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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明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道:“其实为父也是支持削弱皇权。”
“父亲,你……”叶如棠愣住了。
叶天明摆了摆手,“你不要着急,听为父慢慢给你说,为父的出发点和他们不同。”
“请父亲解孩儿心头之惑。”
“你知道为父这些天为什么这样低调吗?”
叶天明叹了口气道:“皇上之所以重新启用我,就是希望让我取代黄子澄,和李维正对抗,当年我两次和李维正决裂,再加上我在朝中还有一点势力,他就希望我能接过黄子澄反李维正的大旗,这一点李维正也看出来了,所以他才提出,让黄子澄出任河南布政使,这样一来,皇上就不能太亲信于我,那样会让黄子澄寒心,可惜啊!经历了一次起伏后,我早就看透了,假如李维正返回辽东,不再威胁朝廷,皇上第一个就是要罢免我,因为他怀疑我支持燕王,就凭这一点,他就绝不会重用我,可是皇权被削弱以后,其中最得利的当然是李维正,其次就是我了。”
说到这里,叶天明看了看儿子,看他有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叶如棠沉思一下便道:“父亲的意思是说,皇权被削弱,皇上就不能随意罢免重臣,而父亲在朝中会自成一派势力,无论谁都不能轻易罢免父亲,是这样吗?”
“不错,你大有进步。”
叶天明十分欣慰地捋须点了点头,儿子开始成熟了,将来能继承自己的事业。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也是李维正的布局方向,他要把大明分成若干势力集团,让这些势力集团彻底架空皇权,你可别小瞧他的权谋,我这个女婿的厉害,不亚于当年的太祖皇帝啊!”
叶如棠最不服气的,就是他的这个大舅子,他见父亲如此高赞李维正,嘴上虽不说什么,但脸上不以为然的神情却表露出来了。
叶天明看在眼里,他微微叹了口气道:“如棠,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情绪化,为父知道你对李维正一直不满,可如果你不改掉这个情绪化的弱点,一旦被别人利用,我叶家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叶如棠一惊,连忙道:“孩儿知错!”
叶天明摇了摇头道:“你嘴上知错,其实你心中还是不服,你想想看,他能走到今天是侥幸吗?燕王当年还是他的证婚人,可今天两人势不两立,当年,张翼和他可谓是忘年之交,可最后呢?他杀张翼眼都不眨,最后还让他身败名裂,别看他是我女婿,娶了我的两个女儿,可一旦我成为他的障碍,他也照杀我不误,如棠,权力斗争就是这样冷酷无情,像皇上那样的多情者,是真的不适合参与到权力斗争中来,为父希望你能向李维正多多学习。”
“可他的心狠手毒,孩儿学习不来。”
“为父不是要你学习他的心狠手毒,是要你学习他政治眼光,布局长远,你肯定会说,他不过是一介武夫,有什么政治眼光?有什么布局长远?是这样吧!”
叶如棠沉默不言,实际上就是默认了父亲的猜测,他从小和李维正一起长大,对李维正的成见已经根深蒂固,他始终认为,李维正不过有点小聪明罢了,连秀才都五第不中之人,能有什么政治眼光,能有什么布局长远?
叶天明见儿子固执,心中不由暗叹一声,一些本来不想说的话,也只能告诉他了。
“如棠,他已经握军近百万,远远要多于朝廷,他若想灭大明自立,可谓轻而易举,可他为什么不这样做,你想过吗?以前为父也看不懂,还以为他是不敢,可现在为父懂了,他不是不敢,而是他有自己的政治理想,他是要彻底架空皇权,你明白吗?削弱皇权只是他的第一步棋。”
叶如棠陷入了沉思,父亲的反复劝导终于使他开始理智地看待李维正了,沉思片刻,他又问道:“那他的第二步棋会是什么呢?”
叶天明看出了儿子眼中的冷静,心中不由欣慰之极,便微微一笑道:“他的第二步棋其实已经走了。”
“已经走了?”叶如棠眼中一阵疑惑。
“是的,他已经走了。”
叶天明眯着眼笑道:“不久以后你就会明白了,其实为父也是刚刚才看出来。”
就在朝廷重臣们纷纷对李维正的真实用意进行猜测时,大明王朝的第一份报纸:《杂剧周报》,在朝廷允许民间办报的第四天问世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杂剧周报
《杂剧周报》在应天府的各大茶馆突然出现,顿时成为了京城的一大话题,所有人都在议论这张报纸,甚至包括李维正,他也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么配合的人,才仅仅四天,大明的第一张报纸便面世了。
今天是休朝日,百官们都在家休息,李维正也呆在了家中,享受难得的闲暇时光,一大早,李维正的亲兵就从城里买了一份刚刚印好的《杂剧周报》,李维正拿过报纸,立刻就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这份《杂剧周报》居然和他创办的《高丽杂报》一模一样,连排版和图案都是一样,而且很多栏目都是模仿《高丽杂报》,只是略作修改,比如‘名角动态’,它改成‘名角动静’;再比如‘明日焦点’,它则改成‘明日视点’,用现在的话说,活脱脱就是《高丽杂报》的山寨版,难怪出得这么快呢!
“爹爹,让我也看一看!”
李维正的大女儿李知秋如一阵风似地跑来,看书看报从来就是她的最大兴趣,在辽东她天天都要看《高丽杂报》,可到了京城,她就没有报纸看了,今天听快嘴的亲兵说爹爹有了一份报纸,她激动得飞奔跑来。
“爹爹,我也要看!”小女儿叶子从后面追来,她从来都不甘示弱,只要是姐姐喜欢的,她就绝不会并后,尽管她对看书看报一点兴趣都没有。
李维正最疼爱的就是自己这一对孪生宝贝,他一手一个抱在自己怀中,知秋跑在前面,抢到了报纸,妹妹急得直跳脚,伸手去抢她的报纸。
“你又不喜欢看报,你抢什么?”
“谁说我不喜欢,你给我一半!”
李维正连忙笑道:“别抢!别抢!一共两张,一人一张。”
知秋没有办法,只好给了妹妹一张,“你拿去看吧!”
叶子拿着报纸,却根本不看,而是伸长脖子去看姐姐的那一张,知秋忽然眉头一皱道:“爹爹,这个报纸怎么和咱们辽东的报纸一模一样。”
“哪里一样了?给我看看。”
“去!去!去!你知道什么?”
叶子立刻眼泪汪汪,扑在爹爹的怀里哭了起来,“爹爹,姐姐欺负我!”
李维正慌忙哄女儿道:“叶子乖,别哭,我的叶子虽然不看报,但射箭很准,姐姐就比不过你。”
说到射箭,叶子立刻破涕为笑道:“爹爹,我昨天一箭射到解先生的屁股上,他到处找人问是谁干的。”
解先生就是解缙,他已经辞去朝廷职务,现在是李维正的幕僚,同时也是两个小丫头的先生,李维正对自己的小女儿已经无可奈何了,他苦笑一声道:“那种小箭谁不知道是你射的,你以后不能再射自己的先生了,知道吗?”
“我知道了!”叶子低头嘟囔道:“不射先生,那射亲兵大叔行不行?”
“不行!我要找他们去。”
一旁的姐姐忽然气愤地喊了起来,把李维正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爹爹,这份报纸分明是抄袭,除了节目表不是外,其他评论、简介和去年五月初二的《高丽杂报》一模一样,我记得很清楚,这篇长生殿的评论就是我写的。”
李维正一阵惘然,自己的女儿居然会写评论了,她才七岁啊!
“爹爹,我们去找报馆,他们不能这样抄袭。”李知秋像个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道。
李维正想了想便笑道:“好吧!爹爹今天正好没事,带你去看看这家报馆。”
“爹爹,我也要去!”叶子撅着嘴道。
李维正一把将她抱起来,在她小脸蛋上重重亲了一下,“什么时候少得了你这个小精怪。”
李维正稍微收拾了一下,李知秋也找到了证据,父女三人一起出门了,刚走到门口,却迎面见解缙走来,李叶子见到先生,害怕得把脸扭了过去。
“大人,带她们去哪里?”解缙就是来给她们上课的,见她们要出去,不由一愣。
李维正见到解缙,忽然想起,也应该让他同去才对,将来解缙可是他的笔杆子,将主导整个大明的舆论。
“解兄,今天我带小女去报馆,一起去吧!”
李知秋也施礼道:“先生,我发现今天的《杂剧周报》中有抄袭现象,先生常教导弟子说, ‘学书在法,而其妙在人’,弟子要去告诉他们,就算学习也要融会贯通,别出心裁才对,不能这样邯郸学步,最后忘了自我。”
李维正见自己的女儿要变成小夫子了,不由苦笑一声,对解缙道:
“解兄果然教得高明。”
解缙哈哈一笑道:“知秋可是我的得意弟子,我七岁时还不如她呢!”
他忽然看见了叶子,不由一瞪眼道:“昨天那一箭是你射的吧!”
叶子害怕,躲在父亲的身后,李维正护犊,把女儿拖出来笑道:
“先生不会生你的气,给先生道个歉就好了。”
叶子喃喃道:“先生,弟子知错了。”
解缙摇了摇头,无可奈何道:“大人的两个女儿是一南一北,两个极端,要是融合一下多好。”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李维正呵呵笑道:“我也没办法了,解兄,走吧!一起去。”
几个人骑马向城里而去,两个小家伙则坐上了马车,她们挤在车窗前指着京城风物窃窃私语,这会儿又成了好朋友了。
《杂剧周报》报馆的地址李维正已经着令方岚找到了,就在他们老宅刘军师桥附近,一群人来到了一条小巷前,小巷里十几个茶馆的伙计正等待着拿报纸,《杂剧周报》主要是在京城的各家茶馆销售,销量十分火爆,这也是明人酷爱杂剧的缘故,众伙计见来了大群带刀士兵,皆畏惧地闪到一旁,一名亲兵进去通报,片刻,两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跟着亲兵出来了,他们跪在李维正面前道:“草民参见总兵大人!”
看得出二人都十分害怕,李维正听他们称自己为总兵大人,便微微一笑问道:“你们可是从辽东来的?”
两人对望一眼,不敢隐瞒,年纪稍长一点的男子便实话实说道:
“大人,我们是两兄弟,我叫刘兴,弟弟叫刘荣,原是山东人,都是秀才出身,大人在山东招募人去高丽教书,我们也去了,去年十月刚刚来京城。”
“原来是这样!”
李维正明白了,难怪他们能有现成的《高丽杂报》,原来他们是从高丽过来的,不过这两兄弟的生意头脑确实不错,想到这,他温和地说道:“既然是从高丽来的,那也算得上是我的旧属了,带我去看看你们报馆。”
两人连忙将李维正请进院子,又不由对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多看了几眼,李知秋却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居然敢抄自己的评论。
李维正指着大女儿笑道:“这是我女儿,也是《高丽杂报》最小的撰稿人,写了不少杂剧评论,你们的报纸瞒过了我,可瞒不过她。”
刘氏兄弟脸一红,他知道自己的问题何在?原以为京城没有人会发现,没想到却被一个小姑娘给识破了,他们又要下跪请罪,解缙一把扶住他们笑道:“大人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因为你们是第一张大明的报纸,所以很感兴趣来看看,估计这两天会有很多官员来参观你们的报馆。”
刘氏兄弟吓得脸色惨白,他们的报馆就是剪刀加浆糊,哪里敢让人来参观,可又不敢说,只得硬着头皮把李维正领进采编室,他们的报馆很小,就三间屋子,其中一间屋子堆满了刘氏兄弟从高丽带回来的杂报,再有一间屋子是他们吃饭休息的地方,然后还有一间屋子就是采编室了,采编室加上他们兄弟,一共四人,另外两人都是年纪颇大的秀才,在这里混碗饭吃,至于去各地采访的采风者却一个也没有,他们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剪切抄写报纸内容,然后编排节目。
虽然报馆简陋之极,但李维正还是兴致勃勃地参观,刘兴红着脸介绍道:“大人,其实我们从高丽来京城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赚钱的机会,从去年十月开始,我们便给各家茶馆统一印刷节目表,然后配一些评论,私下印刷卖给看戏人,前几天听说朝廷允许民间办报,我们便把原来地下发行的报纸公开了,所以我们是第一家,其实早就有了。”
“那你们在哪里印刷?每天印多少份?卖给谁?”李维正又问道。
“回禀大人,我们原本是自己印刷,但前天开始,我们便找了一家印刷作坊,每天印八千份,基本上都卖给各大茶馆,由他们再卖给看戏人。”
李维正点点头,他忽然又问道:“外面那些伙计模样的人就是茶馆派来买报纸的?”
“不完全是,有的人是提供节目单,各家茶馆都想上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