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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尔哈赤-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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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天命三年)四月十三日,努尔哈赤亲率二万兵马,决定誓师攻打明朝。他周身披挂,骑上战马,带领文武官员到天坛祭天,由司礼各官点蜡焚香,大家恭行三跪九叩首礼。正当这些文臣武将一齐跪下的时候,一眼望去,只见满地翎毛,根根倒竖,恰似一座菜园。这时候,努尔哈赤也跪在下面。只见读祝官站在台上,捧出那“七大恨”的文来。这“七大恨”原是努尔哈赤登上汗位、建立后金国之后拟就好,全文倒真的说出一番道理来。

文道:

“后金国汗努尔哈赤,谨昭告于皇天后土说:俺的祖父、父亲,未尝损害明朝边境的一草一木,而明廷无故生事于边外,杀了俺的祖父和父亲,这是一大恨。

虽然杀了俺的父亲和祖父,俺仍然愿意与明廷和睦相处。曾经与边官划定疆界,立石为碑,共同立下誓言:无论明朝人还是女真人,若是有越过边境的,看见了就应该杀。假如见而不杀,那么罪将波及到不肯杀的人。明廷累次违背誓言,竟命令兵卒出边,去帮助叶赫部,这是二大恨。

自清河城以南,江岸以北,明朝人每年偷过边境,侵夺女真地方。俺以盟言为据,杀了出境的人,理所应当。而明廷不顾盟誓,责备俺杀人,逮捕了俺派往广宁的大臣刚古里、方吉纳,以铁锁加身,迫使俺送去十个人,杀于边境。这是三大恨。

明廷派兵出边,卫助叶赫,使俺已经聘定的叶赫老女,被转嫁给蒙古人,这是四大恨。

把俺数世耕种的柴河(今辽宁省开原县东南柴河堡)、三岔儿(今辽宁省抚顺城东北铁岭县三岔村)、抚安(今辽宁省铁岭东南抚安堡)三路,女真人耕种的谷物,不许收获,派兵驱赶。这是五大恨。

明廷偏听叶赫部的话,以种种恶言诬害俺,肆意羞辱俺。这是六大恨。

哈达部人,两次帮助叶赫部侵犯俺,俺发兵征讨,得了哈达部,明廷一定令俺返还。后来,叶赫部又数次侵犯哈达部。天下各国,相互征战,哪有死于刀下的人再让他复活,已经得到手的人、畜返归的道理?作为大国的君主,应当作天下共主,怎么偏要与俺构怨!先前扈伦四部会合九路兵马攻打俺,俺不得不反击,并获得胜利。明朝皇帝却帮助叶赫部,是以是为非,以非为是,妄加剖断。这是七大恨。综上所述,对咱欺凌太甚,情所难堪。因此七大恨之故,是以征之。谨告。”

读后,众贝勒与各大臣皆呼万岁。这时候角声响起,螺号嘹亮,催师出发。努尔哈赤离了天坛,上了骏马,将手中御鞭一指,那大队人马迅速向前移动。顿时,旗旗蔽日,枪戟如林,浩浩荡荡,杀奔抚顺关而来。大军行进三十里,兵分两路,到古勒山宿营。

这时,忽有一书生求见。努尔哈赤便令侍卫将他宣进来。侍卫先将他周身先搜查一遍,怕是奸细,然后带进帐来。努尔哈赤见他生得粉白的面皮,相貌清秀,便问道:“你是汉人,还是满人?来俺这里干什么?”

那书生说道:“鄙人姓范,名文程,字宪斗,沈阳人氏,原是北宋范文正公仲淹之后。自幼博览群书,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三教九流无所不晓,兵书韬略无所不精。十八岁即举秀才,后因屡次上书大明皇帝,明皇不用,落拓一生,无凭无藉。今因陛下崛起满洲,故不辞劳苦,不避斧銊,效法毛遂自荐,来见陛下。陛下如爱惜人才,下臣当尽毕生之力,上辅明主。”

努尔哈赤听了这番言语,语语中人心坎。便说道:“贤士远道而来,是朕的幸运。目前,朕处正少一汉文先生,劳你任了此职,并拜为军师,参赞军机大事。”

那范文程听了,急忙叩首谢恩。努尔哈赤称他为“范先生”,各贝勒、大臣都称他先生,满朝文武对他十分敬重。

次日早上,努尔哈赤便问范文程说:“抚顺关守将李永芳,这人本领如何?”

范文程道:“无能之辈。”

“这么说,抚顺关能够一鼓可下了?”

“俺以为:以力服人,不如以德服人。陛下暂时不必用兵,先给他一封书信,劝他投降。他若投降,何必去拼杀呢?百姓岂不感激陛下的恩德呢?古往今来,建大业者,贵得民心;民心服从,大业即成。务望陛下深思熟虑臣之意如何?”

努尔哈赤兴奋地说道:“先生的话对极了!”他心里说:这人真有学问!出口成章,都是治国兴邦的大道理,俺以前从未听过这些话,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于是,努尔哈赤就让范文程写了劝降书,再命令士兵用箭射入城内。这且慢表。

再说兵马出发前,努尔哈赤派遣三皇子阿拜、四皇子汤古岱前往广宁城,于十四日夜间,他们到达辽东总兵张承荫的府邸作客。二人让随从献上礼物:黑貂皮两张,东珠五颗,人参十斤。总兵大人张承荫一见,笑得合不拢嘴,赶忙说道:“承蒙令尊大人厚爱,本官不胜感激。今日府内无事,本官将奉陪二位畅饮几杯。”阿拜与汤古岱互相看了一下,高兴地说:“难得总兵大人有如此雅兴,真是盛情难却,咱们只得尊命了。”

说话之间,酒席已摆上了。鸡、鸭、鹅,牛肉、羊肉、马肉、猪肉等,七碟八碗九大盆,满满一桌子。三人入座,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喝到酒酣意浓之时,张总兵立即吩咐道:“让老九出来!”侍卫一听,急忙跑进后院,去请张总兵的九姨太出来陪酒。

这九姨太原是沈阳“睡春园”里的一个名技,名叫葛玲玲,年约二十三四岁,生得妖媚艳丽,肌肤又白又嫩,体态苗条,一副娇滴滴、浪滋滋的酸相。张承荫花了二百两银子买来的。

平时,来了贵客,又逢总兵大人高兴之时,便让葛玲玲出来陪酒。今天,努尔哈赤的两个儿子送来这么贵重的礼物,他怎能吝啬呢?

不一会工夫,只听环珮叮噹,一阵香风飘过,姗姗走来一位女子。阿拜与汤古岱举目去看,那女子果然大姿国色,不同凡品。

张总兵一见,哈哈大笑道:“老九快来!建州龙虎将军的两个公子来了,你陪他们喝几杯,咱要去方便一下。”

这张总兵由于酒色过度,肝脾受损。如今只要酒一下肚,肠肚便要呼呼作响,若不及时蹲下,大便就要屙到裤子上了。这时,他见九姨太到来,便立即离座往厕所走去。

再说九姨太葛玲玲,一见阿拜、汤古岱两个年轻人在愣瞧着自己,心中已有数。她本是胭粉阵里走出来的行家里手,什么样的男人未见过?于是满脸堆着迷人的笑容,两只媚眼溜一下这个,又溜一下那个,施展出勾魂的伎俩。她端起酒杯,连续喝下三大杯,说道:“今日能与二位公子一块饮酒,是小女的幸运。按照俺汉人的规矩,俺已喝了令酒,就有权行酒令了。下面,咱们以‘接词’取乐。每人一句,每句四字,用‘顶真’法进行。不知二位公子愿意吗?”

这阿拜、汤古岱在家时,每逢节日,努尔哈赤也曾与全家一起玩过这酒令,见这女人如此多情,也就不便推托了。特别是三皇子阿拜,本是个好色之徒,心里早被她迷上了。遂接口说道:“好,好,好!咱恭敬不如从命了!”

九姨太说道:“今天二位公子到来,是咱总兵府上的喜事。俺就从这‘喜’字上行令了:‘抬头见喜——’。”

    下一个是汤古岱,只听他说道:“喜上眉梢——。”九姨太听了,马上叫好。再下面是阿拜的,只见他急得满头大汗,嘴里不停地在叨咕着:“梢,梢,梢……”,突然,他大声说道:“骚不可闻——”。

    九姨太和汤古岱二人听了,都禁不住大笑起来,笑过之后,汤古岱说:“两个字不一样,应该罚酒。”

    九姨太也笑着说:“是应该罚酒。”一边说着,她端三大杯酒送到阿拜面前。趁这工夫,阿拜伸手握住九姨太的小手说:“这一人喝酒也没意思,咱请九姨太一起喝罢!”九姨太只好答应,二人一连碰了三大杯酒。

俗话说:“酒是色媒人。”九姨太虽是海量,但是,酒已对她起了作用。这时候,阿拜的胆子更大了,马上立起身来,伸手拉着九姨太说:“请九姨太带俺去方便一下!”由于阿拜拉着她手,不得不跟着他离座走去,二人走出客厅,阿拜急不可奈地说:“快找个僻静地方!”

    九姨太只觉得手臂发麻,急忙说道:“快松手,俺的胳膊就要被你弄断了!”阿拜笑了笑,立即松开手,又说道:“快找个地方,咱们——”

    再说那阿拜与九姨太干完那事之后,九姨太不再言语,遂整理好裙子,走了出去,只听阿拜在她背后说道:“咱们不久之后,还会见面的!”

阿拜回到酒桌边坐下。汤古岱小声说道:“你真是色胆包天!你忘了俺来的任务,父王若是知道,你还有命么?”阿拜向他挤了挤眼说道:“这有什么?你回去不说,父王怎么知道!”

二人见张承荫回来了,也就不说话了,只听这位总兵大人说:“老九呢?”阿拜说道:“你的九姨太真是海量,把咱兄弟俩都灌醉了,刚才不知谁把她叫回去了。”

三人又重新喝了起来,兄弟二人见总兵官已经有些醉意,汤古岱遂问道:“总兵大人,俺父亲的志向可不小呢!咱们屡次进谏,他就是听不进去。假如有一天他率领兵马向你们开战,咱不知总兵大人有什么计策?”

张承荫醉眼朦胧地看了看他们二人,然后满不在乎地说道:“咱大明是天朝大国,有雄兵百万在辽东镇守,有上将千员。你建州不过是弹丸之地,若想与俺交锋,不过是以卵击石,以肉投馁虎,有来无回罢了!至于你们的父亲,他虽然有些抱负,据俺所知,他对大明皇帝一向唯命是从,他不会轻举妄动,铤而走险的。所以俺无需多虑,根本不需要有什么计策,只是高枕无忧,当俺的总兵官罢!”

阿拜与汤古岱见情况已经探明,知道张承荫是“酒后吐真言”,他们根本没有一点准备,毫无警觉性,于是心里踏实了,放心了。这时候,天色已晚,他们兄弟二人微笑着与张总兵告辞。走前,阿拜又向张总兵说道:“请总兵大人代咱感谢九姨太的盛情款待。不久之后,咱们还会见面的!”二人翻身上马,奔驰而去。

当夜,阿拜与汤古岱兄弟俩飞马赶回,向努尔哈赤报告了在广宁府的所见所闻。听了两个儿子的报告,努尔哈赤不禁哈哈大笑道:“真是笨猪一头!大明皇帝不是明君,他任用的将领又怎能是明智之士?朱姓王朝该灭亡了!”

且说大将译登巴尔接受努尔哈赤的派遣,化装成一个有钱的商人模样,带着一个随从,前往抚顺关,准备去收买关上的守门士卒。

    二人来到关前,守关士兵阿王与阿甲上前问话。译登巴尔的随从兀胥友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元宝,给阿王、阿甲两人每人一个,介绍说:“这是俺家老爷译登巴尔,俺是来卖黑貂和人参的,三天后俺的骆驼队就要进城了,请二位给予方便。”

俗话说:“见钱眼开。”阿王与阿甲见是元宝,立即点头哈腰地说:“二位爷有所不知,从前日开始,关上派来了新头领,进关的人员要按新章程办手续。”正说着,来了一个大个子,阿正忙说:“王头领来了!”

阿王、阿甲急忙上前说道:“建州来了一个做貂、参生意的译登老爷,他们的骆驼队三天后进关。”

译登巴尔走到王头领面前,说道:“在下译登巴尔,是做貂、参生意的,请王头领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请到城楼上喝茶,咱们叙谈叙谈。”译登巴尔随王头领上了城楼,二人坐下后,兀胥友捧着一个纸包儿进来,译登巴尔接过纸包,放到王头领面前,笑着说:“这点薄礼,是俺的一番心意,请王头领笑纳。”译登巴尔说完,随即解开纸包,里面立即闪着亮光。原来包里有珍珠十颗,元宝二十个。

王头领一见,脸上立刻堆满笑容,嘴里说道:“译登先生太客气了,初次见面,如此重礼,兄弟实在不敢当。”遂吩咐阿王说:“快去准备酒菜,俺要与译登先生喝上几杯呢!”

工夫不大,酒菜准备好了,王头领遂邀译登巴尔坐下喝酒,二人一边喝酒,一边叙谈。

且说抚顺关游击李永芳,辽东铁岭人,曾于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在抚顺关教场,与努尔哈赤会见过。这李永芳本不姓李,原姓邹。父亲邹华章,在铁岭开一个珠宝店,娶妻赵本英,长得俊俏美丽,生有二子一女。李永芳为长子。李成梁在抚顺关任职期间,他常去邹家珠宝店光顾,一来二去,便熟抬起来。见到老板娘赵本英长得漂亮,李成梁有事无事,总想去店里坐坐。尽管李成梁府里妻妾成群,他却对赵本英一往情深,爱得如痴如醉。

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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