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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骨打正看着,有位侍女,抱着个白釉瓶前来为各酋长斟酒。到阿骨打近前,他不禁为瓶子的造型所震撼。这件圆腹圈足的大瓶,有着竹节似的长颈,更绝的是瓶口竟做成凤头,虽通体皆白,少有纹饰,只黄豆大的眼珠为黑色,只这一点黑色,就使整个瓶子生动起来,阿骨打眼中的白釉凤首瓶,不再是酒瓶子被侍女抱在怀里,而是抱着一只栩栩如生敛翅欲飞的凤凰。
而天祚帝桌子上的杯盏,更是闪金亮银,耀人眼目。一派珠光宝气。
阿骨打欣赏着的时候,忽然传来一片“万岁!万岁!”的欢呼声。原来萧奉先讲完话,带领满屋北、南大臣,向天祚帝发出礼拜祝福。
头鱼宴这才真正开始了。人们举刀动筷,斛觥交错,开始品尝头鱼的鲜美滋味和美酒的芳香。
这时,杨朴与一位酋长,调换位置,悄悄来到阿骨打身边。
杨朴边吃边与阿骨打攀谈。
杨朴见阿骨打对壁画和瓷器很感兴趣,便说:“那画多是出自辽画师胡环、胡虔之手,二人为父子,绘画皆为神品。还有那幅画,你注意到了吗?”
阿骨打顺杨朴的指点,看到的也是一幅狩猎图,画面倍感熟悉亲切。
杨朴把声音放低,说:“这是阿保机的长子耶律倍的大作,画面上的契丹文; 题目你不认得。其实就是画的你们女真人狩猎场面的。题目是《李赞华女真狩猎图》。
“原来如此!”阿骨打感到惊讶的同时,又有些不解,“李赞华是谁?”
杨朴更加低声道:“因为耶律倍的弟弟耶律德光做了皇帝,耶律倍受排挤,难以再当东丹王,就投奔了后唐,后唐皇帝赐姓李,名赞华。此人才华横溢,原本就有很高的画技,又得中原画师真传。画作之高超就更可想而知。”
阿骨打:“此人还健在吗?”
杨朴:“早已被后唐的昏聩的末代皇帝杀害。”
阿骨打一拍大腿,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杨朴看在眼里,举起酒杯,与阿骨打喝了一杯酒。
阿骨打目光呆滞,显然还沉浸在对耶律倍的无比惋惜中。
杨朴为使阿骨打从伤感中解脱,又开始为他讲解开有关瓷器知识。
杨朴说:“你看辽国制造的精美瓷器,其实,多是从中原学来的。得到燕云十六州的同时,也得到了中原的窑匠技师……”
阿骨打正想听下去的时候,不想,有位近侍让大家暂时停止推杯换盏,他要宣布一条好消息,请大家观看乐师演奏。
说着,众人看到有七八个长得帅气的男乐师,清一色身着白色圆领绿色长袍,腰系红丝带,脚穿黑皮靴。皆髡发,所谓髡发,就是契丹人的法式。即头顶剃光,两鬓及脑后各垂一缕发辫。乐师手中分别拿着手鼓,排萧,筚篥、琵琶,横笛,箜篌,方响走上圣殿,一旁席地坐了。接着,便演奏起一曲曲悠扬动听的曲子。阿骨打听的十分悦耳。曲子时而舒缓,时而激越。舒缓时就像他骑在赭白马上,悠闲的游山逛水;激越时,犹如冲杀敌阵一般,让人振奋不已。器乐真是个好东西,几种不起眼的玩意,竟能鼓捣出这么美妙和谐的音响。阿骨打听得出神入化,大有“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之感。竟忘记了吃鱼喝酒。身边一个酋长,捅咕他一下,要和他单独喝杯酒,他才回过神来。他和酋长喝了一杯,又去看演出。这时,又有四个舞伎走上殿堂。这几个女人,身材苗条修长,皆齐耳短发。身着浅红色圆领长袍,腰系黄丝带,脚穿齐膝刻丝软靴。她们随着乐曲舞动,嘴里还清脆地唱着《臻蓬蓬歌》:
臻蓬蓬,
外头开花里头空。
但看明年正二月,
满城不见主人翁。
这几句歌词,她们踏着节拍,反复咏唱。阿骨打不由的想起那首儿歌,似乎都是些谶语,预示着什么。
阿骨打正想着的时候,又听到一片欢呼声,原来是天祚帝兴起,竟让爱妃当众歌诗。当然,众人听了无不欢欣雀跃。
其实,酋长们对诗不大感兴趣,但辽人却很热衷中原文化。天祚帝曾写过《尚书五子之歌》,朝廷里有不少契丹人以能背诵几首唐诗为荣。白居易的诗,能背诵的人就更多。这是有文化品位,素质高的象征。天祚帝的奶奶——萧皇后,就是个造诣颇深的诗人。她的诗,时常请乐人赵唯一配上曲子歌唱。对辽人来说,乐人出入宫廷,本来是司空见惯的事。可婢女单登,却觉得有点破格。因此被奸党利用。炮制一首淫诗,让单登求萧皇后给抄写一遍。那是影射没落王朝的诗。她没有多想,抄完之后,提笔附上自己的四句诗:
宫中只数赵家妆,败雨残云误汉王。
唯有知情一片月,曾窥飞鸟入昭阳。
因诗中嵌有赵唯一的名字,被奸臣当做诬陷萧皇后与赵私通的佐证。萧皇后因此而丧命,这正中奸臣欲除太子,必先除皇后的奸计。而被除掉的太子,正是天祚帝的亲生父亲。
天祚帝之所以此时此地让妃子们歌诗,除了自己爱听,主要还是要向各位酋长展示一下大辽的文明。尤其是界外的生女真,希望他们听了,能认识到自己的粗鄙,感到相形见绌,从而更愿俯首称臣。
首先,出来歌诗的是贵哥。这毕竟是一次当众表演,贵哥除却面模,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可谓幽姿神韵,态媚容冶。穿着束腰,银狐皮,紫貂领裘皮大衣。水獭帽,后坠蓝狐尾。当她袅袅婷婷地走出来,站定,全场又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贵哥不但貌美,且颇有心计。平时,很会用小恩小惠笼络人,比如,一次午睡,近侍偷了她的貂皮褥垫,被她当场捉住。近侍吓得面无人色。她知道,会因此而受到严惩的。可贵哥却放她一码,跟没事人似的,这使得下人对她的口碑极好。其姐姐夺里懒,已经当了皇后。可她没有生出可继承皇位的儿子。且姐姐为人也太实在,从不想卷进权势之争,只想当个大好人。贵哥却迎合了哥哥萧奉先的意图,有哥哥的举荐,她又被纳入宫中,很快谋得贵妃之位。其兄萧奉先是北院枢密使,不但掌握着行政大权,也掌握着军权。还有萧嗣先、萧保先,叔叔萧得里底,都是辽的重臣。贵哥明白,权臣再多,也会一荣具荣,一损具损。因此,怎能甘心将来皇权旁落。也是贵哥不负众望,到底生出个皇子耶律定。怎奈大皇子敖卢斡,颇有人望,立为太子的呼声最高。这成为耶律定立为太子的最大障碍。不过,贵哥对此,一向不露声色。谋划此事,自有兄长们。她只暗暗的同敖卢斡的母亲较劲,在皇帝面前争宠,只要能把瑟瑟比下去,就是她的胜利。
贵哥环视一眼观众,酝酿一下感情。器乐随之响起,她婉转悠扬地唱起自己写的诗:
龙颜犹喜兮降甘霖,
大地一夜裹素裀。
混同江畔头鱼宴兮,
江山何处不被恩?
觥筹交错兮消永昼,
夜阑歌舞庆新春。
千里酋长来朝拜兮;
属国万里旨贡频。
庆处盛世兮享太平,
铁筑基业胜古今。
祝愿国祚传万代兮,
大辽永属契丹人。
歌声一结束,众人便喝起彩来。天祚帝更是忘乎所以地喊叫起来:“好个大辽永属契丹人!”
紧接着走出来歌诗的是文妃瑟瑟。她玉质柔肤,闪烁惊眸。身着紫黑色貂裘,雪白的银鼠领,花斑海豹皮帽子,后坠猞猁尾,脚穿高靿红鹿皮薄软靴。虽已三十五、六岁,可俏丽的脸蛋,仍像二八佳丽。
她和贵哥,在众人眼里,都是娇艳的花朵。一个是醉人的玫瑰,一个是富贵牡丹。在容貌上,很难区分出上下。
当年,天祚帝到臣子搭葛里家走动,一见到瑟瑟,便走不动步了。瑟瑟知道,被皇帝看中,她也命该属于皇帝的了。自此,被天祚帝藏匿宫中数月。后来,还是在皇太叔和鲁斡的劝说下,天祚帝才举行了纳聘仪式,将她立为文妃。那时,天祚帝发誓一生一世宠爱她,海枯石烂不变心的话可是没少说。
端庄的瑟瑟待大家平静下来,和着激扬的旋律唱道:
天做铜镜兮照大江,
邹忌讽谏兮对齐王。
该与徐公比修身,
为王最美在安邦。
蛮夷美我兮缘何故?
臣妾美我兮为哪桩?……
“别唱了!”天祚帝一声断喝,瑟瑟戛然而止。天祚帝皱着眉头,暴怒地数落着瑟瑟:“酋长们都在下面坐着,你说蛮夷美我为什么?你再给我讲讲臣妾美我为了什么?你节外生枝,搬弄是非!你可真会讲述《战国策》的故事,也不分分场合!”
天祚帝说着,竟气得“啪!”地拍了下桌子,接着又哗啦啦一声,金杯银盏玉碟,纷纷倾覆,汤水洒了一地。
瑟瑟本来想利用让她歌诗的机会,再规劝一下天祚帝,愿弦外之音,能对他有所触动。不能再这样不理朝政,整日花天酒地的混下去。但天祚帝哪里听得进,在天祚帝的震怒声里,瑟瑟顿时脸红了,像火似的燃烧起来。眼里噙着泪花,在某些人的嘲笑声中,委屈尴尬,讪讪地回到座位上。垂下头,在那里默默地用绢帕擦拭着涌流不息的泪水。
阿骨打对瑟瑟的歌诗,也挺反感。原来他听的只是囫囵吞枣,并不理解歌诗的真正含义。经天祚帝一点拨,他方晓得原来瑟瑟对他们这些女真酋长很瞧不起。阿骨打心里开始愤愤不平,你恨我们干什么?你也不看看你们穿的戴的,不多是我们的贡品吗?什么蛮夷?别瞧不起我们,说不上有一天,我也睡睡你们这些高傲的契丹女人。
当然,阿骨打并不爱她们,觉得她们太矫揉造作,只是出于报复心理,他才这么想了想。其实,他还是挺佩服瑟瑟的,觉得这女人实在是有眼力,但刚愎自负的天祚帝是不会听进她的任何劝告的。
近侍见状,急忙上前,边收拾桌子,边向天祚帝请示:皇上既然不愿意听歌诗,那么是否可以改弦更张,请百戏艺人,来演演相扑角抵什么的。都被天祚帝摆手拒绝。他很想挽回原来的好心情,想了想,吩咐道:“去把朕的琵琶拿来,我要亲御琵琶,与民同乐!”
哇!众人听了,又打破沉闷,欢呼鼓噪起来。
不多时,侍御喘吁吁地将天祚帝的琵琶抱来,到天祚帝身边,跪下,双手把琵琶举过头顶,交于天祚帝。
天祚帝抱起琵琶,一双小眼睛,又闪烁出快乐的光芒。他并不急于弹奏琵琶,而是冲侍御耳语了几句。
诸酋长正抻长脖子,竖起耳朵,兴致勃勃地准备听琵琶演奏。不料,侍御却宣布一条皇帝的旨意。侍御说:“皇帝吩咐,在弹奏琵琶的时候,生女直诸酋长要次第起舞!”
哇!噢!全场欢声雷动。
这实在是给酋长们出了个难题。
天祚帝不傻,他想,瑟瑟不是讽谏蛮夷对寡人不怀好意吗?那好,就让大家看看,寡人是怎样摆布诸酋长的?逼他们跳舞,既能使之出洋相取乐,又能挽回因瑟瑟而丢掉的面子。可谓一箭双雕。再则,他也很想当众展示一下,尤其是对酋长们,让他们看到一个多才多艺的皇帝,才更愿俯首称臣,乐为之用。于是,天祚帝抱起琵琶,轻拢慢捻,曲韵婉转悠扬的弹奏了起来。
在侍御的督导下,有大方的酋长开始到殿堂前起舞。那人穿着白色的皮袍子,弯腰屈背,两只脚左右蹦跳。轮番举一只肥大的袖子到额前,收回的同时,将另一只袖子甩到背后。同时,嘴里还不停地大声喊着:“空齐!空齐!”其实,他根本踩不到乐点上,只是按自己的节奏“空齐!空齐!”地跳着。
这土得掉渣的舞蹈顿时引起了哄堂大笑。许多人不能自持,笑得前仰后合,更有甚者,竟把酒菜喷了出来,连北院、南院七、八十岁的老臣,也呵呵的笑出了声,笑出了泪水。天祚帝怕失态,早已不再弹拨,忙用琵琶将自己的颜面遮了。极度伤心的瑟瑟也不能不破涕为笑,而一向张狂不羁,贵哥生的公主大奥野,竟跟在舞者身后,仿跳了几下,然后就“娘呦!娘呦!”喊叫着,嗲声嗲气地跑上殿堂,一头扑进贵哥的怀里,竟笑得喘不上气来。贵哥不得不边笑边为其拍打着后背。
可舞者还是在那“空齐!空齐!”的舞着。
阿骨打心里难受极了,他确实感受到本民族某些方面的愚昧落后。其实,那酋长跳的确是他们女真族地道的传统舞蹈,那酋长已经跳的很不错很卖力了。除此,已再无别的舞步可言,顶多再添两个上山打猎,下河捉鱼的动作。可竟成了人们的笑料。
阿骨打想着的时候,已又有几个舞者“空齐”下来。不过,现在,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不那么感到好笑了。
“空齐!空齐!”阿骨打咀嚼着鱼肉,满脑袋却都是“空齐!空齐!”的声音。他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真想大喝一声:“别再跳了!”,可他不能,他想到兄长乌雅束的嘱托,遇事千万要冷静。又有几个酋长“空齐!”下来的时候,终于轮到了阿骨打。
侍御说:“阿骨打,该你下场了。”
阿骨打仿佛没听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一动不动,他曾有过一丝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