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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方的仪式在昨天下葬的时候举行了,今天是那些烈士的亲友前来悼念的日子,虽然人数更多,但忧伤肃穆的气氛越发凝重,看着那些强忍悲痛的老人妇孺,我心里颇有些难于排解的惆怅。
一人征战数人忧,可怜白发送黑发。
这次作战我们是胜利者,可是那又如何?
每次我到这里来,心中总是对战争感到一种排斥抗拒,可是离开这里,我又会将这些心情抛掷脑后,拼命计算自己手中的每一分力量,去为己方谋得更大的利益。
这样做,我并不觉得我虚伪,也不觉得我对战争应该负有责任。人类的战争并非是从我这里开始,也不会从我这里结束,虽然我们都知道战争最后是一条不归路,可是却难于杜绝它。
在这个世界上,忍让会被看做懦弱,顾全大局会被看作无能可欺,想我大宋一改盛唐的强势,在对外上采取以和为贵,可是结果又如何?上千万人无辜的被杀,无数的人流离失所。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没有多少抵抗力量的老弱妇孺,他们不是战士,可是他们还是死了,甚至死的时候连个收拾尸骨的地方都没有。难道这都是我们的错吗?难道那些人都是该死的吗?
自从来到这里,我一直没想通这个问题,如果以暴治暴不好,那怎么做才是好?靠说教?还是靠你将自己的脑袋放在敌人的刀下,然后企求敌人因为怜悯而不将刀落下?
被大多数人提倡的教化,虽然说起来头头是道,可是真的做起来,需要多少人的尸骨来垫底?不知他们想过没有。
在这个时代,无论是我,还是别人,他们都无法解决这个死结,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或许将来有一天会有人给我们答案,可是现在,的确是没有。
躺在这里的都是战士,他们可以说是死得其所,但还有更多的人躺在家里,躺在烂泥地里,躺在河沟里,躺在不知名的荒野中,他们算什么?或者他们就是该死的吗?
归根结底,我可以在这里可以悲伤,但是出去后,我还是要一如既往的推行我的策略,哪怕因此这里会再添新坟,因为这里每躺一个人,至少那些妇孺百姓会少死很多人,虽然这种算法很残酷,可是却很真实。
“沈公子,我们进去看看吧!”修紫暄幽幽的声音响起,很轻,似乎也怕打扰了陵园中的氛围。
我点点头,走进陵园,此刻的陵园内树木葱茏,花卉茂密,白布素裹,整体环境清幽雅静。烈士的墓园就在树木掩映中,排列的整整齐齐,一如他们生前一样,似乎正在列队,随时准备出发。
走过前几次战役的墓园纪念墙,来到这次‘南京路之战’的纪念墙前,看着墙上刚硬的人物线条,精心评价战役的文字,抚摩着写有阵亡将士名字的冰冷墓碑,心情越发的游离,有一种直想放声大叫的冲动。
墙后密密麻麻的墓碑前,陈列着精心编制的花圈,简单但丰盛的祭品,散发着轻烟的香烛,还有亲人压抑着的悲哭声,一切显得庄重而严肃,气氛极为压抑。
“铛……铛……铛……”从山腰传来的钟声悠扬清远,正如暮鼓晨钟,振聋发聩,让闻者心生和鸣,心情为之一震。
我望了望远处,一条宽阔的沙石小路连接着一座巍峨高耸的寺庙,钟声正是从这座寺庙中传出。我知道这座寺庙,这是专门为超度烈士而建的极乐寺,因为其特殊的环境和要求,我将这里划归为北少林管辖,其主持就是曾经和我并肩作战的悟缘大师。
一时心起,我看了看远处的寺庙,淡淡的道:“我们到那里去看看,很长时间没有和悟缘大师见面了,不知他最近如何!”
不待我吩咐,自有一名护卫前去打点一切。
我顺着沙石小路慢慢的向极乐寺走去,慢慢的,极乐寺开始逐渐呈现在我们眼前,茂密的树林中庙宇耸立,在苍松古柏中竖起一座座白塔,像观音手中的净瓶,似乎是金属制成的塔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白塔四周还悬挂着一些铃铛,此刻正叮当作响,呼应着寺庙里传出的钟声和涌经声,令人心情为之一变,只觉整个寺庙和陵园混为一体,无分彼此。
还未走近,已经感觉到这座寺庙极为宏伟精致,临到近了,更是觉得不虚此行。
被粉刷成红色的寺墙上覆盖着金色的瓦片,显得明亮威严,金灿灿的牌匾上写着‘极乐寺’,字形大气飘逸,但又不失灵性,显露出威严之余,又不失庄严和肃穆的本意。阵阵诵经之声,悠悠扬扬的从里面传了出来,钻入耳朵,传入空中,神秘的节奏给人一种难于言表的心灵安慰。
来这里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大多都是为亲人诵经而来,希望借用这种仪式来稍微缓解心中的悲痛,期许亲人能在遥不可知的极乐世界中转生投胎,意图凭借和尚们的诵经声来联系阳间和阴间,使得自己能和死亡的亲友进行神思上的交流,表达身前未尽之意,因此,每个来这里的人都显得很虔诚与庄重,没有任何人表现出轻佻和浮躁,仿佛到了这一刻,大家都已经立定成真,成为圣人一般。
走近大门,一个穿着极为朴素,显得毫不起眼的和尚走了出来,正是许久未见的悟缘大师。
悟缘看到我,双手合十,微笑着说道:“原来是护法檀越到了,有失远迎,请!”
我看了看他,对他这幅打扮颇有些不以为然,但也没说什么,点点头,走进寺内。
寺院显然是仿照皇宫设计,以当面的超度殿为中心,对正寺门,以此为一条直线,然后依次排列着,规模完整统一。因为是新建没多久,屋顶中的彩色琉璃瓦色泽艳丽,如油敷面,闪亮之余又不反光,集华丽和含蓄为一体,和皇宫大殿的设计思想很像,不用过多的猜测,我就知道这又是梅的手笔。
我没有进入超度殿中,而是随着悟缘走上一条以林木分割的小路,走出小路,就是一个以白石铺就的广场,广场正中有一座观音像,手拿净瓶,单手捏印,面容宽和慈祥,有种悲天悯人的淡淡悲伤之气,大别于以往常见的寺庙。
留神的看了几眼,然后目光就转到左边一座高耸的建筑前,看着最高处厚重的铜钟,不用人介绍我就知道这是寺庙的钟楼,估计这里也是全寺最高的建筑。
走过广场,面前就出现一道长廊,飞檐走角,雕饰精美,上面的图案似乎都是佛经中的故事,就算我这个外行,也看出几个佛经中的著名故事。
走了一半,我停下脚步,注视着面前这幅图画,一时想不出这是那一个故事,只是上面的人让我觉得很不解,最开始的一幅好象是一个君王带着一些妃子和武士去出游,可是不久后,这个君王睡着了,这些妃子和武士就跑到一个像是佛祖的人前去参拜,可是不久后,这个君王就跑到这个佛祖身边,还拿出刀子在砍他,似乎要表达什么情绪。
我看了半晌也莫名所以,不知这个故事到底想说明什么。
“护法檀越也对我佛受歌利王割解身体的故事感到好奇吗?”
“割解身体?他为什么会被割解,难道是他不守清规和这个什么王的妃子有染吗?”
“非也,非也,护法檀越误会了!事情经过是如此,一日,歌利王率众妃出巡,于山中游猎。因劳顿疲乏,歌利王小睡休息,醒来后却不见自己的众妃和部下,于是起身寻找。后来看到众妃和部下围绕礼拜我佛,歌利王大怒,就问我佛:你为何要这样看着我妃子?佛说:我只是看,却没有任何的贪念。歌利王就问:你为何看到女色而不生贪念?佛说:持戒!……‘持何戒?’佛说:忍辱就是持戒!
歌利王不信,于是歌利王用刀切割佛身,然后问道:痛不痛?佛说:不痛!歌利王就将我佛节节支解,又问:痛不痛?我佛依然说:不痛。歌利王不解,于是再次请教我佛。我佛说能忍辱,方能不起嗔念,才不会昏乱真性,只有这样,才能到达诸佛菩萨彼岸!所以这又被称之为:忍辱波罗蜜。
我佛以五百世中修忍辱波罗蜜,希望能令一切众生都修持忍辱波罗蜜法,不着诸相。见一切人迷悟,贤愚,贪福,贵贱,平等恭敬,不生轻慢之心。就算是恶骂捶打,皆能容忍,更因此而有欢喜之念,不生嗔怒之心,找寻心之彼岸!”
我听的匪夷所思,愣了半晌,我才说道:“我佛虽然慈悲,可是真能感化世间之人吗?如果人人是圣人,那就无需我佛,既然人分五类,那就算有了我佛又能如何?舍身成佛,不如舍身成仁!”
悟缘微微一笑,平和的说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护法檀越这么说,也是没有错的,只是如果人人皆以护法檀越为样,那护法檀越觉得可有一日之安稳?”
我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你们这些说教,动辄都已人人如此想,那又如何如何,可是从古到今,人人会想的一样?以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前提,来推断后面的结果,除了获得偏差,还能获得什么?算了,我今日来不是和你谈禅论道的。”
对我的不耐烦,悟缘温和如故,轻声问道:“护法檀越今日到此,当是因心有疑难,既然如此,何不说来让悟缘一听!”
我看了看他,略微迟疑了一下,才缓缓的说道:“我心中的疑难除了我自己,无人能解,大师的好意心领了!”
悟缘似乎明白了什么,淡淡一笑,双手合十:“原来如此,看来护法檀越这次疑难甚是不小,右侧罗汉殿内有八百罗汉之像,或许护法檀越可以从中得到一些启示,贫僧少陪,请檀越恕罪!”
我对他的知情识趣十分满意,点点头:“你去吧,我不想惊动旁人,等会儿我自己会走的!”
悟缘再次合十之后就缓步离去,整个后院似乎都只剩下我和修紫暄两个人而已。
“悟缘大师似乎变了许多,看来他的修为又精深了,紫暄,你说了!”
“公子说的不错,加以时日,悟缘大师定能修成正果。紫暄听说这里的八百罗汉是请天下二十八位名家共同雕刻而成,每一尊罗汉都代表着一副众生像,无论是谁,都可以从中发现自己,公子不去看,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被她说的来了兴趣,也不答话,径直朝右侧走去,顺着长廊就到达罗汉殿外,这个罗汉殿的外表和前面超度殿似乎不同,不仅少了一些华丽,多了几分朴素,而且似乎是特制的蓝色孔雀瓦也给人一种异样的观感,让人感觉到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推门进去,一股浓郁的檀香木香气飘来,屋内轻烟缭绕,四周墙壁上平均分布着八百罗汉,皆是以上等汉白玉石雕刻而成,个个神情不同,或怒目而视,或嬉笑舞手,或垂目内省,或平和自然,万般诸像,不一而足,藏于轻烟之中,自有一种庄严肃穆的神圣气象。
对着一个接一个的罗汉看过去,不知看到第几个的时候,我发觉了一个佛像,含威不露,神态安详中带着一些狡诈,双眼微合,让人难于看出深浅。
“这个佛像似乎很像公子!”
修紫暄淡然的话语让我收回目光,我回头看了看她,笑着说道:“也不知道今天是出来干什么,总是觉得心情不安。”
“公子是太过操劳的缘故……”
“轰!”
修紫暄的话还没说完,罗汉殿的大门就被人给撞开,几条人影几乎是飞一样的向我扑来。
“出了什么事情?”我一眼看出,为首的两人正是吴武和菊。
在我面前五步外停下来的吴武喘了一口气,带些艰难的急切说道:“皇上不好了,长空无忌无视军部命令,擅自行动,已经率军去攻打兰州城了!”
“你说什么?好大的胆子!”我勃然大怒,“什么时候的事情?”
“二天前他率部出发!师梦龙将军用八百里加急报告了此事!”
“鬼影那边如何说?”
菊接口道:“鬼影部长证实了此消息,他请示是否阻止此事!”
此刻我已经冷静下来,有些痛苦的拍拍额头,懊悔的说道:“来不及了,朕怎么就忽略了长空无忌这个人,吴武,京城还有多少可用之兵?”
“除去防卫京城的五万禁军外,还有黄龙军团的五万人可用!”
“通知下去,京城所有防卫交给禁军负责,真知明负责建康防务,通知郑天,让他召集部队,准备出征!”
吴武一边记下我的命令,一边说道:“我们是否可以再次督促赵范,墨平和师梦龙三位将军加快行军,争取早日到达临洮府。”
我点点头,有些忧虑的说道:“可以,希望这次是虚惊一场。还有这个长空无忌,你马上下令,免去他的一切职务,所部归师梦龙全权指挥,本人押解回京,交于军法处严惩!”
吴武记下命令后,让我盖上了印章,然后又匆匆离去。
我在他走后,不安的来回在殿中走动,此刻心中除了懊悔自己用人不当外,还在考虑万一出现最坏的情况后该如何办。
也不知走了多少圈,我猛然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