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辖的神锐军。因为枢密院认为在军队整编之前,边防应当以防守为主;而且西北骑兵,还有蕃军存在,所以纯骑兵军的急迫性低于马步混编军。一年半的时间,整编出整整马步军整整十三个军来,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效率了。”
石越笑道:“神卫营呢?为何才给西线两个营?”
丰稷看了四周一眼,见除了侍剑与李丁文、陈良两个幕僚之外,并无他人,连另一个幕僚刘道冲也不知道被派到哪里去了,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大人一定早已知道,二月初一,听说兵器研究院试验成功了一种威力巨大的火器,下官怀疑枢密院是打算将其他的六个神卫营全部装备这种火器。同时下官也听到传闻,说枢密院打算扩编神卫营,将八个营的计划增加到十八个营。”
石越微微一笑,他早已知道兵器研究院终于试制成功了火炮。只不过这种火炮成本暂时来说成本非常高昂——那是熟铜铸造的炮管。兵器研究院正在夜以继日的试验采用铸铁或者钢管制造炮身的技术,以求大幅度降低成本。火炮的诞生,虽然威力惊人,在试验中一炮轰穿了一堵砖墙,但是赵顼却并没有大肆声张,反而下令保密。因此即便是可以接触到大量军机的安抚使参议丰稷,也不知道这种新式火器的名称。
石越自然也不敢随便泄露军机,只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又问道:“那么第三营与第五营携带的新式火器,又是什么?”
“只知其中有一种名为‘万人敌’,是沈存中亲自设计。其余的详情便不得而知。”
石越微微颔首,道:“看来禁军的情况暂时就是如此了。昨日接到消息,环州附近的讲宗岭,发现有许多西夏人出现,而且似乎在屯积木材。估计西夏人是想在那里建城寨。梁乙埋是存心不给本官安稳日子过。”
丰稷早已知道西夏国相梁乙埋派刺客行刺石越之事,到此时为止,石越陆续“赠送”给梁乙埋的人头,已有三个之多。但让人奇怪的是,虽然安抚使衙门守卫森严,石越出入警跸,但是为了“区区”三千黄金,却一直有许多的刺客前赴后继。
他皱眉道:“梁乙埋脸皮之厚,古今少有。送了三个人头给他,他还一直喊冤,一面却变本加厉的派遣刺客。如今又开始在讲宗岭搞小动作,若是任其施为,则他不免变本加厉,日后环庆无宁日,朝廷追究起来,是今日未能阻止之过;若是派兵去阻止,却是轻开边衅,只怕朝廷不肯。”
“讲宗城绝对不能让梁乙埋筑起来。”李丁文忽然插道,“此处对环庆是极大的威胁。一定要想办法破坏。边境冲突是小事情,几十年来宋夏边境真正的安宁是没有过的。”
“听说李秉常生性冲动,怕就怕他大举入侵,一旦损失大了,御史台肯定不会放过。到时候两府便只有拿我们当替罪羊。”丰稷有点担忧朝廷的反应。
“不用怕。”石越满不在乎的笑道,“不给梁乙埋一点厉害,他会没完没了。搞不好哪一天他就跑到我大宋境内来筑城了。眼下让他修,修到一半,一把火烧了他的。”
“兵少了只怕不行。”
“七天之内,刘昌祚与王厚都会到任,刘昌祚归高遵裕管,王厚归李宪管,李宪暂时还在京师回不来,不好越级调他的兵。讲宗城,便让刘昌祚去拔了。再派人去京师,问问兵部职方司,到底要何时才能在陕西设分部,帮我来清理这些刺客。”
李丁文摇了摇头,苦笑道:“职方司短时间内是指望不上了,求人不如求己。眼下还得靠自己。”停了一会,又说道:“高遵裕是烈武王高琼之孙,当今太后之从父,亲贵无比,非等闲可比。如今为羌部总管,在羌人之中,威信仅次于王韶。如此重大决策,公子不与他商量,仅以一纸传文,说不定会别生事端。”
丰稷与陈良也一起点头称是,道:“李先生所言有理。”
石越沉吟一会,点头道:“那便先听听他的意见,正好我也应当亲身了解一下沿边的情况,趁此机会,亲自去一次渭州。”
“这……实在太危险了。请大人三思,下官以为请高遵裕来一次京兆府便可。又或者公文往返,问其意见,也已是尊重。”
石越笑吟吟地说道:“如此怎么能表示我的诚意?更何况若没有亲眼所见,日后判断起来,便没那么准确。总不能因为有几个刺客,我便被吓得龟缩于京兆府不敢出城了吧?相之,你这次却不必跟我前去,此间事务,麻烦你与子柔一道整理清楚。我与潜光兄去渭州便可。”
“是。”丰稷与陈良欠身答应着。
“子柔,若何莲舫来此,你便请他多等几日。”
“何畏之?”陈良愕然道。
“正是。我托他办点事情。”石越微微笑道,“晚上刘希道请客,陶商翁、范德孺,还有京兆府知府张问、通判何秉,都会到席。今日之事,便先议到这里,刘希道的面子,我不敢不给。”
丰稷嘻笑道:“却是有人敢不给刘希道的面子,下官听说监察御史景安世与朱时都拒绝了。监察虞侯向安北与副使段子介也不肯出席。”
“他们是监察官。”石越淡淡的说道。
丰稷却摇头道:“大人有所不知,景安世是吕相公的门生,朱时曾经跟随王介甫学习,与邓绾之子邓洵武交好,二人纵然不是监察御史,也是不肯赴刘希道的宴的。”
石越霍然一惊,与李丁文相视一眼,二人脸上都露出一丝苦笑。石越再也想不到,陕西路的监察御史,竟然有这样的背景!
丰稷似乎没有看见二人的表情,兀自说道:“向安北与段子介却是两个忙人,这二人到陕西的第一天开始,就四处调阅卷宗,听说要给陕西的所有武官各建一份档案。汉将倒也罢了,那蕃将的档案,还真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个建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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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
陕西路转运使衙门。宴席早已散去,但是宾客们却没有走光。除开提刑使按规定不能与安抚使、转运使在同一个城市开府建牙,陕西路民政方面最重要的三个官员的车马,依然还停留在转运使衙门。
刘庠的书房非常的宽敞,四支巨大的蜡烛把书房照得通明,从窗纸上,可以看见外面巡逻的官兵络绎不绝。石越、刘庠、范纯粹静静的品着陕西特产的青茶,谁也没有说话。书房之中,只有一座座钟的指钟,发出“答答”的声音。
“希道兄、德孺兄。”终于,石越放下手中的定窑白釉刻莲花纹托瓷盏,开口说道:“明日,在下打算再去一次渭州。”
“渭州?”
“正是。”
“是去见高遵裕么?”
“不错。也要看看沿边形式,听说西夏人在讲宗岭蠢蠢欲动。”
“这次去,要多带护卫才好。只怕梁乙埋还没有死心。”范纯粹温声道。
“德孺兄尽管放心。”石越笑道,“我不是短命之人。不过陕西一路,军政民政,都非常棘手,这段因为地方官制改革,我便不敢冒然行事。本想等到二位到后,便要与二位携手,好好整顿一下陕西的民政,为一路百姓做点事情。不曾想,梁乙埋却不肯让我安生。军务与政务若有冲突,迫不得己,只能暂时能边防为先。因此陕西民政学政,便要拜托二位。”
“不敢。”范纯粹连忙谦逊。刘庠却笑道:“子明尽管先去厘你的军务,我与德孺,都不是庸碌之人。”
石越眼睛转动,含笑问道:“正要请教希道兄治理陕西之道。”
刘庠轻轻吹了吹手中的茶杯,笑道:“陕西民政,其大者有四:河务、水利、淤河、役法。”
“请言其详。”
“陕西一路,旱时滴雨不降,涝时有黄河成灾。河务者,是治理黄河,加固大堤,以防水灾;水利者,则是开通诸渠,使其能灌溉关中,一渠之利,不可胜言。秦国富强,因郑国渠;汉唐关中繁华,亦多赖水利。若能重修水利,恢复汉唐旧观,关中可再为天府之国。而淤河,也是水利的一部分。淤河为田,既可减少河害,巩固堤防,又可得良田万顷。天下之利,莫大于此。然而前所言三者,前人非不知也,实不能为也。为何?症结所在,便在役法!”
(第五节末尾修改如下:
刘庠轻轻吹了吹手中的茶杯,笑道:“陕西民政,其大者有三:水利、淤河、役法。”
“请言其详。”
“陕西一路几乎无河害,惟常受旱灾与山洪之困。兴水利,开通诸诸渠,使其能灌溉关中,一渠之利,不可胜言。秦国富强,因郑国渠;汉唐关中繁华,亦多赖水利。若能重修水利,恢复汉唐旧观,关中可再为天府之国,陕北亦不失于富裕。淤河实则也是水利的一部分。淤河为田,既可减少河害,巩固堤防,又可得良田万顷。天下之利,莫大于此。然此二者,前人非不知也,实不能为也。为何?症结所在,便在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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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役法……”
“正是。”刘庠放下茶杯,注视着石越,侃侃言道:“本朝之最大症结,就在役法!”说到最后四字时,他不自觉的加重了语气,然后又注目着范纯粹,说道:“德孺可为子明略言唐以来役法之变。”
“是。”范纯粹微微点了点头,显然他与刘庠之间,早已经有了相当的默契,当下立刻温声接着说道:“唐初所行的便是所谓的租庸调之制。租为田税;调为绢、绵、布、麻之税;此外每丁每年须服役二十日,不服役者,则纳绢布替代,是为庸;若政府额外加役,加十五天,则免调;加三十天,则租调全免。每年额外加役,最多不得超过三十天。若有杂徭,亦不得超过三十九天,若一旦超过,则要折免其他赋役。此唐之所以富强也。至武则天、唐玄宗时,均田之法渐坏,租庸调亦渐渐名存实亡,便又出现了所谓地税与户税,此两税法之先声,户税实为人头税,按户收税;地税则为田税。到了唐德宗建中元年,杨炎终于制定了两税法。两税法之要义,便是‘量出以制入’,朝廷根据财政支出定出总税额,分摊州县;又按丁壮与财产订户等,依户等纳钱,依田亩纳米粟。夏秋两季征税。租庸调、杂徭、各种杂税一律取消。本朝之所以不抑兼并,实与两税法有关。因为国家税收之主要来源,完全不需要抑制兼并。此亦本朝立国与唐初立国之异。然而若依两税法之精神,那么百姓在交纳两税之后,是不需要再服任何徭役的!”
范纯粹所说之事,石越心里自然是清清楚楚,但是自范纯粹口中说来,却依然让人闻之叹息。只听范纯粹又说道:“本朝承五代之弊而不能改,两税之外,又有丁口之赋与杂变之赋,要随同两税输纳。且丁口之赋不论主户、客户,一体交纳,更是于两税之外,再征了一次人头税。百姓之负担,较之两税法,已经变重。特别无地之民,更深受其害。最为不堪者,却是交了两税与丁口之赋、杂变之赋以外,还要再服差役!”
“本朝的差役,有主管运送官物或看管府库粮仓的衙前,有掌管督催赋税的里正、户长、乡书手,有供州县衙门随时驱使的承符、人力、手力、散从官,有逐捕盗贼的耆长、弓手、壮丁等等。王介甫欲行免役法,其免役钱可比唐之庸,然而征庸之后,差役却往往并不能免。是以役法之祸更烈。本朝若真欲宽政为民,依区区之意,是应当尽废丁口之赋与杂变之赋,更应当让百姓一体免役,使两税之外无役税,此方是为百姓着想。但是本朝立都汴京,不得已冗兵冗官,国库空虚,想要轻徭薄赋,只怕终究只能是空想。”
听他说到这里,刘庠便接过话来,又道:“陕西一路,百姓所受刻剥,实为国朝之最。尤其是役法!因为与西夏历年交兵,百姓被征发转运粮草,组织乡兵弓手,别外百姓还可轮息,陕西百姓却几乎无一日安息。兴水利,淤河为田,皆是大工程,全靠财政雇人进行,根本不可能做到。而若要再征发百姓,百姓却已经在疲于奔命,实不堪再被驱使。我辈一心为民谋利,又岂能不顾事实,反而害苦了这一路百姓?故此陕西路所难者,归结为八个字两件事,便是:无钱可用,无人可使!”
石越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望着映在窗纸上的摇摇的烛光,沉吟了良久,忽然试探性的问道:“希道兄、德孺兄,以你们之见,若是解散一部分乡兵弓手如何?”
范纯粹怔了一怔,随即便摇了摇头,苦笑说道:“那是朝廷的敕令。此事关乎军国边防,我三人可俱都承担不起。”
石越微一皱眉,道:“沿边或者还需要弓手协助守卫,但与西夏不接壤诸州县,又要弓手何为?”
范纯粹叹道:“怕的、防的就是万一。而且此事关系极大,亦非陕西官员可以自行决定。”
刘庠的脸上也流露出叹息之色,但却没有再说话。于是三人不由又俱都陷入沉默当中。石越心念转动,一时间,许多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