不然,也不会这样……”
邹靖华对许德富说:“四哥,你和六弟还是再住一天吧,三天后再走。”
“我们还是早点走,大院里的人都盯着你们家,我和德强明天一走,事就完了。”
许德富坚持第二天要走,许光达和邹靖华怎么留也留不住,他们只好把仅有的五十多斤全国粮票给了他们,还带上一些衣物。
第二天,早饭。
饭桌上搁上了家里仅有的菜和存酒,算是为许德富和许德强饯行。
许光达给四哥和六弟斟酒,想了想说:“希望你们回去后,多多保重。”
想说的好像有很多,但此情此景能说什么呢?
饭后,简单地收拾了东西。许光达和邹靖华亲自把四哥和六弟送到火车站,送上月台。
开车的铃声响了,和许多旅客一样,许德富和许德强探出头,向许光达和邹靖华招手,示意他们快回去吧。
一声长鸣,火车启动了。
目送着火车渐渐远离,许光达像一尊雕像,陷入沉思:他们回去又会是怎样呢?
“回去吧!”看见许光达还在沉思,邹靖华轻轻地扯了扯许光达的衣袖。
两天以后的一个晚上。“叮铃,叮铃……”一阵电话铃响,许光达拿起电话:“许光达将军吗?”原来是保卫部门来话,说安阳市公安局打来电话,许光达的六弟许德强在安阳站病倒了,病情严重,是否接回北京,请指示。
“赶快接回北京。”许光达感到情况突然。
放下电话,他叫来邹靖华,告诉她刚才发生的情况。他们感到奇怪:“一起走的,为什么要在安阳站下车?怎么又病在那里?”
原来,火车行至安阳站时,许德强一人单独下了车。他手头有二十多盒香烟,是在北京时邹靖华送给他抽的,可他舍不得抽,留了起来,这些烟有好几种牌子,都是外国货,是许光达出国访问带回的。许德强想用这些烟换些吃的带回家。在安阳站一下车,就是为了销售这些香烟,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在那个年代,人们特有政治嗅觉,立即与阶级斗争联系上了。安阳市公安局当场扣留了许德强。
在公安局,吱吱唔唔的许德强只好照实说明了情况。可眼前这个瘦巴巴的庄稼人与许大将军联系在一起,太难了。公安局立即向装甲兵司令部挂长途询问,当得知情况属实后,他们送许德强再次上车时,许德强原本虚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了,突然晕倒在车站,生命垂危。
到北京站,许德强已病得无法行走。邹靖华立即把他送到了解放军总医院。
许德强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医护人员忙着诊断。
许光达赶到医院来看他,口唇发紫、干裂的许德强艰难地睁开眼睛,泪水从眼角溢出:“五哥,我对不起你……”声音微弱。一说话呼吸就更困难了。
面对生命垂危的六弟,许光达说什么呢?责备?安慰?他只有一个愿望:医生能挽救六弟的生命。
邹靖华挽起许德强干瘦的手,哭着说:“六弟,我们对不起你……”
当夜,许德强便停止了呼吸。
许光达站在许德强的床前,默默地看着六弟,用手轻轻地抚平六弟微微睁着的双眼。
医院征得许光达的同意,对许德强作了尸体解剖。其实,许德强也没有其它什么病,只是长期挨饿造成的。
许德强是饿死的,这就是结论。
许德强的死对许光达是一个刺激,他亲眼看见了饿死的悲剧。许光达再也无法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他穿好衣服,叫来轿车,他要去中南海,要见毛主席。
邹靖华不安地劝他:“要慎重,现在这个时候去合适吗?”
“要去!就这个时候去!”许光达坚定了语气,已不由分说。
邹靖华不再说什么了。
轿车驶进了中南海的正门,“为人民服务”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跃入许光达的眼帘。
许光达精神为之一振,他坐直了身子,神态安然。轿车驶入中南海正门,消失在绿荫中……
第十四章 风云变风暴起粉身志不移1966年9 月,北京机场。率中国军事代表团去欧洲访问的许光达一行回抵北京。
机声隆隆,相伴着高音喇叭的叫喊声,“打倒资产阶级司令部!”“打倒中国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声音格外刺耳。机场四处贴满了红红绿绿的标语。看到这些,刚刚访问回国的许光达一行人,谁也没有吭声,神情漠然。
喧嚣、嘈杂和沉默、冷漠交织在一起。轿车驶入了热闹的北京市区。
潮水般的人群,在街上涌来涌去。分不清到底有多少队伍,但是,队伍里的青年男女都一色穿着蓝、绿衣服,腰间束着皮带,人人手里都拿着小红皮书。他们一阵阵地呼喊着口号,口号声中包含着激动、愤恨,流露出一种莫名的虔诚;他们不停地伴着口号声,有力地挥动着手中的小红皮书,仿佛向世人宣示着什么……每一支队伍前都有些头戴高帽,脖子间挂着一块牌子的男男女女。有的头发花白,有的走路颤颤巍巍。年轻气盛的红卫兵极不耐烦地向他们吼着,推拉着向前行进……
许光达坐的车,随着人群缓慢前行。突然,车停下来了,许光达拉开车窗,探出头去,远远望去,原来是几个红卫兵拦住了几个女青年,不由分说把人家的长辫子给剪短了,把高跟鞋毁掉。( |。。)
许光达不语,苦笑了一下……
回到家中,许光达不像往日出访归来那样高兴,而是闷闷不乐的,一进门就坐在沙发上想着什么。
邹靖华如常一样给许光达倒了一杯热茶,静静地坐在丈夫的旁边。多少年共同生活的经历,邹靖华完全可以猜想到丈夫的心绪,她自己不是也一样有许多不解吗?
一阵阵高音喇叭的吼叫声,不时传来:“打倒刘少奇!打倒邓小平!”
“砸烂资产阶级司令部!”“要革命的站过来,不革命的滚他妈的蛋!”……
“岂有此理!”许光达拍桌而起,一股怒火冲了出来。茶几上的热水杯被震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邹靖华很少见许光达发这样大的脾气,她知道他心里窝火。她站起来,捡起玻璃片,收拾干净后,说:“你心脏不好,千万别激动。”
许光达在室内来回踱步,怒气渐渐平息,他又坐下来:“最近还听到些老同志的消息吗?”
“最近外面风传贺龙和彭真搞‘二月兵变’……”
“二月兵变?”许光达又是一惊。
邹靖华拿出几张红卫兵的小报,递给了许光达。
许光达接过小报一看,是北京师范大学和北京大学的红卫兵办的。有7 月27日康生的讲话摘录:“今年二月,北京市彭真这个大黑帮,他们策划政变!策划把无产阶级专政推翻,建立资产阶级专政!策划在北大、人大,每个学校驻一军队,这是千真万确的。”“贺龙私自调动军队搞‘二月兵变’,在北京郊区修了碉堡。”
“胡扯!”许光达十分气愤,把小报一扔,“什么‘二月兵变’,这事我清楚。”
1966年春,北京军区从外地调了一个团结北京卫戍区,用来担负民兵训练、维护社会治安的任务。卫戍区曾为此到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等高校借房子给部队暂住。学校没同意,房子也就没有借成。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怎么变成“二月兵变”,还把彭真、贺龙硬扯进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邹靖华也有些生气。
“是呀!”许光达赞同地点了点头。
正说着,许延滨、沈燕和曾正魁回来了。
许延滨此时是哈军工的学生,同红卫兵串联,回到了北京;曾正魁是北京钢铁学院的学生,许延滨的未婚妻;沈燕是许光达的养女,在北京外国语学院学习。
刚才他们到北京大学去看了大字报,又有不少新闻,见许光达回来,迫不及待地向许光达讲述着红卫兵们的“战果”。
许光达皱皱眉头,打断他们的话题:“在无产阶级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会有两个司令吗?”停了停又说:“你们天天喊‘造反有理’,造谁的反?”
三个青年刚才那股热情一下给问没了,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回答。
许光达继续对三个青年人说:“你们年轻,见过的事少。凡事要多动脑子,多问几个为什么?”
确实,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是一块试金石,随着运动的深入和发展,这场运动的本来面目,渐渐为人们看清。
几个月来,风云变幻,事件繁多,令人目不暇接,也促使人们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