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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权柄-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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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在大宋朝领土的最南端凌牙门修建了一座南海护国寺与一座上清观。

这些还仅仅是公开的措施,在暗地里,在石越的推动下,枢密院职方馆在智缘等许多高僧的帮助下,与辽国、西夏、大理以至于高丽、倭国的一部分僧人,都建立了程度不同的良好关系。明空本人就是其中之一。才智出群,曾经远至天竺取经的明空,其实却是个因为家贫半路出家的和尚——甚至他的度碟钱都是智缘替他出的。不过这私毫不妨碍明空这个并不怎么纯粹的僧人,拥有自己的野心。所以他才在智缘的引荐下,接受大宋枢府职方馆的“布施”。

“蛮夷之国,便是信奉佛祖,亦终不能如大宋一般护法,贫僧听说如今西域一带,已有异教传入,信奉佛祖之民渐少,而信异教之民渐多,若大宋不能早日收复河西,非只是大宋之不幸,亦是释家之不幸。”

“大师放心。”司马梦求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佛塔,笑道:“用不着大师等许多年,此地终当复归中土。”

“如此甚幸。”

司马梦求又说道:“在下来怀远郡,尚另有一事。”他口中的“怀远郡”,是兴庆府在唐代的称呼。

明空微微一笑,双手合什,高宣佛号,问道:“可是为武状元降夏一事?”

“正是。”司马梦求脸色沉了下来,咬牙说道:“一直以来,陕西房都查不到文焕那厮的下落,不料便在十余天前,此贼竟已被夏主封为汉字院学士兼御围内六班直副都统,妻以仁多族之女,出入随扈,夏主又为他营造府第,极尽亲宠!此贼世代官宦,为大宋武状元,其没于西夏,石帅又上折为之辩护,不料竟然真已降敌,真是忘恩负义、无父无君之徒。”

明空淡淡听司马梦求说完,问道:“司马公子之意,是欲设法为大宋诛之?”

“正是!”司马梦求傲然道:“彼在大宋时,亦曾往来石学士府上,与某有旧。然如今既作贼,某自当持其首级回见皇上!”

“文某之事,贫僧亦曾听闻一二。”明空沉吟道,“彼与汉将李清,皆是夏主之亲信,二人日夜常伴夏主左右,皆见信于夏主。夏主以文某本是大宋武状元,待之尤厚。只是闻听文某出入常有护卫亲兵相伴,若要行刺,并非易事。”

“正为此事,欲与大师谋之。”

明空面色凝重,垂眉沉吟半晌,方说道:“不易为也。此是西夏国腹心之地,公子能平安来此,已是异数……除非公子有空空儿、薛红线那般本事,否则能否行刺成功尚未成可知,不能全身而退却是必定之数,此匹夫之勇,所得不足偿所失也。公子为朝廷干城,不可为一区区降将,轻行专诸之事。”

“话虽如此,但文焕亦不能不除。”司马梦求岂能不知其中的风险,但是陕西房知事身负重任,不可轻易暴露身份,而旁人却难寄此任——若想完成这个任务,不仅要有过人的本领,还须有必死之决心。

职方馆自创建已来,亦不过几年时间,这个机构的主要任务还只是替宋朝军方搜集情报、策反官员。在西夏这个地方发展的细作,绝大部分是依靠金钱与官爵收买;只有极少数骨干,才是出于对大宋的忠诚以及一些信念上的原因,为职方馆效力。毕竟对于身居西夏的人们来说,哪怕是血统纯正的汉人,从职方馆所了解的情况来看,也并没有如同国内一些秀才们所想当然的那样,对于恢复汉族的统治抱以热烈的期望并且愿意为之牺牲,恰恰相反,越是深入到西夏的腹心之地,当地的居民越是可能为了西夏国而拿起武器来与宋朝战斗——哪怕是汉人,亦不例外。从职方馆搜集的情报分析,西夏国内大部分居民,无论蕃汉,亦无论贵贱,他们更关心的,恐怕还是自己的利益是否受到侵犯——只有这件事情可以最终决定他们的倾向性,而并非那虚无飘渺的“夷夏之防”与“君臣之义”。这样的情况同样适应于被契丹人占据的燕云地区,职方馆对燕云地区更为详尽的情报分析,曾经直接击碎了大宋朝从皇帝至大臣们心中普遍存在的一种幻想——以为只要大宋军队北上,当地的汉族居民就会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职方馆甚至认为,如果将来王师果真北上收复燕云,一定会有相当的汉族官员为辽朝皇帝尽忠,而对于普通居民的期待,最多也只能寄托在中立这样的范围之内;真正能为大宋朝所用的,也许只有僧道与商人。

而西夏的情况显然更糟,因为在梁太后与梁乙埋的统治下,西夏与宋朝的关系不断交恶,冲突不断,商旅断绝。职方馆甚至只能依赖于辽国商人来收集西夏的情报——不过这显然不属于陕西房管辖。

因此,当司马梦求决定要刺杀文焕之时,突然发现,要么他就要暴露陕西房知事的身份,要么,他就只能亲自动手——司马梦求还不至于愚蠢到敢在西夏的腹心之地募集刺客。

不过无论如何,司马梦求却同样也没有想过要拿自己的生命去与文焕同归于尽。这并非是司马梦求吝惜自己的生命,而是他认为文焕的生命还不够票价。所以他才来找明空谋划。明空的回答,显然不会让他满意。

“无论如何,要请大师代为谋画,只要能探听出文某有何喜好习惯,便不难设法接近。”

明空不知道司马梦求为何一定要杀文焕而心甘,但是毕竟司马梦求是宋朝枢府职方馆知事,他既然如此说了,亦不好拒绝。他沉吟许久,方勉强说道:“文某之喜好习惯,兴庆府想必知之者必少,且听闻他除与夏主及李清见面之外,便常常闭门不出,亦不接客……不过,贫僧勉力打听便是。”

“多谢大师。”

兴庆府外的围场,内着铁甲、外裹锦袍的文焕捡着一只身中羽箭的大鹰,策马向夏主秉常马前跑来。脸上尚带着稚气的秉常笑吟吟地望了文焕一眼,挥鞭指着文焕,向身边的李清笑道:“不料宋朝亦有文将军这样的善射之士。”

李清微微欠身,一脸郑重地答道:“宋军重射术,善射之士想必不在少数。若据文将军所言,宋朝现已在编修《步军典范》,其中似有规定士卒之射术,不仅须能及远,亦须能中的。此不可轻视也。陛下请思之,若是宋朝神臂弓部射中之能提升三成,我军当以何应敌?”

秉常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宋军近年来屡战屡捷,又不惜耗费国帑,将军队全部整编,装备昂贵之新式武器,此其志不在小。”李清继续说道,“反观诸国,辽国虽新君立足渐稳,然而杨遵勖割据之势已成,耶律伊逊负隅顽抗,其困兽之勇,固出人意料,然于辽主却非福音,如此以久,辽国国力必然削弱。大理国内争权夺利,权臣秉政,于宋朝本不足为患,如今更是慑于宋朝之威,一岁竟至三遣贡使!此为宋朝开国以来未有之事。而我大夏,屡败于宋,兼之陛下即位未久,威信未立……”李清说到此处,见秉常的脸色已渐渐严肃,他顿了一下,凝视秉常一眼,欠身说道:“恕臣万死,臣以为今日之事,大夏国有亡国之忧!”

“你是忠臣。”秉常勉强挤出笑容,回头看了文焕一眼,见文焕离自己已不足五十步,他向文焕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又转身对李清说道:“说话无须顾虑太多。”

李清抬头看了四周一眼,见除自己和文焕之外,四周卫士皆是秉常心腹,暗暗点头,又向秉常说道:“陛下可否屏退左右说话?”

秉常看了李清一眼,又环视四周卫士,半晌,方点点头,挥手高声说道:“尔等退至百步以外!”

“遵命!”众卫士一齐躬身应道,如波浪一般退了开去。文焕愣了一下,正也随着众人退下,却听李清喊道:“文将军,你过来。”

文焕顿时愣住了,他看看李清,又看看秉常,眼睛霍然一亮,一丝炽热的光芒从眼中一闪而过,握弓的手背,青筋根根暴露。

却听秉常转过脸来,向他笑道:“文将军不必回避,可过来说话。”

“是。”文焕点头答应,正要策马过来,却见李清皱眉望了他一眼,指着他手中的弓与腰间佩刀,示意他摘下了。

文焕心中一凛,连忙将弓与佩刀取下,丢在草地上,策马走过来,向秉常欠身行礼。

“不必多礼。”秉常回首顾视李清,说道:“现在再无外人。”

“陛下!”李清喊了一声,从马上滚了下去,拜倒在地,沉声说道:“臣有一言,敢冒死献于陛下座前,陛下若得见信,是陛下之幸,若不见信,臣愿一死报陛下知遇之恩,惟请陛下能善待臣的家人。”

秉常见李清说出如此严重,不由一怔,道:“你我君臣相知,自古罕见,有事直言,必不加罪。”

“谢陛下。”李清向秉常郑重叩首,方说道:“陛下可知今日之国势否?”

“请将军明言。”

“当今大夏,有必亡之势!臣不敢不言于陛下面前。”

秉常挤出笑容,说道:“虽有平夏城、讲宗岭之败,似亦不足以言亡国吧?母后常言,大夏今日国势,胜太祖太宗开国之时百倍,当时犹不亡,今日更无亡国之理。”

“哪朝哪代亡国之前的形势,不比开国之时好上百倍?!”李清无礼的反驳道。

秉常听到这话,却也是一怔。他喜好汉文,也曾经读过华夏史书,细细思来,却的确如李清所说。

“臣敢问陛下,太祖太宗开国之时,可有女后当权,可有外戚专政?臣敢问陛下,太祖太宗开国之时,宋朝可有今日之繁华?如今大夏内则有女后外威,专擅兵威;外则有宋朝君臣协力强国变法,步步进逼。百姓们困于赋役之重,朝不保夕;贵族们却耽于享乐,宁可将钱交给佛寺,也不愿意让给百姓!诸蕃落苦于刻剥,怀贰心久矣。兼之与宋交恶,贸易不通,商旅渐绝,朝野物用匮乏——长此以往,国无不亡之理!

何况陛下当三思之,今日之大夏,究竟是姓嵬名氏?还是姓梁氏?!“李清一番质问,问得秉常默然不语。

“梁乙埋本不会用兵,其秉兵权,无非是为一己之私利。但是大夏国,却是经不起梁乙埋的几番折腾了。若是他将精兵丧尽,陛下要用什么来统治国家“太后只道用蕃礼胡俗,便可以保全国家。然而陛下不知否?连辽主那等英主,都大力推行汉化,俨然更以中国自居。陛下为一方天子,岂能自甘与蛮夷为伍?何况若用胡俗,便当逐水草而居。一旦筑城池宫室,垦田耕种,尚欲久存胡俗,以陛下之明,以为可得乎?陛下又以为这兴庆城中的贵人,有几人能真正少得了宋朝的丝绸瓷器?连素恶汉物的太后宫中,还摆着一座宋朝制造的珍珠座钟呢!”

“那将军以为……”秉常抿紧嘴唇问道。

“陛下要想不亡国,保全宗庙,以臣之愚见,惟有一法:与宋朝修好,恢复市易。同时在国内改革,推行汉制,削减一部分贵族特权,减轻百姓赋税,善抚诸部之心。只要两国有一段时间不交战,战士们便可以放归部落,牲畜就会繁衍,土地就有人耕种,百姓们就会拥护陛下。

纵使宋朝进攻,其国内必有反对战争之压力,其外则要背负恶名,而我大夏却同仇敌忾,且有沙漠为险,彼劳师远来,与我全国为敌,无天时地利人和,岂有不败之理秉常沉吟半晌,道:“然太后必不肯同意此策。”

“故此,当务之急,是陛下要掌握兵权,名副其实地亲政!而要掌握兵权,便是要设法除掉梁乙埋,孤立太后!”李清毫不犹豫的说道。

“不错。”在一旁一直侧耳倾听的文焕突然插话道:“自古以为,未有阴盛阳衰而国家兴盛者。梁乙埋专权日久,未必没有取而代之之心,陛下不可不防。”他说到这里,见秉常将目光移过来注视自己,连忙垂下头去,继续说道:“陛下可知,臣在宋朝之时,宋人皆只知大夏有梁乙埋、梁太后,不知大夏有陛下!”

秉常听到这话,顿时怒气上涌,厉声道:“岂有此理!”

“陛下息怒。”李清连忙劝道,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秉常那匹不停地刨着地面的坐骑的马蹄。

“要掌握兵权,并非易事。”秉常抿着嘴唇,半晌,方说道:“我大夏之制度,各部落之兵权实在各部贵人手中,既欲削其特权,如何能得其支持?”

“凡事皆要一步一步来。”李清见秉常已是动心之意,顿时大喜,说道:“陛下在亲政之前,不必让诸部落贵人知道要削其特权。首先要掌握兵权。十二监军司实权皆在各部头领手中,彼辈既不足为恃,亦不足为惧。无论如何,十二监军司的部队,只会听从掌握兴庆府的人之调动。因此,所谓兵权,实际上便是对兴庆府附近二万五千人的卫戍军的控制权。”

当时西夏真正最精锐的部队,并非是名震西北的“平夏铁鹞子”,亦非是“步跋子”,而是常驻兴庆府及其附近城市关塞的卫戍军与“御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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