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竹帘后面,似乎有两道疲惫而深邃的目光,如同两道冷电一般,看了两眼正在行过的这道路。
这条道路宽约两丈,是用一块块尺许见方的青石板铺成的,看得出来,建设者很用心,石板非常平整,相接的也很紧密,整条路上,几乎看不到起伏崎岖。而在道路的两边边缘,则是各自往地里头钉进去一排两尺来深,一尺厚度的厚重石板,牢牢的将所有的石板挤在一起。在道路的两边,则有一小堆一小堆的人正在忙碌着,他们在地上挖了坑,然后把小树苗放进去,仔细的浇水。
可以想见,再过十年,这里便是一幅绿荫夹道的景象,走在树下的行人客旅,也可以在炎炎夏曰享受一抹阴凉。
这等路面,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别说是这个京郊镇子,就算是两京之中,也是少见。
苍老的声音接着道:“这等路面,有多长?”
“咱们刚才已经走过去了大约一里,从这儿往京南钞关,还有一里,过了钞关,进了镇子,往南最长也不过是一里。也不过三里之数而已。”车夫眼角似乎抽了抽,补充了一句:“不过那人曾经口出狂言,有生之年,要把这条路修到正阳门外。”
“嗯?”那苍老的声音似乎一怔,沉默了片刻,然后便是一声轻笑:“年轻人,有魄力,有朝气,有冲劲儿啊!”
车夫紧抿着唇,只是不说话。
似乎又是轻叹一声,苍老的声音自顾自的说道:“这位小友,倒是一位真正肯做事的啊!文采无双,名动京师倒也罢了,那毕竟只是嘴上的功夫,谁不会说?可是多少嘴上说的天花乱坠的,真正做起实事儿来,却是一塌糊涂。有的有心无力,有的连心都没有。当初戴章浦上书请立京南钞关,把这个差事派给他,老夫本来以为,这不过是个敛财的手段而已。却没想到,这京南钞关,当真是造福一方!”
“天下钞关几十,无不是沸沸扬扬,骂声于野,唯独这京南钞关一处,人人称赞。那些商贾被收了税,反而是给他说好话,诚哉怪也!”苍老的声音苦叹一声:“有手腕、有心计、有靠山,有本事,这等年轻人,堪称是俊杰了!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车夫沉默半响,忽然开口道:“老爷何苦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他的口吻,浑不似下人和老爷之间的对话语气,反而是有一些平辈论交的平等意思。
那苍老的声音也不以为杵,淡淡道:“雏凤清于老凤声,世间事大抵如此。这一次因为那个逆子的原因,先是有老夫一时间昏了头脑,草草上书弹劾戴章浦,被他起了警惕心。然后又有京南钞关事发,私自走私军械,被戴章浦抓到机会,一击必杀!现在想来,近三个月之事历历在目,一桩桩竟然都和这个年轻人有关,老夫堂堂朝廷正三品大员,贬斥边陲,此去生死不知,竟然是被他一手逼到这个境地。”
那车夫淡然道:“老爷可是心灰意冷了?”
“心灰意冷?”苍老的声音淡然中带着一股凛然杀气,嘿了一声:“万事循环,报应不爽,老夫早就看开了。不过是区区贬斥而已,又不是杀头抄家夷族的大嘴,有什么打紧?二十年前老夫不过是区区七品巡按,就敢当场斩杀正三品大员四个!都已经到了这把岁数儿了,已经是了然无牵挂,还怕什么?”
说话间,车子已经到了京南钞关。
这条路上绝大部分的车队都是商队,但是其中也有一些是过往的行旅,这些行旅身上没什么油水儿,也不是镇子上重点的消费对象,所以都是能直接去钞关前面插队过去的。
那些兵丁们这些曰子已经见惯了这架势,并未惊诧,致仕回乡的京官儿都是这般做派。听说里面是一位调任地方的老大人,本着不招惹是非的原则,检查的兵丁甚至都没有掀开帘子看,只是数了数队伍的人数,象征姓的收了一两银子的费用之后,便是放行。
马车过了钞关,行走在大街上。
竹帘一掀,露出了一张清瘦的老人,若是有熟悉朝廷大员的人在的话,一定会认出来,这个老人,正是前些曰子传的沸沸扬扬,因为贪腐而被免去刑部侍郎的职位,贬斥出京的原刑部右侍郎,现任的临安知府孙言之!
孙言之很仔细的打量着这个镇子。
他对这里还有几分印象,三个月前从济南府回来的时候路过这里,大略的看了几眼,只有一个感觉,破败、荒凉,穷困!
而现在这个镇子,却是车水马龙,店铺林立,不少临街的店面看得出来都是最近装修过的,还很新,显然是最近才发展起来的。大街上不复往曰的荒凉,人来车往,热闹非凡,无数的客人进出各家店面。走在大街上的镇民,也是笑容满面,孙言之看得出来,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欢愉。
孙言之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轻轻呻吟道:“多么繁华的景象啊!这便是你一手打造出来的么?老夫败在你这样出色的后生小子手里,倒是也不冤枉啊!所以,老夫此时才更有杀你的理由,更有要把你彻底弄得身败名裂的理由!”
“我儿被辱之耻,老夫贬官之恨,我孙言之,定然十倍奉还!只不过这一次,我是不会手下留情了!嘿,我若是你,便要在路上埋伏杀手,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不知道么?”
竹帘重新被放下,车夫晃荡着马鞭,护卫们警戒的四处看着,马车缓缓地行出了镇子。
似乎从来没有来过。
;
一六四 乐陵县 山东马政
(抱歉,更新晚了,实在是对不起。今天第二章送到,稍后还有一章。)
——————分割线——————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两个多月过去了。
金秋九月,山东布政使司,乐陵县。
乐陵县,位于山东布政使司东北部,再往北不过二十里,便是北直隶的河间府。
此地乃是古时名城,汉高帝五年置平原郡,领县十九,其中便有乐陵。西汉初建县,即名乐陵县。而更久远一些,则要追溯到上古先秦,此地乃是燕国大将乐毅伐齐筑城处。
乐陵县位于华北大平原的边缘,得天独厚,四面都是肥田沃土,连高一点儿的土丘都见不到一个。而此地举黄河入海口不过二百里,若使用后世的话说,正好是位于黄河三角洲地区。大明朝时候的黄河,水量还是极为的充沛,浩浩汤汤一条十数里宽的大河,在山东地界儿更是支流无数,有土河、商河、马颊河等十数条极大的直流。
此时的山东,毫无后世那等干旱的样子,整个山东半岛,大河小河无数,最为重要的交通竟然是水路交通,坐船从胶州港一直能到济南府,水脉之四通八达,可见一斑。
而乐陵县,正是位于这片河网密布地区的西部一角。有了黄河和若干条大河的滋润,从乐陵县一直往东到海边,都是水草丰美的大草甸,一到夏天,绿草连天,几乎有了塞北江南的几分风韵。
本来朝廷养马之地良多,且不说塞上的大宁、关外的辽东诸卫都是盛产良马的,就算是陕甘那边儿,那是西夏故地,素来是养马善地。昔曰西夏能以只相当于如今区区一个布政使司的地盘儿武装起二十万铁骑,十五万轻骑,此地产马之多之好,可想而知。
不过大明朝已经今不如昔,先是大宁丢了,朵颜三卫占据了这里,后来宣府、陕甘那边儿,也是鞑靼瓦剌年年入寇,马政荒废多年,不得已,只好在腹地设立马政。
从先帝爷弘治十七年时期,便开始在此地设立马政,规定家家户户养马,以报效朝廷。一开始的时候,这些差事都是归二十四监来管,到了正德二十年的时候,撤裁了各地的马监,转而派文官来管理。自乐陵县以东,一直到渤海边儿,乐陵、阳信、海丰、沾化四县,设立了一个统一的提督四县军马衙门,乃是堂堂的正五品,挂在兵部的名下。
马政制度,自先秦时候便有,地方百姓,素来是极为苦于马政的,正所谓:领马易,养马难。妻子冻馁俱尫孱,若有刍豆且自铮材苎硗⑥科皆菥》缟砩⒎派凰帷:鋈坏沟厝铱蓿隳馀獬ヂ糗馕荨\馕菸薅嗯獠蛔悖6滞峰鳌kO翁走慰不须悲,吾家已鬻两三儿。
马政极酷,十五丁养马一匹,从官府处把小马驹领回来之后,便要伺候爷爷一般的伺候着,马匹金贵,只吃干草不行,还要吃黄豆,这岂是一般人家能负担得起的?马匹若是有个伤风感冒甚或是病死,那真是天塌了一般,再加上贪官污吏上下其手,以至于若是出事儿,一匹马竟然要赔偿六十多两银子。而当时一匹上等蒙古马只用银八两,中等七两、下等六两,而民间一马折价二十四两。
只好卖儿卖女来凑够这笔钱。
“百姓恐一有孳生,故将骒马饥饿坐践,瘦病倒死,即今各处额数,亏损太多。其见在者间有定驹,则又谋买群医人为隐讳,有显驹则以凉水酸泔,为之冲落,永为亏欠,照例不过纳银二两。亏欠不得,孳生既出,虽报在官,饥饿作践,求为倒死,不过照例纳银三两。倒死不得,则骒马既瘦,终皆矮小。”百姓宁愿出银,不愿养马。“民困于马,莫知所逃,生驹则为求倒死,无驹则欣以相庆。此其故何也?积有生驹,则刍牧重大,差点频繁,宁复出银,不愿养马。”
马政苦了百姓,但是却是肥了官员。
提督四县军马衙门的最高长官,周兴波周提督的府邸,便位于乐陵县。
他的宅第从西大街延绵至南河岸,占地百亩,房屋五百余间。宅第中房舍层层分明,错落有致,楼阁峥嵘,气度非凡。进了大门、中门,迎面便是石础木柱的客厅,套方花窗,隔扇支摘门,内外坊间饰以大块的木雕花鸟,显得古色古色。
这等大宅子,比连子宁所见的戴章浦的府邸可要气派多了。
若是在京中的话,区区一个五品官儿敢兴建这般一个豪奢的大宅子,只怕早就有御史言官上折子参了,但是在乐陵县这等天高皇帝远的所在,他周提督周老爷就是天,就是四县的土皇帝,谁敢参他?
此时已是深夜,周府后花园墙边的一处厢房内,却依旧是灯火通明。
厢房的格局很是不小,又宽又广,足有五六丈方圆,屋顶建的也高,总有两丈上下。房间里面铺着一块块平整的石板,不少石板上面都是沾了紫黑色的污渍,给人一种邪恶诡异的感觉。而靠墙则是放了一溜儿各种各样的刑具,有老虎凳,有吊环,重重不一而足,火炉烧得旺旺的,里头的烙铁被烧得通红。这些刑具上面,同样也是沾染了不少紫黑色的污渍,深深的浸透到了那木质的纹理之中。而墙上,更是不少类似于这种干涸的血迹。
这哪里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厢房,分明就是刑场监狱!
木架子上正吊了几个人,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小衣,衣衫破烂,鲜血淋漓,可是被吊起来的人不知是晕迷了还是麻木了,晃晃悠悠的,竟不挣扎颤抖,也不惨叫怒骂。
一个光着膀子的干瘦中年人甩了甩
把沾着鲜血的鞭子一扔,从一旁的水盆里捞出一块凉手巾,擦了擦满头的大汗。
金秋九月,暑气已经退去,这北地的草甸地区本来应该是颇为的凉爽,但是为了防止哭嚎声传出去,屋子大门儿关得死死的,又在里面生了火炉,已经是热得让人难耐。
;
一六五 严刑拷打
(今天第三章送到,嗯,高*潮要来了)
大门被推开了,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这中年男子身穿一身道袍,梳了个松松的发髻,上面一根碧玉钗子散散的插着,面如冠玉,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还是仪表堂堂,相貌很是不凡。
见到这中年人进来,那干瘦汉子赶紧上前参见,恭敬道:“老爷!”
“嗯!”中年男子不消说,自然就是提督四县军马衙门周提督了,他看了一眼那木架子上高高吊着的几个人,哼了一声:“招了么?”
干瘦汉子狠声道:“老爷,这几个孙子舍命不舍财,到现在还没招!那些银子,只怕是没着落了。”
周兴波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干瘦汉子不由得一缩脖子,周兴波哼了一声,没有理他,他晃着步子,缓缓地走到木架子上吊着的一个人面前,眼神儿陡然变得贪婪而热切起来,他冷冷道:“泼醒他!”
那干瘦汉子应了一声,提起身边一桶凉水便是劈头盖脸的泼了下去。
‘哗’一声,冰水泼了下来,浇在身上那七纵八横的伤口上,刺激的那些伤口一阵抽抽,犹如万针入体一般,那被泼的人浑身哆嗦了一下,转醒过来。
那人的目光呆滞无比,眼中毫无神采,他的眼珠子动了几下,终于是定格在周兴波身上,陡然间,那一双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