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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仅是依克唐阿如此,他麾下吉林练军所部,也是懒洋洋的。仗打完了。将来去向如何不知道。不是去朝鲜。就是要调入关内。大家伙儿家都在关外。这些日子。就不断有人请假。营官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批了。要不是军法约束,和约还未正式落笔。大过年的,谁不乐意回家看看?
就算留在旅顺金州一带的万余吉林练军所部。也早没了军队的样子。
劫后余生的两地百姓纷纷返家。房子要不给打没了,要不就给军队号了。整理家业也无从谈起。这个时候先的顾上活着!你两个我三个的凑上一点本钱。到附近没遭兵火的地方进点儿香的辣的。一个个野集市也就开起来了,专做当兵的生意。没本钱的,就卖儿卖女。甚至席棚一搭,做起了半掩门子的皮肉生意。这些日子,可以过冬保暖的的窝棚雨后春笋一般的冒了出来。这些野集市点缀在这些窝棚之间。每天都是熙熙攘攘。不管当值不当值。吉林练军就算大头兵。也有点缴获的战利品。腰里还有几文赏号。整天都在这些的方流连。大吃大玩儿。一个日本的大米罐头。或者禁卫军丢下来的加拿大牛肉罐头。就能睡上一个大闺女。大过年的在这里吃风。谁还管他妈的朝廷又要怎么折腾他们!这些日子。晚上在营的吉林练军都没有几个。不过从依克唐阿以降。谁都当是没看见。
吉林练军这些满人子弟。算是对大清江山有足够的汗马功劳了。大过年的还戍守在这里。闹翻了天也随着他们吧。
旅顺内外。全无一点点兵城的整肃之气。到处都是乱七八糟。到处都是喝醉了大哭大闹想家的大头兵。城里头一片狼藉。
只有黄金山上,徐一凡去时设立的招魂台,无人敢上去糟蹋。那一根根白幡,仍在面着苍黑渤海,无声飘动。
正是下午的时候儿。旅顺码头外面。响起了呜呜的汽笛声音。两条客货两用的火轮船。冒着乌黑的烟气。小心翼翼的驶过才清理出来的水道。
旅顺码头是这处战地唯一整理出个样子的地方。还架设了两条长长的木头栈桥。原因无他。遣返鬼子俘虏用的。
码头栈桥上面。不过只有七八个懒洋洋或蹲或坐的旗兵。没一个人带着又笨又重的洋钱。还很有几个穿便服的。那带队看守码头栈桥的都司更是换了一身羔筒子的长衫。又暖和又压风。大家伙儿正聊的兴致勃勃。
“那些烂婊子不要去玩。妈的生意都做烂了。要是染了病,得用轻粉熏。闷了口不过就是倒牙,要是熏死了那才冤枉!”
“呸呸呸,大吉利市,大过年的,说这个晦气不晦气?”
“大人。标下的意思就是。反正这快活日子过不了几天。到时候。咱们说不定得进京城和姓徐的死磕。那是个善茬?不玩几个黄花大闺女。死了都冤。搭棚子的那些烂婊子。都残了的。标下倒是有好门道——朝窝棚里头钻!总有不少家是揭不开锅的。大人要面子。不肯上集市卖。自家儿女在窝棚里头设了炕。两块徐大头。一个黄花闺女!大人。要不要标下引路?”
“你就缺德吧!咱们吃的就是刀头舔血的饭。坏了良心。枪子儿专门照着你招呼!走在路上。黑煞神挡路!老子不去。你们也少去。积点德吧。老百姓也可怜!”
正说的口沫横飞。就听见汽笛响动。接着就看见了两条火轮船的烟柱。船上明显有熟悉旅顺航道的引水员。自己就这么开进来了。守在港口入口山头上的信号灯处的旗兵们不知道在哪里钻沙子呢。两条船进了港口水域。才有灯号闪了几下。询问来船来意。船上也没回信号。入口处也就不管了。反正这些日子来来往往也有不少船了。都是接人。哪怕是鬼子的船。都老老实实的。这个时候了。天还能塌下来。
几个人被惊动。站起来看看船上旗号。一个个都皱眉。那都司骂了一句:“他妈的。招商局的船!小鬼子在这里没剩几个了。大过年的。他们来干嘛?”
当兵的有的却兴致勃勃的:“是不是皇上太后念着咱们这些旗人子弟过年还不能回家。送犒劳来了?”
“送犒赏来。大帅能不知道?能不派队子来接?就痴心妄想吧。两江现在没了。京城八旗爷们儿的年赏还不知道凑不凑手。咱们多是索伦。什么时候才能想的到咱们?”
“索伦怎么了?现在不就是咱们还算一支兵?京城八旗倒是拉出来哇。多了不说。咱们一个能打他们八个!”
码头栈桥几个人一边胡扯着。一边也好奇的在那里张望。码头周围也被惊动。四处房子里头都涌出了不少留守的旗兵出来看热闹。不多一会儿。似乎城里头依克唐阿将军行辕也被惊动了。一个中军武官。带着一队骑兵也急匆匆的朝码头这里赶来。
船就在旗兵们好奇的目光当中缓缓驶抵码头。动作熟练的分别靠上了两座栈桥。船上不过七八个船员。一个个都穿的鼓鼓囊囊的。瞧也不瞧栈桥上面张大嘴巴的那几个旗兵。只是在那里下锚抛缆。
一个旗兵手快。接住了扔下来的大盘缆绳。仰着脸大声发问:“哥几个。哪儿来的?运小鬼子?都没人了。还用的着这两条大火轮?大过年的。为什么来了?”
船上船员探头下望。大声答话:“年节坎上。咱们是来送犒赏的!要不是奉派。谁他妈愿意跑这么一趟!快点系缆。要放跳板啦!”
一听到犒赏。大家伙儿脸上都快笑烂了。忙不迭的帮忙系缆。那都司小武官也笑道:“到了这儿。酒管够。我招待各位!皇上还念着咱们辛苦哪!”
码头这里的喊声。顿时让岸上看热闹的旗兵们发出了大声的欢呼。乱哄哄的就朝栈桥上面涌。那个带队来查看的中军武官大声喝骂。才把他们赶开。这武官在栈桥口下了马。咚咚的大步走过来。这时两条火轮船前后甲板都已经放了跳板下来。那中军武官走到跳板前面。大声喝问:“送什么犒赏来?大帅这里怎么没收到水电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不说清楚,不得下船!”
中军武官的做派话语。顿时引起了周围旗兵们一阵起哄的声音。大家年节关头还守在这里。已经算是给皇上和大帅面子了。朝廷还算有人心。巴巴的送年节犒赏过来。这家伙却扯着鸡毛当令箭。算个什么东西!开这洋玩意儿的都爱拿糖。万一扯下脸就走。大家怎么办?朝火轮船开炮?
船面上寥寥几个船员也不答话。突然就让开了跳板。船上汽笛突然短促的呜呜响动三声。在旗兵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的时候。船甲板上的舰桥。船甲板上的舱盖。能打开的地方。就全部打开了!一个穿着黄色冬季军装的人影冲出来。接着就是一群。这打扮大家都不陌生。大檐帽。西式背包。德国造洋枪。再加上领口的苍龙领章。除了禁卫军。还能是谁!
大队大队的禁卫军官兵轰雷一般的涌下跳板。当先几个目瞪口呆的旗兵包括那中军武官。那小都司都转瞬间被按倒在地。黑洞洞的枪口顿时就指向了他们。其他人不管不顾。只是发足向栈桥外狂奔。这个时候。要是有一门野战炮或者格林炮堵在栈桥口。那这里马上就会变成尸山血海!当先一个军官,提着手枪跑的最快。栈桥上面还有呆呆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旗兵。就被他一手一个。全部推进了海水里头!
人落水的惨叫呼救声音。这才惊醒了被吓呆了的人们。几百个看热闹的旗兵顿时就扯开嗓门惨叫了起来:“禁卫军!徐一凡又来啦!”轰的一声。这几百个家伙就恨爹娘少给他们生了两条腿。抱头就鼠窜起来。没头苍蝇一般四下乱撞。有的不开眼的居然迎着禁卫军的队伍逃跑。当下两枪托就将他们揍到在地上。
吉林练军说起来。并不是真的那么怂。和小鬼子也算是真刀真枪拼过几回。可是这些日子。兵都养散了养娇了。单单说码头周围这几百个人。就没一个带着枪的!没了组织,突遭大变,再加上禁卫军无敌威名,这奔雷闪电般的来这么一出。谁还想的起抵抗!
冲在最前面的。正是李星。这回是他死磨硬缠的非要赶上这出大戏。小舅子营改了亲兵营。
按照他话。有陈德缚仰王超他们了。还要他宿卫徐一凡干嘛?非要徐一凡给他换一个野战营带带。不得已徐一凡将他平调到了禁卫军第一镇第一标的二营去。小舅子嘛。总有点照应。这次海上奔袭旅顺。他算是赶着了。
李星在医院里头憋了那么久。这时真的好比出笼猛虎。谁也赶不到他前头去!转瞬之间。李星就带队冲过栈桥。他的任务是带一个连直扑依克唐阿的大帅行辕。根据情报。依克唐阿这个时候还在旅顺。说起来大清也真没有保密意识。依克唐阿和朝廷的电报往来。还是经过天津电报局的水线转发。徐一凡经过天津。接盛宣怀的时候。就叫他在天津水电报局安插了几个人。朝廷和依克唐阿的动向。只怕双方电报还没到对方手里。就有一份已经先上了徐一凡案头。大清正是四处漏风的时候。谁还有心思注意到了这种细微末节!
依克唐阿只要被控制住。辽南大局就可以说底定了一半!
在码头上面。李星振臂高呼:“四连。去抢水电报局。二连三连。就地掩护大部队展开。控制住码头要害。一连。跟我去抢依克唐阿的行辕!想对付咱们在朝鲜的弟兄。咱们先抄了他们老窝!”
李星在禁卫军当中的威望。实打实的都是拼出来的。他在这里振臂一呼。顿时应者云集!禁卫军第一镇第一标这等部队。是徐一凡仗以起家的熊虎之师。平定汉城有他们。镇住朝鲜内乱有他们。压制叶志超等部野心的也是他们。甲午战事当中。更是无役不与!
突然局促在两江搞建设训练。固然是松了一口气。成军以来。就一直在血火当中的他们却情不自禁的有点懈懈的不得劲儿,这也是徐一凡的禁卫军才开始转入全面正规化建设中的正常现象。
不过当他们再度踏足辽南旅顺这块凝聚了他们全部荣耀牺牲还有骄傲的土地,在黄金山头国战招魂台旗幡的注视下。为了再度保住这个国家金瓯无缺而战。顿时就爆发出了百倍的激情和战斗力!
“禁卫军。前进!”
呼声山呼海啸一般的响起。一顶顶大檐帽涌动的如汹涌澎湃的海潮。一把把刺刀组成了寒光闪闪的钢铁丛林!
禁卫军再度降临辽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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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之上。那些蹲了一地的俘虏都是面如土色。低着头数脚底下的蚂蚁。呼喊声在他们耳边就像是刮起了一场风暴。让他们心旌摇动。不敢抬头。禁卫军为什么重来。当兵的如何清楚。
可是他们记得的就是那一次决定辽南战事命运的夜里。他们数万人缩在营里。看着远处辽河一线炮弹炸出大大小小的火光烟柱。在忽明忽暗的夜色里。他们远远看到的那一群群剪影。义无反顾的冲向日军严整阵地的景象!
这帮家伙。怎么就又回来了呢?不要说吉林练军懒散成这个样子。就算大家都在营里头。估计大家伙儿也是互相瞧一眼。抱头缴枪的可能性居多。
旅顺反正都是他们打下来的。大家在这里快活几天。已经算是占了便宜了。谁还脑子坏了来抵抗?
不得不说。吉林练军当中还是有些家伙是有点胆色的。当禁卫军前进的呼喊声已经快席卷了半个旅顺的时候儿。远处大虎嘴炮台上头。突然一闪。接着就是沉闷的炮声。一发实心炮弹划过高高的弹道。落在栈桥附近。激起大片的海水。浇了蹲在那里的俘虏们一身。那中军武官第一个跳起来跺足大骂:“打你妈的打!现在还打个什么劲儿。老子还在这里呢!”
这时他才发现,一个军服笔挺的高大汉子,苍龙领章上头镶有金边,正一边摘着手套一边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远处开炮的地方。瞧着他那过膝马靴,还有周围簇拥着的士兵,就知道是禁卫军的高级军官什么官位分不出来。人家没顶子戴大檐帽,鬼知道是总兵还是副将!
炮弹激起的海水同样浇了他们一身。可是那高大军官和身边士兵腰都没弯一下。倒是笑骂了一句:“嘿,还真是有几个带种的啊!老子还以为用不着开枪了呢!来一连人。把那个炮台给老子抢了!招呼两条船退出码头。等旅顺全部控制住再来下锚。打坏一两条。老子没办法向大帅交代!咱们东奔西走。来去如风。靠的就是这些铁家伙!”
几名传令兵顿时奔走传令去了。转瞬之间。就听见两条火轮船鼓足蒸汽的声音。那高大军官注意到了还呆站在那里的依克唐阿中军武官。自然也看到了他的亮蓝顶子。皱眉笑问了一句:“副将?”
那中军武官哈腰陪笑:“标下是副将衔尽先游击文升。惶恐!惶恐!不知道军门是……”
“老子禁卫军张旭洲!”
一句话顿时引的俘虏们纷纷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