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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急忙起身来到贵妃身边,关切道:“姐姐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贵妃艰难地发出声音:“好些……”
德妃脸上挂上了安慰的笑容,安抚着贵妃,道:“熹贵人已经承认了是她做的了,她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等姐姐好些了,让姐姐亲自去处置她。”
贵妃脸色微微一变,没有说出话来,只是闭上了眼睛。
“姐姐好好休息吧。”德妃依旧是关切道,“今儿就让妹妹照顾您好么。”
贵妃的手微微一颤,没有说话,也没有睁开眼睛。
第十一章 寂寞(3)
天有些阴沉,北风呼呼吹着。
熹贵人坐在窗下。窗户微微敞开着,满屋子都是北风的味道,冷冷的。那日的事情,德妃没有追究,贵妃也没有追究,贤皇同样没有追究。无缘无故落到这样一场事件中,熹贵人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很少出门了。没有追究是为什么,她想不明白。既然当日德妃把话说得那么重,为什么迟迟不见她采取任何措施呢?难道是她相信了她是清白的吗?每每想到这里,她都禁不住想笑,如果真是信任的话,又怎么会说出那样的狠话呢?有时候她也会想起贵妃,一直都不知道贵妃好不好,毕竟自己是贵妃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可是到如今都不敢去看看她是不是安好。或许,她也早就忘记了还有个熹贵人是她的心腹吧。
遗弃。熹贵人突然想起了这个词。她被整个宫廷遗弃了。如今,或许只有她还傻傻坐在自己宫里呆呆地想着那么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今天是除夕,所有的宫人都应该在璇镜宫吧。只有她,只有她还在自己宫里了。
她站起身来,踱到门口,却看到了德妃的贴身侍女戴庭。
戴庭见着她,忙笑道:“娘娘,怎么还没打扮呢?诸位娘娘都在璇镜宫呢,您快些打扮了也去吧。德娘娘见您没到,就知道是那些不知好歹的奴才们把您给忘了。”
熹贵人弱弱一笑,点了点头,道:“谢谢德娘娘了,我这就打扮着去。”一边说着,她慌忙转身到里间去。
戴庭徐步跟上,笑道:“娘娘国色天香,之前只是没好好打扮,德娘娘吩咐奴婢要为娘娘好生打扮呢!”
熹贵人从镜中看向戴庭,微微一怔,没有说出话来,只是愣愣地把手中的梳子递给戴庭。
戴庭笑着接过梳子,散下了熹贵人的头发,柔和道:“娘娘的头发真好,皮肤也好。”说到这里,她刻意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若是娘娘在德娘娘手下,现在起码是个嫔了吧。怎么会还是个贵人呢。”
熹贵人怔怔看向戴庭,戴庭脸上温和的笑容让她感到不安。她微微笑着:“贵人也好,嫔也好,总归是有这样的一天。”
戴庭一笑,细心给熹贵人挽起发髻,没有接话。
收拾完毕,戴庭送了熹贵人到璇镜宫。
依旧是贤皇、年太后还有诸位宫妃们齐聚在那里,说着好听的、吉祥的话语。
熹贵人默默坐在角落里,默默看着这一切,思绪在吵杂中渐渐飘远,回到了她刚刚进宫的那一年除夕,同样是喧闹,可是心情呢,可算是天差地别了。她苦涩地笑着,仰脖喝下了一杯酒。
那边贵妃德妃言笑宴宴,贤妃淑妃一边说着应景的话儿,贤皇年太后都是一脸喜庆。
熹贵人看着这一切,又是一杯酒下肚,已经有些醉意了。
桌上的一壶酒见了底,她沉沉倒在了桌上。同桌的如贵人急忙找人送她回宫里去。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进行着,谁也没有在意到贤皇的目光紧紧盯住了熹贵人。
熹贵人沉沉躺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屋外宫女奴才们都偷偷跑到璇镜宫外去看热闹,宫中没有人照应着,甚是冷清。睡梦中只觉得口干舌燥,她翻了个身,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在黑暗中摸索着水杯。
说起来也真是讽刺呢,这除夕之夜满宫都是灯火通明,可唯独这珉镜宫里黑漆漆一片。熹贵人踉踉跄跄走到茶几边,却打翻了茶几上的茶水,脚下也是一滑,整个人向前倾斜而去。
这时一只手扶住了她,她没有摔下去。
熹贵人借着力站好,黑暗中看不清楚面前的人是谁。她自顾自一笑:“真是谢谢了,恐怕这珉镜宫里只有你还留着呢。今儿宫里热闹,你也去凑凑热闹吧……”
“是朕!”一个声音打断了她没说完的话。
“皇上?”熹贵人努力睁大了眼睛看向贤皇,又揉揉眼睛,自失地一笑,“看来我今儿是真的醉了……”一边说着,她继续在茶几上摸索着茶壶。
“你……”贤皇一怔,然后是一叹,“瑞熹,真的是朕……”
“好好好,你是皇上。”熹贵人的语气不是那么拘谨,反而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味道,“你说你是谁就是谁,行不行?我渴了,你帮我弄点茶水来。”
听着这话,贤皇一时哭笑不得:“难道你就不再怀疑一下?”
熹贵人已经摸到了茶几上的水壶,她抱着水壶喝了一口水,一点宫妃的样子都没有了,只是笑着看向贤皇:“这有什么好争辩和怀疑的?”她抬眼看向贤皇,依旧没有辨出他是谁,只是放肆地笑着:“你说是不是呢?在这宫里,是与非不过是凭着皇上的一个说法罢了,没什么好争辩的。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轮不到我来分辨是非。”
“这话说的。”贤皇一笑,没有计较,“你很怨恨?”
“怨恨?”熹贵人反过来问他,“为什么怨恨?”她咕嘟咕嘟又喝了一大口水,摇摇晃晃走向自己的床,口中嘟嘟哝哝的:“算了,不和你多说了。今儿除夕,你也好好开心开心吧,记得明儿一早别起晚了,初一宫里查的严。”一边说着,她跌跌撞撞放下了茶壶。
这时,贤皇拉住了她,却是一笑,道:“你也知道这是除夕夜,难道你想就这么睡过去么?”
熹贵人一脸迷茫看向他:“守岁?我只想好好睡一觉,好多天都没好好休息了。”她挣开他的手,摇摇晃晃倒在了床上。
贤皇一笑,尾随她坐到床沿,替她盖上被子:“好吧,那就好好休息。”
“你怎么不出去?”熹贵人翻了个身,拉紧了被子,“外面好热闹。
“你喜欢热闹?”贤皇笑问道。
“不喜欢。”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可是睡意已经浓浓袭来,“可是皇上喜欢,所以我也得喜欢。这宫里,都不是顺着皇上的意思喜好来办事的?”
“你怎么知道皇上喜欢?”贤皇继续问道。
熹贵人闭上眼睛想了想,又睁开眼睛,笑了:“你刚才不是说你是皇上吗?为什么问我?真是好笑。”
“皇上也不知道自己的喜好是什么。”贤皇淡淡一叹,“你有什么心愿么?”
“心愿?”熹贵人喃喃重复着,“我只想好好睡一觉,好多天没休息了。如果你不想去看热闹的话,就帮我在门口等等九儿,九儿说,他今天晚上要来看我的,好久没见他了,看到他了一定要把我喊醒……”声音越来越小,话没说完,她已经睡着了。
贤皇轻轻叹了一声,为她掖好被子,出了房门。
门口,秦德同恭敬地等着贤皇。见着贤皇出来,他急忙为贤皇披上斗篷,关切道:“皇上,这儿风大,快些回璇镜宫里去吧,诸位娘娘还等着呢。”
贤皇略略一颔首,转身看向里间熟睡的熹贵人,向秦德同道:“派一队人来,好好守着这里,要是里面的熹贵人有一点闪失……”他没有把话说完,秦德同会意点头。
璇镜宫还是一样热闹。
贤皇高坐在龙椅上,笑着接受着皇子们的跪拜。眼光一闪,看到了跪在队尾的祺珞,贤皇眉头一跳,和蔼地笑道:“九儿,你过来。”
身着淡黄色礼服的九皇子祺珞快步来到贤皇身边,恭恭敬敬地行礼,垂手站在了一边。祺珞有着及其清秀的面容和温柔的性情,在诸位皇子中显得很是平凡。
贤皇打量着祺珞,微微笑着:“父皇平日里没好好看看你,最近怎么样?”
祺珞一笑,恭敬道:“回父皇,平日里在府里也就读读书,过得一向都好。”
“经常去看看你母妃。”贤皇淡淡笑着,“你母妃平日里也闲,多陪陪她说说话。”
祺珞一怔,面对着贤皇突如其来的关怀有些不习惯了:“是,谨遵父皇教诲。”
贤皇点点头,向祺谧笑道:“等过完了年,你安排你九弟到内阁去。”说着,他看向祺珞,和蔼道:“朕知道你一向是聪明的。也该进内阁历练历练了。这么多年冷眼看着,也明白着,到了内阁好好干吧。”
听着这话,祺珞跪倒在地上,哆嗦着没有说出话来。
贤皇一笑拉了他起身,道:“瞧你这孩子,快起来吧。今儿你母妃累了,你就不要去打扰了,知道么?”
祺珞点着头,却看向了外面,心中说不出的感受,有些心慌。
贤皇笑着看向了德妃和贵妃,又看了眼太后,淡淡道:“熹贵人性情也好,在宫里这么多年,又生下了个好儿子,也该提拔了,你们说呢?”
德妃一怔,看向贵妃,脸上依旧是笑得嫣然:“皇上说得是。”
贵妃笑得勉强,在一边陪笑着,道:“是,这是臣妾的疏忽了。”
年太后冷冷一笑,没有接话,只是看着祺珞,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笑意。
贤皇看了年太后一眼,淡淡道:“那,就晋封为妃吧,熹妃,这样才和九儿的官阶相适应呢。”
听着这话,祺珞又是一怔,忙道:“儿臣替母妃谢过父皇。”
贤皇淡淡一笑,不自觉想起了宸妃。静静喝下了一杯酒,贤皇看向在一边静静喝着茶的祺璇,心头上浮起了一些苦涩。
祺璇静静看着跪在地上的祺珞,突然笑了起来,道:“九哥,这大过年的,别这么拘谨,让人看着好像父皇在责罚你似的。”
祺珞慌忙看向祺璇,又看了看贤皇,急忙站了起来。
祺璇看向贤皇,嘴边的笑容有些难以捉摸了。他端起茶杯,向贤皇笑道:“父皇,今儿,儿臣求一件事儿,父皇可允?”
贤皇笑着,饶有兴致地看向他,道:“难得你有事儿求朕,你说说看,是什么事儿呢?”
祺璇一笑,看向了陪在安福身边的陪读侍女工部侍中的女儿良媛,道:“父皇,儿臣想要一个王妃。”
贤皇呵呵一笑,顺着祺璇的目光看去,眼中泛起欣慰的笑意:“好,父皇答应你,怎么,还不准备把你相中的王妃领过来给朕看看?”
祺璇急忙拉了良媛到贤皇身边,笑容中多了几分腼腆的味道:“这是媛媛。”
贤皇就着祺璇的手拉起了要跪下的良媛,和蔼看向了祺璇,笑得很慈爱:“你小子的眼光不错,朕许了!”
听着这话,祺璇急忙拉了良媛跪下了,还没说话,只听见贤皇笑道:
“朕也送一个大礼给朕最心爱的儿子,从今儿起,你就晋封为瑞亲王,你的婚事,朕特许你用太子的规格来举行。”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贤皇和祺璇。贤皇看着祺璇,微微笑着:“喜欢朕送给你的礼物么?”
祺璇呵呵一笑,却是摇头:“父皇这礼,不够。”
这时,所有人都看着祺璇,没敢说话了。
“哦?”贤皇依旧和颜悦色,语气中更加多了几分宠溺的味道,“你说说你想要什么?”
祺璇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拉紧了良媛,笑道:“请父皇准儿臣半年的假,不知道父皇愿不愿意?”
贤皇呵呵一笑,端起桌上的酒,看向祺璇:“喝了三杯酒,朕就准了。”
“好!”祺璇答应得爽快,却把一边拘谨的良媛给弄急了。“你不能喝酒的嘛,不是说你喝了酒就会……”良媛话没说完,却被祺璇挡了回去:“呵呵,我酒量可好着呢。”一边说着,他接过了贤皇的酒,三杯下肚,笑眯眯看向贤皇:“父皇,这可是准了?”
贤皇笑着看向良媛,戏谑道:“你可知道,我这十六儿平日里可是滴酒不沾,为了你可是破了戒了呢!”
良媛弱弱一笑,骄傲地看向了祺璇,没有说话。
大殿中,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们,却没有感到任何喜庆的感觉,却有些莫名的压力,贤皇刚才的话,似乎在表明着些什么。
祺谧看向良媛,她有着和祺璇相似的眸子,透着几分灵动的味道,却是让人看不透。
德妃若有所思看向祺璇和良媛,嘴边扬起些许笑意。她端起酒杯,盈盈笑着:“母妃先祝我们十六哥儿和和满满一辈子呢!”
第十一章 寂寞(4)
贤皇四十三年春,朝中发生了两件重大的事情,一件是,九皇子祺珞入世,第二件,就是十六皇子祺璇大婚。
祺璇懒洋洋躺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阳光洒在他身上,斑斑驳驳的影子,有几分不真实的温暖。
良媛坐在祺璇身边,笨拙地绣着一方帕子。
祺璇宠溺地看向良媛,笑着:“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做女工了?”
良媛丢给他一个大白眼,道:“还不是无聊了,干嘛不呆在京城,跑到这里来,这荒山野岭的,什么玩的都没有。”
祺璇呵呵一笑,道:“除非你想死,否则啊,你还是不要进京城的好。”
良媛丢下了手中的绣品,哭丧着脸看向祺璇:“难道,我要在这里呆一辈子?那,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祺璇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