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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的边官抚臣风闻此事,似信非信。于万历四十二年(1614年)决定派人探明虚实。他们选中了辽阳村官肖子玉办这种事。
此人本是个无赖之徒,为人很不正派。他自称是万历皇帝的宠妃——郑贵妃的表弟,到处招摇过市。他嫌出使建州,自己的官职过低,竟冒充都督,乘八抬大轿,到建州质问停贡之事。
努尔哈赤通过情报组提供的情报,熟知辽阳情况,并得知肖子玉的根底,对于他伪称都督,盛陈仪仗,虚张声势地进入建州,先是不予理睬。肖子玉原是郑贵妃姨娘的表侄,这已是拐了两个弯子的亲戚,他却拉着郑贵妃娘娘的虎皮,威胁建州说:“天使光临,大都督不出城来亲自迎接,有侮天朝。俺回去定向郑贵妃表姐禀告,必将问罪”等等。
努尔哈赤听从了苟得利的建议:派来使臣,事关朝廷,不是肖子玉一人所为。便改变态度,按照礼节迎接朝廷使臣,亲迎肖子玉入宫,并且款待十分周到。
于是肖子玉认为努尔哈赤盛情有礼,欣喜若狂。宴席上,他询问努尔哈赤说:“近年以来,建州为什么不贡蜂蜜?”
努尔哈赤应付说:“本部的蜂蜜如天朝的五谷一样,天不由人,时令各异,丰欠不常。近五年以来,花疏蜂死,无蜜可贡。待花满枝头,丰年存蜜的时候,再将按例朝贡。”并说:“此等小事,何烦圣虑。”
由于努尔哈赤从容不迫,随机应变,使不了解建州实情的肖子玉,无言可对。宴后,努尔哈赤又以厚礼相赠,肖子玉非常高兴。回去时,努尔哈赤远路相送,与肖子玉并辔而行。分别时,努尔哈赤拍着他的肩头说:“你是辽阳无赖肖子玉,竟敢伪称都督,身临俺的建州,不是俺不能杀你,也不是俺不能上奏皇上,而是为了‘眼前留一线,日后好见面’。你回去以后代俺禀告抚台大人,深致敬意,并转告他们不要给俺找麻烦。”肖子玉听后,面红耳赤,连声诺诺,狼狈西奔。
再说明朝皇帝对建州努尔哈赤储粮备战的情况根本不予重视,那辽东的军备废弛更是惊人。
其实,万历皇帝朱翊钧哪有心思管这些?朝廷内部,宫廷纷争,“三案”迭起,已缠得力竭精疲,直至他死后,案子还在牵牵连连,没有完了。
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五月的一天,忽然有一个大汉,貌似疯狂,身穿短衣窄裤,手持枣木棍一根,闯到慈宁宫门口。
这慈宁宫是明万历皇帝太子未常洛的住所。再说那大汉闯到宫门口时,把门的禁军急忙上前问道:“呔!你是干什么的?”
那禁军的话音未落,大汉走到面前,也不搭话一棍打在头上,当即倒地毙命了。
因为慈宁官平日只有两个禁军守门,另一人见那禁军被打死,又见大汉气势汹汹奔他而来,故不敢怠慢,慌忙回身,想关大门已来不及了,只得向院里边跑边喊道:“不得了啦!强盗来了!打死人啦!……”
这禁军一喊,院里一下子围上来十几个禁军,把那大汉围在当中,厮杀起来。
这些禁军平日缺乏训练,整日养尊处优,仗着皇家的威势,作威作福惯了的,怎能上阵?
那大汉手持枣木棍子,上下左右,挥舞得撒土不漏,禁军的刀枪,根本近不得身。不一会工夫,那些禁军一个个被打得屁滚尿流,有的瘸腿断胳膊,有的头破血流,大部分躺在地上哭爹喊娘,只有几个跑着喊着:“强盗来啦!杀人了啦!……”
再说慈宁宫的禁军首领名叫朱才章,今日被朋友请去喝酒去了,只有他有些武功。二门里面全是太监守卫着,听到喊声,都跑出来了,不知发生什么事情。
太监们出来,见禁军带着伤跑着,喊着,便上前问话,哪知话未出口,大汉便撞进来了。
那些太监更是宫里的废物,一向傲慢成性,遂向大汉喊道:“何方强盗,敢来宫里行凶?”
那大汉更不搭话,见了太监便打。他那根枣木棍子,就横里一扫,太监们便倒地一片。
说来也巧,那内官韩本用恰在这时,喝得醉熏熏地回来了。听大门口的伤兵一说,他拿根丈八长矛便赶进来了。正见太监们被打得落花流水之时,韩本用一个纵身窜过去,迎着大汉便打将起来。
那些轻伤的禁军,见头领回来了,胆子又壮起来,都站在周围看着,有的手里拿着刀、枪等,有的拿着弓箭。
且说韩本用与大汉斗得难分胜负之时,有个太监脑瓜聪明一些,便走到禁军中间,对那拿箭的说道:“你为什么不放箭?对准那大汉,快!”
这一提醒,那几个拿箭的禁军,对准大汉拉响了弓弦。
只听“噗通”一声,大汉中箭后倒在地上,韩本用遂让禁军将他捆起来,送交东华门守卫,由指挥朱雄收禁关押。
次日,太子朱常洛向他的父皇万历帝据实上奏,万历一听,十分惊奇,遂命令巡城御史刘廷元秉公审讯。
刘廷元不敢迟延,立即提出大汉,当场审问道:“你是什么地方的人?叫什么名字?”
那大汉答道:“俺是蓟州人,姓张名差。”
“你为什么要闯入慈宁宫行凶杀人?”
“俺想进慈宁宫里讨个封赏,混个一官半职。俺几天没有吃饭了,想去讨点斋饭吃。”
刘廷元见大汉报过籍贯、姓名之后,便讲疯话了。他心里想:这人虽说疯话,貌实狡滑,经过再三诱供,大汉总是信口乱讲,什么吃斋,什么讨封,一直问了好几个小时,仍无实话讲。气得刘廷元讨厌起来。
后经刑部胡士相、岳骏声等复审,那大汉才说道:“俺被李自强、李万仓等,焚烧柴草,俺气愤不过,才来告御状。来到京师,不识门径,遇到两个男子,给俺枣木棍一根,他们说:拿这根棍就可以告御状了。所以才撞了宫门,打伤了守门兵……”胡士相、兵骏声等,仍未审出实情,因为事实不清楚,难下断词,不好结案。
且说监狱有个牢头,名叫王之采的,他每天对大汉给予特殊饭菜照顾,渐渐得到大汉的信任,便私下问大汉。那大汉开始不愿意说,以后又说他不敢说出来。于是,王之采便把周围的人全部撵走,只留两个牢卒在旁边记录,再让大汉讲出来,他便说道:“俺小名张五儿,父名张义,已经病逝了。由于俺力气大,会些武功,就被马三舅、李外父看中了,叫俺跟一个老公公会面,并依他行事,答应事成之后给俺田地千顷,俺便答应了。那老公公嘱咐俺说:‘你冲一趟,见一个,杀一个。杀人也不要紧,俺将来可以救你。’并说道:‘你能把太子打死了,定将得到重赏’。”
王之采知道“老公公”,是“太监”的通称,再问“马三舅,李外父”的名字,他又答非所问,不愿说了。
王之采又问了几次,终无实供,就不得不出示录词,写表上奏。其中有:“差不癫不狂,有心有胆。使用刑法,他不招;借助神明,他也不招;给以饮食,他想讲又沉默起来。但就他已供的事实,已是疑云重重。乞皇上御殿亲审,或让九卿科道三法司会审,自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户部郎中陆大受、御史过庭训又下文到蓟州,去搜集证据,得到蓟州知府威延琳的报告。那上面写道:“郑贵妃曾派遣宫里的太监到蓟州来,……”原来郑贵妃派太监庞保、刘成秘密来到蓟州,通过大汉的外父、三舅,逼迫大汉打进宫中,若能打死太子朱常洛,答应给他种种好处。
这样,案情已很清楚,又行文到蓟州,捉拿马三道等,再让庞保、刘成与之对质,这些人不得不承认,全由郑贵妃指使。
皇上知道以后,心里甚觉不快,遂抢步来到郑贵妃宫中。那贵妃娘娘见万历帝怒容满面,心里正在忐忑不定时,神宗皇帝随即从袖筒里取出奏疏一道,扔给郑贵妃。
贵妃不瞧犹可,才看了几行字,便急得玉容惨灰,珠泪滚滚,急忙跪在皇帝面前,哭得说不出话来。
万历皇帝见到自己的心肝宝贝——郑贵妃伤心如此,也唏嘘良久,方才说道:“这时候,朝廷上下,议论纷纷,人言喷喷,朕也不便替你解释,最好的办法是你自己去求太子罢!”
郑贵妃见皇帝说过便走了,心里更不是滋味,就急急忙忙来到慈宁宫里。一见太子朱常洛,慌忙双膝跪下,哭诉道:“千不是,万不是,都是俺的不是。你太子有大量,请……”未等贵妃说完,太子遂上前扶起郑贵妃,慌忙说道:“贵妃娘娘如此大礼,还不折死俺了!”
郑贵妃坐下后,又说道:
“俺从来也未想过要害太子,这次也不知怎么搞的,这群狗东西硬往俺身上推,真是该死!俺的为人,太子还不知道?”
朱常洛是一个生性懦弱,无主张的人,见贵妃又哭又诉,可怜巴巴的样子;知她又是父皇的宠妃,也不再说什么,遂宽慰她说:“事情过去也就算了。俺不说什么,让别人去说罢!请娘娘放宽心怀也就是了。”
听了太子朱常洛的表态,郑贵妃这才放心,也不再说什么,就回宫去了。
不久,神宗皇帝亲自带领太子、皇孙等,来到慈宁宫里,召集阁臣方从哲、吴道南及文武各大臣人内,于是黑压在的跪满一地。
万历皇帝当众说道:
“朕自太后升天,哀痛不已。今春以来,两足无力,每到节日忌辰,必到慈宁宫,向太后座前行礼,从来不敢懈担不久前,忽然有一疯子张差,闯入东宫伤了许多人,朝廷上下遂有流言蜚语。大家想想,谁无父子?想离间朕的父子关系么?”
皇帝说到这里,一伸手拉住太子朱常洛的手,向大家说道:“朕这儿子非常孝顺,所以朕也非常喜欢他,爱护他。”
未等万历说完,忽听大臣中有人说道:
“皇上非常慈爱,太子又非常仁孝,无非是一切顺利罢了!”
皇帝一时未注意是谁讲话,遂发问:
“刚才是哪位卿家说话?”
万历身边的人上前奏说:
“御史刘光复说的。”
神宗皇帝马上变了脸色,不高兴地说:
“什么顺利不顺利?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刘光复听了,仍是喋喋不休地说这说那,恼得神宗皇帝性起,大声喝道:“锦衣卫在哪里?……”连续三呼不应,遂命令身边的侍卫、太监们说道:“还不快去捆绑起来?给朕用棍子狠打!”
眨眼之间,刘光复被捆起来了,又被按倒在地,一齐用棍子打将下去。
皇帝看了,这样乱打也不像话,遂说道:“不要乱打!先押到朝房里候着,等待处理。”
于是,那些侍卫、太监们这才住手,把刘光复押往朝房里去。
方从哲等一般大臣们,慌忙跪下叩头说:“小臣们无知,胡说八道,望皇上暂息雷霆之怒。”
这时候,神宗皇帝的怒容才告收敛,后又慢悠悠地说道:“如今,太子年已鼎盛,假使朕有其他的想法,为什么不早作变更?现在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况且福王(郑贵妃所生)已早去洛阳上任,离这里好几千里地,若不是朕亲口宣召,他难道能飞回来么?再者,太子已有三个男孩,现在都已来到这里,你们尽管看清楚了。”
万历皇帝说到此,随即让内侍拉着三个皇孙到石级上,由各位文武大臣审视清楚,接着又继续说道:“各位爱卿可看清楚了,朕的这几个孙子全已长大成人了,还有什么可议论的呢?”
神宗皇帝说完,又看着太子说道:
“你还有什么话,今日不妨对着各位文武大臣也说个明白。”
太子朱常洛听了,便说道:
“像张差这样疯疯癫癫的人,杀掉算了,何必还要株连旁人?朝廷以外的人,不了解情况,他们怀疑俺父子关系,你们能不了解?也跟着起哄个啥?难道你们能忍心不要国君么?那么本太子怎么能不要父皇?何况俺与皇父之间何等亲爱!你们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一定要俺当一个不孝顺的皇子呢!”
万历皇帝等太子朱常洛说完,又一次向各位大臣说道:“刚才,太子所说的,你们都已经听清楚了吗?”
下面各位文武大臣,急忙齐声答道:
“下臣都听清楚了。”
神宗皇帝这才命令各位大臣退下,自己又率领太子、皇孙们向太后遗位前再三叩谢而出。
又隔了几天,那案子已作了结案,判定张差磔刑。何谓磔刑?也就是常人所谓的五牛分尸,即用五条大牛,分别拉住犯人的头、两手、两脚,然后分别赶牛向前走去。结果犯人被拉成五份。这是一种极为残酷的刑罚。
判马三财等流放外地,对李自强、李万仓均给予笞责了案。对庞保、刘成两个太监,杖毙于宫中。
那些多管闲事的人,也受到了处理。牢头王之采被削职为民,何土晋处以外调,陆大受被夺官,刘光复被拘禁于狱中,过了好长时间才被释放出来。
且说“挺击案”刚结不久,万历皇帝朱翊钧病死,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