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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权柄-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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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收……”

“既是不收,那本官想送给谁,亦是本官之事。”石越脸色稍霁,向罗牟平笑道:“这既是件宝物,便当还给你。”

罗牟平脸上却大有为难之色,这件虎皮披风,的确是其部中之宝,但是他托尽关系来求吕惠卿,是想要为父亲在归来州谋个好一点的官职,好让罗家压过个恕家一头。此时明知石越是在帮自己,按理是不应当收回,受石越这般大礼;但是'玄武村'如果不要,这件虎皮日后便再难有机会收回了,未免又有几分舍不得。他可不是什么心怀大志之辈,能让自己的部落在归来州的群山中称雄,已是他心中最大的志向。

石越这些年来,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见他神态,早知其意,笑道:“你尽管收下,这件披风,我却是用不着。”

罗牟平脸孔一红,单膝跪倒,双手接过木盒,朗声说道:“参政此恩,罗家没齿难忘。日后若有用得着之处,但有一语带到,罗家绝不敢辞。”

石越与吕惠卿对望一眼,哈哈笑道:“那我就先多谢了。”二人心中都不曾将此当回事,毕竟罗氏鬼主充其量不过是数万人之夷族,二人却是掌握数千万人口帝国的宰相与副相,又有什么地方能用得着数千里之外的夷族?

吕惠卿招呼众人坐了,便吩咐了歌舞酒宴。他的酒倒也罢了,虽然非常香醇,但终究比不上皇宫的御酒,便是曹太后家的家酒,也远胜于此。但是他买的这几个舞妓,却真的是非比寻常,石越见过众多显贵家的舞妓,无论相貌舞技,都无人能出其右。金石丝竹,罗绮珠翠之中,似乞弟与罗牟平,早己不知身在何方,连石越也忍不住赞道:“亏得相公寻来这些女孩儿。”

吕惠卿笑道:“这却不是我寻来的,是我这个族侄寻来的。他在泉州,亦颇有些身家。此次因为军资生产竞标,千里迢迢来京师,可难为他还能寻到这些女孩子。不过送给我却是送错人了。”

石越听到这话,心中立时明白,吕惠卿是有求于自己。当下淡淡一笑,道:“以令侄之能,想来必有十足之把握。”

吕惠卿冷笑道:“他想要竞标的东西太多,只怕未必有希望。”

“哦?”石越心中忽然有点好奇,很想知道吕惠卿会如何向自己说顼。

“他这次是准备投标二成的军衣生产,而且还想制造新式弩机标准配件。实在是有点不自量力。”吕惠卿喝了一口酒,眯着眼睛,漫不经心的说道。

“若令侄资金雄厚,有足够的作坊,又是相公族人,这倒并非不可能。”

吕颜山一直竖着耳朵倾听,听见石越此语,以为石越有许诺之意,不由笑道:“参政所说有理。实在不是小侄贪心。据小侄所知,江南十八家商行此次联合竞标,竟然是想夺下全部标物的五成。小侄与他们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汴京的几家巨富之家,每家所想要竞到的份额,都在一成以上。”

石越笑道:“若是作坊不足,也不可能随便竞标。万一完不成,罪责非轻。”

“此事不难。竞标成功之后,再根据竞标所得,收购作坊便是。似弩机一物,若未能中标,谁家又有这等能力?”

“原来如此。”石越不置可否的一笑。

“只是此次竞标,小侄多方打听,知道大多商行作坊,在一些顼目上都并不指望挣钱。只要能够不亏便可。他们是想和军器监建立良好的关系,从下一年开始,军器监必然会优先选择与其合作,得到更多的顼目。相信未来利润最大的,是弓、弩、刀、枪以及许多攻城器械之生产,因此眼下竞争最激烈的,便是弩机等物了。毕竟军衣这等东西,只要有钱就行。而弩机等物,却需要实力。若能得到军器监认可……”

吕惠卿不待吕颜山说完,便笑着插话道:“眼下真有能力制造弩机的,只有江南十八家商行,十八家商行联合之后,就一同创办技术学校,最要紧的,是他们的作坊里有各种各样的工人。这是别人无法相比的,而且十八家商行一向联合行事,实力也是大宋首屈一指的。”

石越听吕惠卿开口,便知道他要说的什么是意思。所谓“江南十八家商行”,是这几年来扬杭商业圈中最赫赫有名的十八家大商行联合组成的一个准行会,其产业无所不有,也是海外贸易中的巨无霸组织,又创办了《海事商报》,更因此成为江南地区商业领袖组织。而这十八家中的一家,便是唐家,与石越的关系非比寻常,这些事可以说人所共知。

石越笑道:“弩机此次的配额并不多,不过十万只。此事不瞒相公,军器监苏大人的意思,是希望至少分成五份,军器监的确是要从弩机的生产中,了解各个商行作坊的实力,这完全是为了以后打算。以江南十八家商行的实力,只要他们有意,必然会得到一份。”

吕颜山听到这话,已知这次如此不能成为标中弩机生产的五家之一,日后要介入军器生产的领域就肯定会失去先机,而且也加倍困难,不由急道:“万望参政能够周全,小侄感激不尽。”

石越却淡淡望着吕惠卿,口里笑道:“最后是谁中标,要听枢密院与军器监的意见为主。我不过主持其事,谈不上决定之权。”

吕颜山正待再说,吕惠卿早已朗声笑道:“正是如此。颜山,你既是我的侄子,就不可令石参政为难。须当公平竞争。”一面又向石越说道:“今日崇政殿所言之事,我细加思索,又觉蔡京之策甚是可取……”

石越听他没头没脑说起此事,不由一怔。眼下乞弟、罗牟平、吕颜山都是不相干之人,竞标的事情,说些能说的东西倒不妨事,但这等军机大事,自然是不方便谈论的。吕惠卿如此精明,突然说起此事,背后必有他意。石越微一沉吟,已知道这是吕惠卿在暗示于他,毕竟高丽事成,他石越有创议之功,而唐康更是为国建功……因语带双关的说道:“皆是为国家朝廷而已,若能公私两便,自是两全齐美。”

吕惠卿闻言,不由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公私两便,果真是两全齐美。”

********熙宁八年十一月上旬,充满了喜庆的味道。清河与狄咏的大婚过后,便是包绶迎取程琉。到了十一月初十,出乎文彦博意料之外,太皇太后向皇帝赵顼表明态度:支持他迎娶高丽国王女,可封“贤妃”。而吕惠卿则不再反对此事。十五日,在祭奉单雄信的单将军庙,五百余家商行作坊主购买了军资生产竞标的入场券。江南十八家商号联合竞标,一举夺下了百分之四十的标物。此外比较引人注目的是,前宰相韩绛的族弟与妻弟,前宰相曾公亮的族侄、即枢密院都承旨曾孝宽的族弟,现任宰相吕惠卿的族侄,也参加了这次竞标,并且毫不客气的各夺到一万件弩机的标物,并且全部另有收获——两天之后,这件事便成为《西京评论》的头版头条。《西京评论》谴责此事是“道德败坏,斯文沦丧”,而《汴京新闻》与《西京评论》的立场则不相同,《汴京新闻》质疑的是公正性——但是五百当事人无人质疑,而且主持者又是在商人中印象非常的石越,这种质疑未免显得无力。对于当事人而言,这些谴责更加不关痛痒,没有任何指责能够让他们面对如此巨大的利益而不动心。而且在朝中而言,谏官、御史、给事中都没有指责的兴趣。甚至连皇帝都认为让他们分一杯羹是理所当然的。

在汴京的目光被单将军庙的这次竞拍牢牢吸引的时候,十一月十七日,薛奕的远航船队,载满了整船整船的货物,进入杭州湾。薛奕的水手们并没有能够全部回到大宋的国土,有数以百计的水手病死或因故身亡,另有数以百计的水手因为病重,留在了凌牙城修养。但是这一点完全没有妨碍到杭州市民的热情,在《海事商报》和西湖学院的偏动下,人们好象在迎接一个收复了燕云失地凯旋而归的将军,欢迎的人群从杭州湾的港口开始,长达十余里。

但是薛奕并没有在杭州多作停留,他必须赶赴汴京。在那里,大宋朝廷将听取他的意见,制订真正意义的海外战略规划。同时,做为一个武进士,他也非常希望能够赶上朱仙镇讲武学堂历史上第一次“演习”。

辽国。上京道。横河。

满河南岸,族旗密布。辽主耶律浚自统十五万皮室军,从中京而来,想要渡演河进逼上京临满府,将耶律伊逊势力一战荡平。大将萧阿鲁带率左路军,统兵三万,从上游广义县渡河,汉人行宫副部署萧夺刺与给事北院知圣旨事萧迁鲁率右路军,统兵二万,从下游长宁附近渡河。而耶律浚亲率十万大军为中路军,从丰州渡河。大军一旦渡过满河,距上京临横府便只有区区二百一十里,大军两日可到。因此,在潢河北岸,耶律伊逊亲率十六万大军,据险而守,绝不容许耶律浚的大军渡过演河一步。耶律伊逊深知,一旦耶律浚大军过了演河,上京绝不可守,他的命运,便只能依托上京道那无比辽阔的疆域,与耶律浚捉迷藏;或者干脆孤注一掷,把命运寄托在杨遵勋与女直部落的反叛之上。

此时寒风猎猎,横河之上已经结起了薄冰。耶律伊逊早已把演河上的几座石桥全部拆毁,但是他却没有本事阻止天气寒冷后,河水结冰的自然现象。他只能祈祷,祈望自己的儿子能够说动一直狐疑不定的杨遵勋谋反,祈望带着重礼前往几个强大女直部落的使者能够不辱使命,祈望前往宋朝、西夏、高丽的密使,能够顺利到达,说动他们用兵。但是眼下,在这一切实现之前,他耶律伊逊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证明给天下人看看——他耶律伊逊,有资格成为耶律浚的对手理

站在稍高一点的山坡上,就可以依稀望见南岸的皇帝金帐。耶律伊逊对此再熟悉不过了,那是用铁枪扎成的硬寨,以粗大的毛绳将帐蓬连起来。每杆枪下都有一把黑毡伞,卫士们站在伞下躲避风雪。在枪旁就有小毡帐,每帐住五人。在金帐周围,还设有拒马、铃档等物,防备敌人的偷袭与刺客。耶律伊逊自己的营寨与耶律浚的行头,是差不多的。营中的那个小皇帝,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耶律伊逊是见过大阵仗的人,对岸那身着厚厚的皮衣,在寒冷的冬天依然军纪严肃的军队,虽然也曾让他感到一阵心虚,但是如果以他的三千最精锐的卫队而论,则一定也不逊色于对方。甚至他部下的契丹军队,也称得上是精悍之军。但让他担心的,则是那些部族军的战斗力,还有自己部队的士气脚冬不高的问题,也需要解决。

“耶鲁斡攻又不攻,退又不退,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说话的人是耶律伊逊军中大才绷界律连达,这人是军中勇将,长得五大三粗,说话声音洪量。他本不过是一个奴才,是耶律伊逊一手提拔起来的,因此对耶律伊逊甚为忠心。耶鲁斡是耶律浚的小名,耶律伊逊军中常直呼耶律浚小名,以示轻蔑之意。

“王爷,耶鲁斡的确让人莫测高深,这小小的满河边上,他己经停了将近一个月。数十万大军对峙于此,多毛粮晌,于他有什么好处?难道他的补给就那么充足?”说话的人细声细气,似乎有气无力的样子。此人是耶律伊逊府中幕僚,叫姚孝友,却是个辽国汉人。

耶律伊逊骑在马上,皱了皱眉,没有出声。耶律连达却已粗声说道:“我军军粮充足,怕他何来?”

“王爷,将军。”组津友依然不紧不慢,细声细气的说道,“学生担心的,是耶鲁斡可能在等待什么。大军在外,利在速战,以他之明,不可能不知。”

“他在等什么?在等下雪,等潢河水结冰。他没有那么多舟船来渡十几万军队。”耶律伊逊重重的“哼”了一声,脸色越发难看。所有的人顿时都不敢做声,大家都知道,潢河结冰,是迟早的事情了。数月之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校,竟然将上京搞了个天翻地覆,虽然似耶律连达这样的悍将并不服气,但是许多将领都不免暗暗心惊。耶律浚用人不拘-格,帐下许多将领都是他一手简拔,虽然为了避免士兵不服,将领失和,没有人能够单独统领一军,但是从那个叫耶律信的表现来看,委实不可轻视。若人人都能如此勇悍果决,进退如风,那么己方的前途,便己经注定。历来叛逆者的下场之悲惨,想想都让人心寒。

耶律伊逊一方,真正的依赖,是利用时间与险阻来拖垮耶律浚。只要时间一长,南方的宋朝、东方的高丽、西方的夏国,甚至杨遵勋、女直部落,都会嗅到风气,一起来抢夺,到时候耶律浚就算是阿保机转世,也无力回天;而耶律伊逊一方便有机可乘。这一点,不仅耶律伊逊心里明白,很多将领也明白。耶律浚本身一向有“英明”的贤名,毕竟又是天下公认的辽国太子,他的正统地位远远强过耶律伊逊拥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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