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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奇案演风雷-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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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发现摞在炕上的被褥,才意识到这里有人住过。

李元文当初送给她的小镜子,还在窗台上放着,拿起来看看上面蒙着尘土,镜子背面的喜鹊登梅图已经褪色。她对着镜子用梳子梳了几下头发,不由得流下泪水,似乎这面镜子勾起她的心思。外屋水开了,赶紧扔下镜子舀水洗了把脸。她想,多要紧的事等着办,也得想办法弄口吃的。

外间屋除了水缸,几乎没有嘛正经物件,这不免使她回忆起曾经红火的日子。跟煎饼秃一起过日子的时候,凭着一家三口的勤劳,虽不是多么富足,小日子过得也是有滋有味儿。每天,秃子挑着担子出摊,自己在家也有干不完的活计,养鸡喂鸭收拾院子洗洗涮涮,还要泡豆子磨豆子。快下街的时候,又忙活着伺候爷俩的晚饭,想着法地变换伙食。每当爷俩回来,不等到见到人影儿,就会听见儿子喊叫:“娘,俺们回来了!”哎呀,听到那脆生的喊娘声音,别提多醉人了,生生把人能醉迷糊了。

她正陶醉在美好回忆中,发现墙角堆着几个使唤篮子,有个篮子里面还有些杂豆,闻了闻都发霉了,不知道哪辈子放进去的。那几个篮子全都糟了,只能当柴禾烧了,提起来想扔到柴禾垛上去。不成想,提起篮子赫然一对儿小石磨,这分明就是杀人陈尸的罪证!拿在手中的篮子掉在地上,两腿发软坐在灶台上,望着小石磨子愣神。

这对小石磨子,在古典宅院里放了很久,后来罗氏看见心里总发毛,古典本想让德旺再扔到河里去,德旺舍不得,私自做主带回村来了。王警长知道后,说这是罪证到嘛时候也不能丢,这才又物归原主,放到这儿存起来了。

冒着风险回到二十一里堡,花筱翠谋划了好多日子,把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都想到了,一对小磨子还不至于把她击倒。坐在灶台上掉了会儿眼泪,拿出在街上买的干粮填饱肚子,按照打定的主意去给煎饼秃上坟。那天领着赖五上街买衣裳的时候,有意套话,煎饼秃埋在哪儿,出门怎么走,坟前有嘛记号,赖五说着无意,可是花筱翠全都记到心里边了。

花筱翠带上供品挎着蓝子,没费嘛劲出村就找到煎饼秃的坟头。放下篮子,把坟前的木牌子擦擦干净,坟前摆上煎饼秃爱吃的猪头肉、倒上满满一大碗酒,还有从天津带来的大八件点心。点亮两根白洋腊,对着火头又引燃一箍供香插在土里边,这才默默地跪在坟前烧纸。

这可不是一般的寡妇上坟,更不是普通人家悼念亡者,且不说煎饼秃的死,她有多大的罪过。单凭弃夫离家私奔这项,光天化日回来能在亡夫坟前这么下跪,就够编出大戏的了。

寡妇上坟怎么也得哭几声,可惜花筱翠不会,哭怎么还不会?对了,老娘们哭汉子,不像男人一样,张开大嘴咧咧几声那么简单。天津卫的老娘儿们,不论吊孝还是哭自家人,那是一套一套的。那年老王爷死的时候,画龙点睛的介绍了一些,看官有兴趣翻翻前边参考一下,就知道要是让花筱翠照本宣科,那得有多么麻烦了,所以她不知道怎么哭,或说不会哭。

花筱翠没有这方面的熏陶和传授,她也没有这方面的生活体验可资借鉴,怎么办呢?这个,花筱翠也早准备好了,不会哭咱会唱呀。

唱,并不是在坟地里开堂会,跟电匣子似的想唱嘛就唱嘛。唱《大西厢》,唱《宝玉探晴雯》?那样的鼓曲儿肯定不行,味儿也不对呀!花筱翠最拿手张口就来的,自然是落子(眼下叫评戏了),只能从落子里边想办法。这不是写家想的,是人家自己想的,从花筱翠打定主意上坟就开始想了,想了至少小半年了。

自己编词儿唱落子的调儿,也不能逮哪出唱哪出,《马寡妇开店》、《小两口逗趣》、《花为媒》这个都不行,得找那悲调的。落子唱段本身就靠近口语,选对了曲调最能让人掉眼泪,也能抒发自己的真情实感。落子里面悲调多,像《孟姜女寻夫》、《秦雪梅吊孝》、《哭五更》、《卖蓝衫》都特别悲,最后决定采用《哭五更》里面的大悲调。

别人上坟,想到哪儿哭到哪儿,即兴突噜词儿没有事先打稿的,花筱翠则是有准备的。有位戏曲理论家看到这一折儿,称花筱翠不愧是落子名优,选《哭五更》的曲调哭煎饼秃,别提多贴切了。首先这个曲调,在当时是天津最流行的曲调,适合人们接受容易产生共鸣。其次,《哭五更》说的就是独流镇的故事,其中有段唱词儿当地大人孩子都会哼哼,原词儿开头是这么唱的:“一更啊鼓儿多哎呀唉,我家住在独流哎镇呀,我靠着哎哎哎织蒲席,我身哎上穿的破衣罗索哎呀哎哎呀……”

不知道花筱翠买了多少烧纸,说了这么多,她那烧纸还有一大堆呢。烧得差不多了,她开始带着哭调唱上了,甩腔就省略了,她的哭词儿大体是这样的:“哭一声我的夫啊,大名煎饼秃哎。大祸临头命不该都怪我太糊涂,忘恩负义的奴家俺失足上了贼船,让俺没法哭哎,俺的那个夫。天上打雷恨不能劈死狠心的贼,最可怜我儿乖乖缺娘又丧父哎,祸根还是迷心窍的奴家负心不知足。哎呀唉,俺打定主意为你守墓哎,直到我儿长成参天大树,俺的夫大名煎饼秃,庇荫着孩儿个子高来胳膊粗,建功立业有心路哎。到那时俺的夫,俺一头撞死在你的坟前,陪为夫的走在黄泉路,陪为夫的直到阎王殿,十八层地狱替为夫下哎,各式样的刑罚替为夫扛唉唉唉,怎么样的判罚奴家全都服……”

花筱翠一行鼻涕两行泪的夹哭带唱,村里的孩子们从来没听过,开始还愣着发呆,不大会听明白了。纷纷朝花筱翠扔着土块坷垃,他们也有词儿,唱开了童谣:“煎饼秃子死的冤,一付石磨身上栓;煎饼秃子死的惨,一把菜刀头上砍;煎饼秃子死的怪,一对男女使的坏!”

花筱翠充耳不闻,继续哭道:“为夫啊,你的阴魂不散显显灵哎,把俺招去……”一块土坷垃砸过来,正好砸在脑袋上,花筱翠的哭声嘎然而止,孩子们一哄而散。

花筱翠把最后一把烧纸扔进火堆,猛抬头,半悬空出现一个酒葫芦,绕着圈在坟头上洒着酒,花筱翠抬起泪眼,发现眼前站个女人在洒酒。白蝴蝶朝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俺是德旺家的,他老人家让俺过来劝劝你,凡事要想开点,别哭坏了身子。”

花筱翠看着白蝴蝶,心想德旺爷娶妻了,这些年物是人非,没想到德旺爷还是那股热心肠,“德旺爷,他老人家好吗?你……见你好面熟呀。”

白蝴蝶不紧不慢地说:“兴许咱们见过面,我也是从吴家大院逃出来的。”

正文 四十一回悲曲祭夫了心愿;红颜悬梁险丧身三
(更新时间:2006…11…17 8:00:00  本章字数:2521)



白蝴蝶这时候出现,确是德旺的差遣,德旺早看见花筱翠回来了,只是拿不准主意,是不是应该出面。如何出面,这事儿一点预兆也没有,使德旺措手不及,他想等个高明人商量商量再说。但是他的人品和为人准则在那了,明明一个大活人出现在村子里,况且这个人不是个普通的人,假装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德旺首先想到的是柴禾,没有火,这日子口照样能把人冻坏了,所以他让俩徒弟送去两捆柴禾。

花筱翠来了就给秃子上坟去,怎么说这也是改过自新的行为,说明这个女人还不属于坏透膛的那种人。他也影影绰绰听说,花筱翠这些年做了不少好事,她再有罪过不能让她来了没个人理睬,那不符合二十一里堡的规矩。于是他打发白蝴蝶过来看看,眼下急需的还有嘛要帮忙的,最要紧的是让她安顿下来。

从白蝴蝶这来说,她恨不能花筱翠一眼把她认出来,这种装鬼浓神的日子太难熬了。认出她来她也不怕,反正自己没干一件亏心事,是打是罚她全认了。正好跟花筱翠问问老爹的情况,整天梦见老爹,又不敢跟人说,这种日子最熬人了。没想到花筱翠张口这样问她:“你是……杨嗑巴的媳妇?”

唉呀,一个人的命运,就因为这一句话突然拐弯,从岔路口顺到一边去了,不然白蝴蝶的结局绝不是把命搭上,唉,这话留着以后再说吧!

为嘛花筱翠认准她是扬磕巴的媳妇,而不是白蝴蝶呢?仔细想想不是没有道理。实际上,花筱翠只跟白蝴蝶打过一次照面,就是老白让白蝴蝶往厢房送饭那次,当时花筱翠正处于昏迷状态,根本没有睁眼看她,她并不知道白蝴蝶长得嘛样。不是还有一张相片吗?看官想想,当时老白给了她,她看也没看就藏起来了。等她见了赖五,那是在李元文的眼皮底下吃的那顿饭,也是偷偷摸摸把相片交给赖五的。就算她仔细看了相片也没用,那是白蝴蝶一张上学时候的学生照。十多岁的小闺女跟眼前的白蝴蝶,差着十万八千里,而且自从王警长查问她的口音以后,早就改成本地话了。跟德旺生活在一起,改变一个人还不容易,白蝴蝶一点城市人的影子也没有了。

恰恰相反的是,杨柳青人说话,口音属于静海语系,天津话是个方言孤岛,差别大了去了。关于白蝴蝶和吉半乳这俩人的名字,还是赖五传话她才知道的,花筱翠在吴家大院,自己的命运都是朝不保夕,以前根本没往脑子里边装这个。侦缉队每天抓来的男男女女,绝不是书中提到的这几个人,吉半乳被关挨打乃至后来李元文带走,只是这些倒霉蛋中的一个,那时候花筱翠自己都顾不过来,哪有心思注意别人。

实际上,对白蝴蝶产生怀疑的,最初只有何太厚跟王警长,但是也仅仅是怀疑。赖五奉命跟花筱翠接头,只是让她核实是不是有这俩人,并没说别的,花筱翠也知道其中隐藏着嘛阴谋。她脑子里有这两个女人的印象,看到白蝴蝶的穿装打扮和口音,自己又说是德旺的媳妇,不可能跟白蝴蝶联系到一块儿。

白蝴蝶见花筱翠如此应答,她还能怎么说?只好顺坡下驴顺口答音呗,“对呀,别提遭的罪了,杨嗑巴让李元文喂了狼狗,把我也卖了,九死一生才逃了出来。”这个吉半乳的身份,在此时改不过来,往后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再有机会则是另外的结局了。

后边的话怎么说怎么顺了,花筱翠站起身子,总算有了说话的人,而且还有着近似的经历,便说:“你好歹总算有了靠山,投奔了德旺爷也是你的福份。哪像我,傍河河干,靠山山倒,还背了一身孽债。”二人说着话走到煎饼秃家门口,白蝴蝶说:“德旺爷让我端过一碗杂面汤来,热在锅里了。”

花筱翠感激得不知说嘛好,“德旺爷真是菩萨心肠,这些供品给德旺爷带着吧。俗话说,上供人吃长命百岁,猪头肉是早上在酒馆买的,正好让德旺爷下酒。这些点心还是天津桂顺斋的呢,带回去让徒弟都尝一口。要不你老进来坐坐,说会儿话再走?”

“不了,我还急着回去做饭呢。”说着接过花筱翠给秃子上坟的供品,急忙离开了。白蝴蝶内心很复杂,她不想久留,往后自己应该何去何从,她需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想想,于是告别花筱翠独自走了。

花筱翠回到二十一里堡的消息,比一阵风吹得还快,当天吹到王警长的耳朵里。王警长翻出当年的案卷,花了一夜的时间重新琢磨了这个案子,天亮的时候睡着了。老铁在屋外拍打着窗户,“这都嘛时候了,你老怎么还没起呀?”

王警长睁开眼睛坐起来,“老铁呀,进来吧。”

老铁离开窗台推开门,发现煎饼秃那桩案子的卷宗,拿起来看了看扔在桌子上,“你老真有闲工夫,折腾这陈年老账干嘛?”

王警长说:“花筱翠回来了,才想翻出来看看。当初没结这个案子,总觉得是块心病。你急急慌慌的找我,有事呀?”

老铁说:“正因为没事才找你老问问,小德子跟英豪失踪了这么多天了,老何也不露面,咱就这么干等着?最近,我看小鬼子暗地里紧忙活,猪饭也不跟你老透口风,我看这里边怕是有嘛事。”

王警长下地穿好衣裳,跟老铁说:“你说的不假,越是风平浪静,说明快要起旋风下雹子啦。猪饭不跟咱透风,说明嘛呢?小鬼子的日子不好过了呗!你看不见火车上,天天往回运的是嘛?”

老铁问:“是嘛?”

王警长趴在他的耳朵上说:“整车皮的鬼子骨灰,现在你把弟兄们看好,别到时候上阵给我拉稀!猪饭不理咱更好,咱该干嘛干嘛去,得学会内紧外松这门功课。你要闲得难受,今天跟我下趟乡吧。”

老铁是个闲不住的人,听说有差事来了精神,“行,你老说去哪吧?”

王警长已经穿戴整齐,“还有哪儿,二十一里堡。你琢磨琢磨,花筱翠冷不丁冒出来,先别说吉半乳那一块,单是花筱翠就够德旺犯心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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