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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孩合撒儿和察兀儿罕去将整个事件的始末打听清楚。
三天后,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向他回报了整个事件的全貌。
原来,当年克烈亦惕内乱的时候,脱斡邻勒汗虽然在也速该的帮助下复位,却没能捉住叛乱的主谋之一,他的亲弟弟额儿克合剌。这位失意的王族翻越阿勒台山逃到了乃蛮汗亦难亦必格勒的领地中。亦难亦必格勒既是一位能征贯战的英雄,也是一位有着强烈野心的君主。虽然这次希望通过干涉克烈亦惕内乱进而吞并其领土,扩张自己的领地的行动被也速该所挫败,但是他却没有放弃,反而收容了这位叛逃者,作为下一次干涉的伏笔。
经过多年准备,他终于称脱斡邻勒汗出猎的空隙,袭击了他的黑林营地。遭到突然袭击的脱斡邻勒仓猝之间,大败而逃。听说他先是向西逃亡,投靠哈剌契丹国的古儿汗,但是遭到冷遇,于是他又向东南流浪到畏兀儿人的领地,也没受到支持,只得继续向东,经过唐兀惕人的边界,又回到蒙古地区。现在不知道正在草原上的哪个地方流浪着。而他的弟弟额儿克合剌却在乃蛮汗的帮助下,做上了克烈亦惕的汗位。
从某种角度而言,这个新克烈亦惕汗将是蒙古部的敌人。如果他记恨当年也速该挫败他的篡位阴谋的话,那么自己的西面就又会生出一个强大的敌人。一旦这个新敌手与札木合联起手来对付自己,那无疑将是一个灾难。
“快派人将这个消息告知合撒儿与沈白,脱斡邻勒可能正向我们这里而来,让他们注意寻找,并确保他的安全!”铁木真当即下令。
“必须要尽快找到脱斡邻勒,然后帮助他复位。不能让叛乱者坐稳汗位。”铁木真紧张得思索着,也热切得期盼着合撒儿与沈白的消息。
六天之后,合撒儿与沈白的回报到了。他们在古泄儿湖③附近找到了穷途末路的脱斡邻勒汗。如今,曾经威名赫赫的他赖以活命的只有五只母山羊和一头骆驼。饿了,挤点羊奶充饥,渴了,刺出驼血以止渴。幸好有铁木真部队的接济,否则很难活着走到铁木真的营地。如今他正在合撒儿与沈白的保护下,就地安营,等待铁木真的命令。
接到这样的消息,铁木真立刻传令,名别勒古台和博儿术再带一支人马先行出发去加强保护,铁木真自己则亲自整顿大军,随后跟进,汇合脱斡邻勒汗后立刻出发征讨克烈亦惕的叛军。这次作战必须要快,以免在自己出兵其间,营地遭到札木合的袭击。
当铁木真亲自到达古泄儿湖畔后,立刻会见了脱斡邻勒,这老将虽然已经因战败而完全失去了当年的气派,人也显得清瘦了许多,但是目光依旧冷利入前,虽处逆境却并无一丝颓唐衰败的气象。他与铁木真拥抱后,脸上露出难得的微笑道:
“老秃鹫不小心被暗箭射中的翅膀,这次需要年轻的雄鹰来帮助起飞啦。”
“父汗,铁木真援救来迟,请恕罪。”铁木真恳切得说道。
“我们是父子,这样的话就不必说啦。说说吧,你打算怎样击败我的敌人?”
“父汗,我认为现在应该乘叛徒立足未稳之机,立刻展开反击。这样,克烈亦惕部中还未背叛的部众也会帮助我们的。”
“好,这次作战你是主帅。我会尽量号召自己离散的部众的。”脱斡邻勒拍掌道。
铁木真立刻对克烈亦惕叛军展开了反攻。进军途中,脱斡邻勒的儿子桑坤和他的另一个弟弟札和敢不也各自带领自己的残部来汇合。这次,克烈亦惕与铁木真自讨伐蔑儿乞惕人后再度组成了联军,所不同者,缺少了札木合,总帅也变成了铁木真。
对铁木真而言,这又是一次显著的飞越。诚然,他仍然一如既往地称脱斡邻勒为“父汗”。但实际上,在搭救了脱斡邻勒的时候,他已经同脱斡邻勒平起平坐了。
当联军突击黑林的时候,乃蛮人的大军已经撤回,只留下一部分人马做为驻屯军来扶助他们所立的新汗并管理他们在克烈亦惕部的利益。而即使是这些部队,也正在忙着掠夺占领地的财物,镇压还未完全归附的克烈亦惕部众。至于新汗的部队,做为战败者也没有任何士气与战力。因此,开战伊始便不战自降,重新投入脱斡邻勒的麾下,反过来攻打额儿克合剌。
乃蛮驻屯军见大势已去,稍适抵抗便向西逃回阿勒台山去了。真正的战斗,只用了不到一天就宣告结束。篡位者被砍掉了头颅,弃尸荒野,以警告所有心存不轨者。
铁木真没有接受脱斡邻勒的挽留,只是留下合撒儿与别勒古台带部分兵马继续帮助他招回溃散的部众之外,自己立刻返回部落。前后不过十几天的时间,令札木合无机可乘。
这场战斗虽然并不激烈,却为铁木真带来了空前的声望。草原诸部除了他的死敌之外,无不称赞他知恩图报,不忘旧情。人们纷纷奔走相告,在心中、口头传诵着铁木真的威德:
那位仁慈的铁木真汗呵,
见到没有衣服的人会脱下自己的衣服给他穿。
那位慷慨的铁木真汗呵,
见到没有马骑的人会将自己的坐骑让给他骑。
这位睿智的铁木真汗呵,
善于治国,让牧民们的日子快活消遥。
这位宽厚的铁木真汗呵,
体贴下情,让奴仆们的生活乐而忘忧。
他呵,是草原上公正的领头人啊,给我们以衣食。
他呵,是长生天派来的白海青啊,降我们以吉祥。
铁木真本人却并未陶醉于歌声之中。他清楚地看到,就在自己积极推行全面支配体制的同时,已经触及了一些人的自身利益,而这些人是决不会心甘情愿地俯首听命的。堂兄忽察儿、叔父答里台以及忽图剌汗的儿子阿勒坛都在暗中蠢蠢欲动,一有机会便试图扩张自己的势力,架空甚至取代铁木真。这就势必要与铁木真的权威发生无法调合的矛盾,因为铁木真是绝不会容忍部下对自己的丝毫违抗,而是要部下严格地服从自己。推举他为汗的几位蒙古亲贵原以为他们只不过是推选了一位领导一个松散的联盟的战争指挥者。他们很快就发现,他们想错了。于是,他们就开始在明处和暗处与他做对,撒察与泰出所率领的主儿乞部是第一个公开挑衅者。
不久后,两方面在一场宴会上爆发了首次公开冲突。那次宴会是在斡难河上游的密林中举行的,目的是为了欢迎蒙力克和其他去而复归的人以及新近投奔他的人们。就在宴会开始后不久,主儿乞首领们率先发难。
事件的起因源自蒙古人的饮宴习俗。为了突显主要来宾的尊贵身份,在众人饮酒之前,先要将马奶酒敬献给他们。正当众人举杯欲饮时,在主儿乞人所坐的方向上传来了一阵喧哗。
只见撒察的母亲豁里真直挺挺得站起来,那张干瘪的老脸被恼怒所扭曲。她指着司饮人的失乞兀儿的恶毒的咒骂连声:
“你们这些瞎了眼的狗东西,居然敢小瞧于我吗?”
“是啊,不能忍受如此的怠慢。竟敢不给我们敬酒!”另一名有主儿乞女眷中极有地位的女子忽兀儿臣也火上浇油得跟着叫嚷。
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围住失乞兀儿大骂。骂还不解气,又抄起桌案上的酒杯劈头向他砸了过去,其他的主儿乞人也围上来对他拳打脚踢起来。失乞兀儿当即被打得头破血流,若不是负责巡查宴会秩序的木华黎与速不台及时上前解救,险险就会丧命。
当遍体鳞伤的老人被搀到铁木真面前时,他伏地痛哭道:“汗啊,你的老仆被人如此殴打,你竟坐视不管吗?也速该的时代可没人胆敢如此呀!”
老人的言下之意铁木真怎能不懂。他是在责怪自己过于放纵主儿乞人。凭心而论,铁木真对主儿乞部的种种不合常理的行径又何尝不是耿耿于怀。然则是否就此对其施以惩罚,却还要再思再考,不可轻率。
他正待出言安慰老人,远处的马群方向却又传来了争斗之声,甚至还夹杂着兵器相交的金铁之声。
“去看看,那边又怎么了。”铁木真心中惊疑,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他在想:莫非主儿乞人今天要对自己动手?适才的吵闹就是反乱的信号吗?如果是这样,自己千万不能乱,一定要沉住气。这样想着,他在心中飞快得计算着自己眼前的可用之人,并对比主儿乞人以及很可能是其同谋的几个人的实力,觉得即使发生什么意外,自己也不会落在下风。
一旁的沈白答应一声,小巧的身形如灵狐般迅捷得向事发地点而去。不久便回转来报告说:“是看守马匹的别勒古台与主儿乞人不里孛阔发生了争斗。”
“为何争斗?”
“有一主儿乞打算盗窃我们的坐骑,被别勒古台当场擒获。不里孛阔看到了,就赶过去要夺还此人,于是就和别勒古台发生了争斗,他先是在扭打中扯掉了别勒古台的袖子,然后又拔出刀来将他的肩膀砍伤了。”
“不里孛阔?就是那个号称有‘一国不及之力’的人吗?”
“正是。”沈白又回答道。
“我知道了。”铁木真以沉静如水的口气回答着。但是,深知他性情的沈白却知道,他如此沉静的时候,就代表心中以经燃起了怒火。
铁木真闻言,心中稍稍安稳了些,他判断这只不过是两件突发的情况碰巧遭遇在一起而已,其间并无处心积虑的策划与阴谋。但是,由此足见主儿乞人已经蛮横到了何种程度。他们完全不将自己订立的纪律放在眼中,渺视自己的权威,肆意践踏,胡作非为。如果再隐忍下去,将会酿成无法收拾的后果。想到这里,一个逞诫主儿乞人的念头油然而生。他当即命令木华黎与速不台去把别勒古台与不里孛阔带到自己的面前。
铁木真用凌励的目光扫视着站在他面前的弟弟与不里孛阔,见确一切如沈白所言,弟弟的一只右手衣袖已经齐肩被扯断,裸露出的古铜色肌肤上包着白布,上面印着血痕;他又看了看不里孛阔,见这人生得果然是一副力士的身板,块头比别勒古台还要高大强壮,一脸横肉,粗鲁凶蛮之色溢于言表。
铁木真并不急于对二人的是非做出裁判,反而说出了这样的话:
“你们两个刚才分出输赢了吗?”
别勒古台与不里孛阔同时怔了一下,又对视了一眼,几乎齐声答道:“没有。”
不里孛阔跟着又补了一句:“再战,肯定是我赢。”
“是吗?胜负不是用嘴巴吹出来的,你们再比试一场院好了。就在这比,也让我见识一下‘一国不及之力’是否名副其实。”
“汗兄,这合适吗?”别勒古台考虑到这是宴会,突然进行这样的比试未免不妥。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这就准备吧。”
说着,眉锋一挑,对别勒古台作了个只有他们兄弟之间才能了解的暗示。
别勒古台心领神会,当即便走到一旁去脱下上衣,将腰带扎紧,活动着胳膊与腿,准被角力。不里孛阔见状,也不甘示弱,走到主儿乞人一侧,做着同样的准备工作。
少顷,二人同时来到中间的空地上,人们的目光都被这突然发生的事件吸引了过来,但是心中都很迷惑,为何铁木真会在这种事故频发之际,反而将正事搁置一旁,搞起什么角力来了。
铁木真指派豁儿赤与阿勒坛为角力的临时裁判,自己则凝神观注着场内二人的动向。只见别勒古台与不里孛阔二人,各自俯低身子,向两只斗架的公牛般盯视着对方的一举地动,围着场子绕起圈来,希图寻找对方的破绽。
论角力的技巧而言,别勒古台原在不里孛阔之上,但是论力量,他的确不是不里孛阔的对手。更何况他现在肩膀上有伤,一只胳膊用不上力,因此只能采取守势,严守门户,与对手比耐心。果然,不一会,脾气暴躁的不里孛阔耐不得这样转下去,他仗着力大,怪叫一声,向别勒古台扑过来。
别勒古台见他来势猛恶,自是不敢大意,将身子侧着向下伏低,右腿伸出,去勾对手的一只脚脖子,后背跟进向将,去扛对手的身子,双臂上举,用手去托对方的肋部。打算借力打力,将对方从顶摔出去。这有个名堂,叫做过肩摔,是蒙古传统角力中极为巧妙的招数。
这不里孛阔人虽粗野,心思却不笨,当即看穿了别勒古台的意图。当即将前扑的身子向侧一摆,双臂探出,抓向别勒古台的腰部,打算将人搂起来。这也是一招,名唤两山合。一但被他搂住,人便动弹不得,随他摔出还是按倒了。
在刚才的交手中,别勒古台已知他的力气在自己之上,是以不敢硬接,只得向旁轻轻闪过,再寻机进攻。当下二人你来我往,一个力大无比,一个身法轻巧,短时间内一时胜负难分。
铁木真一手端酒碗,一手托腮,摆出一副对这场林中角力饶有兴味的样子,时而在二人做出精彩的攻击或闪避时,还不忘给叫上一声好。在两方中也好象没什么倾向,即使在弟弟别勒古台落在下风时,也没有一丝焦急之意。林中时时吹过徐来的轻风,在铁木真的面前旋了个弯,绕道而去,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