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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全传-第2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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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以对?因此,只要是爱护立山的,一定会极力和阻他这么做。

这在立山是早就想到了的,明知道李莲英必不以为然,而仍旧要这样子说,无非以退为进的手段,逼得他不能不想法子来了结此事。

果然,李莲英听了他的话,先来一顿教训,说他轻率,是从井救人,不过也承认这是他的一个难题。于是立山领教之余,趁机央求,请李莲英向慈禧太后说好话,赦免了这笔罚款。

“那是办不到的事。一提反而提醒上头了!”李莲英想了一下说:“我看上头也不见得会记得这档子事,把它‘阴干’

了吧!“

这就是说,未缴罚款的,不必再催,不了了之。然而已缴罚款的,顶戴不复,岂能甘心?立山再想一想,事难两全,只有一步一步走着再说了。

于是,他又用满怀感激的语气道了谢。接下来便提到第二次踏勘清漪园,头一次道中遇雨,半途而废,这一次实在是头一次。李莲英因为万寿虽过,慈禧太后听戏的兴致还很浓,长春宫传外班来演,要过月半方罢,他得伺候在那里,因而约定过了十月十五,不拘那一天,只要天气晴朗就去。

※   ※※

这天是十月十八,没有风却有极好的阳光。李莲英由立山陪着,坐车出西直门,过高粱桥,向北直驶海淀,经畅春园遗址往西不远,就到了万寿山麓,昆明湖畔的清漪园了。

这一带在英法联军入京之前,本来有五座园子。最大的是圆明园,圆明园之南是畅春园,本是明朝武清侯李伟的别墅。那时的圆明园还是皇四子,也就是后来雍正皇帝的赐园,畅春园的规模比它大得多,是圣祖经常巡幸之地,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龙驭上宾之地就在畅春园。乾隆即位,或许因为这里曾是所谓“夺嫡”奇祸发难之处,所以不常临幸,六十年中全力经营圆明园,而畅春园则因为位置在圆明园前面,被称为“前园”。

这两座园子之西,依次为万寿山、玉泉山、香山,合称为“三山”,万寿山下的清漪园、玉泉山下的静明园、香山之下的静宜园,则合称为“三园”,跟圆明园、畅春园一样,都毁在咸丰庚申的浩劫之中。但是殿基是毁不了的,如清漪园的勤政殿,石基宛然,只要稍微整理一下,就可以起造宫殿了。

李莲英和立山是在这里下的车。内务府造办处的官员、雷廷昌和他带来的将作好手,以及几家大本厂的掌柜,早就在那里伺候差使。行过了礼,雷廷昌将李莲英和立山先请到一旁临时搭兼的工寮中,一面歇脚饮茶,一面听他先讲解地形。

“清漪园本来有八景,叫做载时堂、墨妙轩、龙云楼、淡碧斋、水乐亭、知鱼桥、寻诗径、涵光洞。园子的规模,听这八景的名儿就知道了。”

想一想果然,一堂、一轩、一楼、一斋、一亭,此外就是一座桥、一个洞,甚至于一条船,亦美其名为“寻诗径”,规模似乎还不如寻常富室的园林。

“这一层我倒想不明白了。”李莲英皱着眉说,“乾隆爷是最爱修园子的,放着这么一片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倒不打主意?”

“总管问到节骨眼儿上来了。”雷廷昌答道:“我也听我家里老人说过,一呢,有一圆明园,天天忙,顾不到别处了;二呢,是给老太后庆寿的寺庙,那些花花梢梢的景致,安上去不合适;三呢,这片地方处处可以用,要拿亭台楼阁填满了它,也真有点吃力。”

“噢!”李莲英听到最后一句话,深为注意,“这是说地方太散漫了!现在要拿亭台楼阁填满了它,不一样也吃力吗?”

“是!”雷廷昌不慌不忙地答道:“不过那样子吃力反不讨好。这座山、这片湖是天然美景,布置得好,不会觉得散漫。”

他展开图来,指点着说:“清漪园一共三个部位……。”

这三个部位,第一是东宫门内的勤政殿和殿西、殿后的寝宫,文武大臣、左右侍从的值宿办事之处;第二是大报恩殿延寿寺,以及矗立在万寿山上的九层大塔,位置在全园正中;第三是万寿山后东面的一处洼下之地,三面山坡,围着一泓碧水,在苍松绿竹中,掩映着高低参差的金碧楼台、游廊小桥,别有情致。这就是清漪园附属的一个小园:“惠山园”。

照雷廷昌与那些将作名匠,细细研究的结果,认为重修此园,不能不利用原有的基址。勤政殿改名为仁寿殿,殿西建皇帝的寝宫,再后面是慈禧太后的寝宫,在仁寿殿之后,太后寝宫之东,要盖一座大戏台。因为太后万寿,可在此地庆贺,循例赐群臣“入座听戏”,非有绝大规模的戏台不可。

在全园正中,大报恩延寿寺的遗址,背山面湖盖一座大殿,规制要崇于仁寿殿,作为皇太后的正殿。殿后就塔基修建一座佛阁,左右随山势高下,设置亭台。至于后山的惠山园,不妨就原来的样子,重建恢复。

听到这里,似乎话已告一段落。李莲英不免失望,大致如旧,了无新意,慈禧太后所叮嘱的“新奇有趣”,虽可在一楼一阁中想些花样,而整个格局,仍不免散漫空旷,只怕引不起游兴。

立山见此光景,便先提一句:“他们有个想法,真还不错!

掉句书袋,叫做‘匠心独运’。大哥不妨看看。“

看是看一张图。抖开一幅长卷,仿佛工笔彩绘的“汉宫春晓图”,李莲英入眼一亮,只为湖边似乎缀着一条锦带,直通两头的宫殿,合二为一,格局顿时不同了。

“总管,请看!沿湖修一条千步廊,这头联着老佛爷的寝宫,那头通到佛阁下的大殿。不相干的两处地方,不就拴在一起了吗?”

这条长廊的好处,在雷廷昌口中真是说不尽,绾合两处宫殿,只是其中之一。顶关紧要的作用是,长廊本身就是一胜,虽然长有二百七十余间之遥,但造得蜿蜒曲折,每隔数十步,布置一座歇脚的亭子,或者通往临湖的轩榭,将来玉辇所止,随处闲眺,朝晖夕荫中的山色湖光,直扑襟袖,仿佛万寿山、昆明湖就是自己庭园中的假山鱼池了。

再从湖面北望,本来空岩宕地,只能遥观山色,有了这条长廊,便觉得翠栏红亭隐约于碧树之间,平添无数情致。如果遇到万寿或其他的庆典,长廊上悬起万盏纱灯,璀璨五色,叠珠累丸般自东而西,入夜远望,更为奇观。总而言之,有了这条长廊,园中的布局,便通盘皆活。

李莲英表示满意,他也相信,慈禧太后对这一设计,也会满意。

六五

重修清漪园的工程,很快地开始了。一面由立山垫款,挑选吉日,悄悄动工清理渣土,一面由雷廷昌烫样画图,陆续进呈。

事情做得很秘密,但可以瞒外廷官员的耳目,却瞒不住无所不管的醇王。立山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让醇王知道了,当面问起,无话可答。所以一直在催李莲英,设法劝请慈禧太后,早早跟醇王说明白,免得害他为难。

这是用不着耍花枪的,李莲英只找慈禧太后高兴的时候,据实奏陈:快到年底了,内务府为了应付各处的垫支,得要上折子请款。不论是在海军衙门拨借,或着户部筹还,都得经过醇王查核,如果醇王不明白上头的意向,一定会驳,那时再来挽回,就显得不合适了。

慈禧太后自然听从。其实她也早有打算了,跟醇王说明此事,不费什么脑筋,麻烦的是户部尚书阎敬铭,此人如果不另作安排,即使醇王不敢反对修园,要从户部指拨经费,亦一定很困难。

经过深思熟虑,她想到了一个办法,传谕军机,拟定升补大学士的名单。内阁的规制,大学士一直是四端两协。首辅是李鸿章,照例授为文华殿大学士,次辅照入阁的年资算是左宗棠,本应授为武英殿大学士,但当初因为他是举人出身,所以授为东阁大学士,相沿未改,再下来是武英殿大学士灵桂,体仁阁大学士额勒和布。两位协办大学士是吏部尚书恩承,户部尚书阎敬铭。

这年八、九月间,左宗棠、灵桂先后病故,空出两个相位,自然由协办大学士升补。协办可以兼领尚书,而当到大学士,有“管部”的职司,照例解除尚书之职。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将阎敬铭请出了户部衙门。

不过,慈禧太后此时对阎敬铭的恶感不深,所以让他补了左宗棠的东阁大学士的遗缺,仍旧管理户部。至于户部尚书的悬缺,慈禧太后决定找一个能听话的人来当。

户部衙门还有个人,就是满缺尚书崇绮,顽滞不化,颇令醇王头痛。慈禧太后因为嘉顺皇后的缘故,也对他极其冷淡,所以醇王主张把他调走,慈禧太后毫不考虑地表示同意。不过,崇绮也不吃亏,补恩承的缺,调为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正好与徐桐一起去讲“道学”。

这一下便连带有许多调动,首先是一满一汉的两位协办大学士,要在尚书中选拔。照例规,这多由吏部尚书升补,但徐桐的资格还浅,而资格最深的礼部尚书毕道远,一向无声无臭,慈禧太后记不起他有何长处,便看李鸿章的面子,将这个缺给了李鸿章一榜的状元,军机大臣刑部尚书张之万。

满缺的协办大学士,如果照资格而论,礼部尚书延煦,兵部尚书乌拉喜崇阿都是咸丰六年丙辰科的翰林,而乌拉喜崇阿升一品又早于延煦,更有资格升协办。那知两人都落了空,满缺协办,朱笔亲书由咸丰九年进士出身的福锟升补,而且由工部调户部。另一位工部尚书翁同龢,也同样地移调到户部,这因为在慈禧太后心目中,翁同龢和平通达,而且“师傅”一向与内务府大臣,南书房翰林那样,是可以商量皇室“家务”的,修园子要动用部帑,不妨指使皇帝向“师傅”说明苦衷,事情就容易办得通。

工部两尚书就此时而言,自然也是要缺,慈禧太后决定麟书与潘祖荫接替。麟书是宗室,但有汉人的血统,因为他是乾嘉名臣铁保的外孙,铁保出身满洲八大贵族之一的董鄂氏,而这一族相传是大宋赵家的后裔。

麟书是咸丰三年的进士,既非翰林,又没当过尚书,而两个月前忽然为慈禧太后派为翰林院掌院学士,一时诧为异数,如今又补上工部尚书,真是官运亨通,与福锟的煊赫得意,可以媲美。两个人都是夫以妻贵,福锟夫人与麟书夫人都很得慈禧太后的欢心,才从裙带上拂出她们丈夫的官运。

※   ※※

上谕未颁,军机大臣许庚身先派“达拉密”钱应溥为他老师翁同龢去送信道贺。翁同龢的心境很复杂,真所谓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的是户部尚书每个月份“饭食银子”就有一千多两,而且职掌国家度支,在体制上亦比专跟工匠打交道的工部尚书来得好看些。

惧的是如今又修武备,又兴土木,支出浩繁,深恐才力不胜。因此,有人相贺,说他由“贱”入“富”,从明朝以来就有人以“富贵威武贫贱”六字,分缀六部:户富、吏贵、刑威、兵武、礼贫、工贱。所以说翁同龢由工部调户部是由“践”入“富”,而他却表示,宁居贫贱,礼部尚书清高之任,工部尚书麻烦不多,似乎都比当户部尚书来得舒服。

在盈门的贺客中,翁同龢特别重视的是阎敬铭,见他一到,随即吩咐门上,再有贺客,一律挡驾。然后延入书斋,请客人换了便衣,围炉置酒,准备长谈。

主客二人一个补大学士,一个调户部,应该是弹冠相庆之时,而面色却都相当凝重。特别是阎敬铭,不住眨着大小眼,仿佛有无穷的感慨,不知从何说起似地。

先提到正题的是主人,“朝命过于突兀。”翁同龢说,“汲深绠短,菲材何堪当此重任?所好的是,仍旧有中堂在管,以后一切还是要中堂主持。”

“叔平,”阎敬铭问道:“你这是心里的话?”

“自然!我何敢在中堂面前作违心之论?”

“既然如此,我也跟你说几句真心话。叔平,你知道不知道,你调户部,是出于谁的保荐?”

“我不知道。”翁同龢问:“是醇王?”

“不是,是福箴庭。”阎敬铭说:“福箴庭觉得跟你在工部同事,和衷共济,相处得很好。你自己以为如何?”

这话让翁同龢很难回答。想了好一会说:“中堂知道的,我与人无忤,与世无争。”

“着!他保荐你正就是因为这八个字。在工部,凡有大工,有勘估大臣,有监修大臣,你当堂官的,能够与人无忤,与世无争,就见得你清廉自持,俯仰无愧。然而到了户部就不同了,光是清廉无用,你必得忤、必得争。不忤、不争,一定有亏职守!”

这几句话,说得翁同龢汗流浃背。想想他的话实在不错,户部综司出纳,应进的款子不进,要争,不该出的款子要出,更要争。阎敬铭在户部三年十个月,与督抚争、与内务府争、与军机争,有时还要与慈禧太后争。得罪的人,曾不知凡几?如果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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