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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由心中一寒:他的眼神似苍鹰、似黄狼,似猛虎,却惟独不象人,黑色眼珠里带有一种狂野的凶猛与嗜血的期待!
一丝笑意慢慢从他的嘴角扩散开来。
人影晃动,他忽然已到了面前!
上一刻他还在地面,此时竟到了树枝上!这种完全没有任何声息的行动,给予我一种疑幻疑真的错觉,好象处于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
又是一拳轰到!
我以双手握住长戟,这次在早有戒备下全神格挡。
“当~~~~”
此时我的右手完全用不上力气,单凭左手根本无法与之抗衡。拳头正中长戟中间长长的杆部,我的人被浑厚的力量冲得向后飞出去,落向地面。随着一连串“咯嚓”之声不绝于耳,我向下坠落撞断了三根粗如小臂的树枝之后,成功地捞住身侧的树枝,重新站稳了阵脚。
喘息未定,头顶劲风犹如万斤巨石般劈砸落下!
抬头一看,他已经头下脚上地凌空直线扑击过来,左抓右拳的攻势凌厉之极!
我不惊反喜,从后背拔出适才战场上拾来的环首刀,大喝一声,我将它奋力投掷过去——此刻他身体凌空,正好成为我的靶子。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在那短短的一刹那,他先伸出腿在左侧的树干上一蹬,雄躯竟然在长刀及体的瞬间猛地向右平移开两尺!避开了环首刀,飞到右侧树干平伸出的树枝下面,然后另一条腿在树枝下又是一蹬,象离弦之箭,速度倍增地扑杀而来!这种敏捷程度,根本不是人能达到的,此刻的他就象一只巨猿!
在厉声尖喝中,我与他第三度正面交锋!
以长戟挡住拳头、及时偏头闪过抓手,我总算抵挡了这一轮攻势。但头顶觉得一轻,铁盔已被他一抓余威扫中,立刻变成了空中四散的碎片!
二人交错,他重新落回地面。
回想刚才的情形,我不寒而栗:适才那种扑击术与对树枝的借力术分明是模拟猿猴的象形拳法。这种杂耍我童年生活在洛阳时常常在卖艺求生的摊子上看到,但今天到了他的手中,杂耍竟能演变出如此威力!在刚才交手那短短的瞬间,我竟已到鬼门关绕了两趟。
终于发现了自己所做的最大蠢事没过于此:竟然妄想着依靠树枝的阻碍克制他惊人的速度与突击术。但在这树梢上,还能有比他更加灵活的人吗?
他再度跃起。不进反退地跳上身后的大树的一根矮横枝。落在树枝的瞬间,他脚下猛然发力,人如投石般向我右侧的一棵大树弹起。一脚踢出正中树干,人已经借着反作用力,头前脚后闪电般凌空向我冲到!
我再不敢容他出手,大喝一声,左手运戟螺旋直刺。带起的戟风将树叶卷起,形成一道旋风呼啸冲向他的面门。足下踏实的我占尽地利,务必要令身体凌空的他硬架这一招,这样他的攻势便尽数瓦解!
这一戟十拿九稳,决不容有失!
戟风贯过,他却已消失得无影无综!
怎么可能?
还没多想,头上日光突地一暗,凄厉的劲风锐响再度从头顶劈下:他竟来到我的上空!
没有其他的办法,我将错就错,借着自己适才一戟刺出的势子将身体带动,凌空扑向前方。
“夺!”
长戟刺入他前冲借力的树干,我握着长戟挂在了树上。
与此同时,适才停留的树枝已经爆碎成无数的木屑!
我转头一看,他伸出右手抓住适才我停留的大树树干将身体吊在那里,一双野兽般的眸子木无表情地望着我。仔细回想着刚才他的进攻路线,我不寒而栗:在我长戟刺出的刹那,他伸腿在自己正下方的树枝上点了一下。就借着这一腿之力将整个身体弹到我的上空,将直线攻击变化成俯冲突击……自己经过奉先公言传身教,无论对武道的领悟还是身体素质都精进了数倍,但和此人一比,简直就是三岁小孩子与成人的差距!
内心中不自觉地把面前此人与曾经与我对阵沙场的另一个绝顶高手典韦做了个比较:典韦的武技有种雄浑壮烈、至刚至大的凄绝霸道;但此人诡奇变幻的身法、实际辛辣的拳法,也是我从所未见。倘若两人都骑马对阵沙场,典韦的武技正好能够发挥到极限,定能胜过此人;但倘若让典韦与我异地而处,只怕也会感到捉襟见肘、处处被动,惟有徒然落败的结局。
看着他紧盯着我那双木无表情的黑眸,我不禁苦笑:典韦虽然凶恶威猛,但还能予我一丝人的味道。而此人……
如果说典韦是个披着野兽皮的人,那这人却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野兽!
第一卷 雏鹰展翅 第十一章 死斗
额头上的汗珠一颗颗地渗出来,在面颊上形成一条条的水,从下巴上成串的滴落。
战袍好象吸饱了血的蚂蝗,湿淋淋、粘呼呼,贴在身上怎么也甩不开。
风在逐渐变小,哔哔剥剥的火焰声代替了猎猎的风声,沉重的燥热不断增加。
我全神贯注,盯着对面的“野兽”。那双冰冷的眼睛也在对面一眨不眨地望着我,“野兽”依然一动不动,他以单手牢牢地握着,不,以右手手指的指尖牢牢地刺入了树干,人与树融成了一体。
忽然眼前模糊起来,蒸腾的热气之中,景物仿佛都在扭曲。警觉到情况不大对头,我向下一看,满眼都是跳跃的红。由于精神高度集中在敌人身上,直到现在才发现树下草地已被火焰所侵蚀,赫然已成为一片广阔炽热的火海!
“野兽”似乎也注意到了,但他依然纹丝不动。透过雾气,看见他那充满杀气的眼神愈加深邃冷静,我心中一寒: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杀死我,除此之外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可是为什么他还不出手?
很快我就为自己整理出答案:自己虽然处于劣势,但经过前几次交锋,我却以无数生死交锋培育出超乎常人的直觉,扯平了“野兽”的“无”,造成他数次势在必得的突袭被我化险为夷。因此“野兽”对能否杀死我没有了绝对肯定的把握,他发现,自己没能“看透”我。
在我为他的敏捷与灵活大感惊讶时,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因此他不再贸然出手。他在等待,等待我被大火困绕分心,那就是一举将我格杀的时机。
我绝对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滚烫的黑烟从下面明亮流动的红色中浮上来,空气为之膨胀,视野为之变形。我运气闭住呼吸与毛孔:这种大火产生的黑烟温度极高,倘若被吸入了肺部,内脏只怕立时会化成焦炭。
火焰沿着树干缓慢地攀升。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被灼烤的痛楚遍布皮肤各处。战袍被烘干,全身热气蒸腾:泉涌的汗水刚出体表就立即被蒸发。
火苗在四周轻轻扭动,长戟与铠甲的高温几乎令我联想起殷纣的酷刑“炮烙”。咬牙苦忍着望向对面:在烟雾的后面,那双漆黑的瞳孔蕴藏着说不出的残忍与凶狠。
我用力咬紧牙关,牙床渗出的鲜血转眼凝固在嘴角:此人不除,必定后患无穷。刺客集团虽然受到了沉重打击,但只要这头领未死,迟早会再度重建。但此刻莫说要杀人,现在是自身难保啊。
且慢!刺客集团……怎么有种熟悉感?我依稀记得在好象哪里曾有个刺客集团……
猛然一激灵,记忆中一个名字涌现在脑海!额头的汗滴仿佛突然结了冰,我彻底清醒,呼吸不禁一时紊乱。透过黑烟瞪视对面的敌手,心中叫苦不迭:难道他就是那个人?
早在四方流浪的时候,我就听说过那个名字,“虎痴”许褚。
许褚许仲康,这个名字就代表一个传奇。它代表着豫州最强的武者,传说此人的武技已经达到深不可测的境界。
自从黄巾乱起,风云变幻,身为沛国许家坞宗帅的许褚一面聚集了宗族数千户训练武艺与兵法,一面高筑堡垒屡次击退黄巾军与朝廷败兵的侵掠。在皇家的宗亲王们与官吏们被黄巾军割草般杀死、朝廷威信一落千丈之时,许仲康的威名却如日中天:许家坞不断开辟新的坞堡农庄吸引大量流民追随,势力遍布淮河、汝水、梁国、陈国,发展成可以左右整个豫州局势的大豪强。
关于许家坞,直接令人想到的就是“许门死士”的悍勇。据说这千余少年刺客都是由许褚亲自调教,每人都是不记成败、杀身成仁的死士。所以即使是兵力强悍如袁术又或勇猛善战如孙策,对许家坞也只能采取安抚结交的政策:无论是谁,面对防不胜防的暗杀手段也只有退避三舍的份儿。
虽然处于烈火熏烤的酷热,我流下的冷汗竟然浸透了战袍:眼前这强悍骁勇的刺客首领,恐怕就是素有无敌威名的许褚!
奇异的声音吸引我的注意:树干在许褚巨掌中正慢慢扭曲变形,突然爆碎成漫天的碎木与火星!他人如猿猴般跃过来,左拳闪电般痛击我的天灵盖!
我心中暗叫大事不妙:许褚窥破了适才那一瞬间自己内心的不安与迟疑,故而全力出手。我赶忙收敛心神,身体向下蜷缩,顺势将长戟从树干抽出,身体下落的同时向飞临头顶的“虎痴”布下层层戟风,同时把身体加速落往地面的火海之中。
许褚模拟猿猴的象形身法之敏捷,就算是真正的猿猴也远远不及。尤其利用树梢这种独特地形,更能将这诡异的身法发挥得淋漓尽致。以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交手不出十招便会葬送掉我的性命。
因此即便会遭受烈火焚身之苦,也绝对不能继续与之在树梢上缠斗!
即将落入大火的瞬间,我将身体转动向下,狂喝着用长戟笔直向下一劈:火星与焦炭四溅,火海被我排开了一块黑色土地。
我凌空一个翻身,双脚刚刚着地,顿时剧痛钻心:火焰虽被荡开,但地面高温依旧!
尚未有喘息的机会,无数火星从天而降:许褚高速俯冲一拳攻到!这一拳看似刚猛绝伦,却无声无息如梦似幻,令我生出寸步难移的可怕感觉。
大喝一声,我身与意合一戟划出,压力顿减:长戟在空中画出一个圆圈,颇有一泻千里、所向无前的气势。昔日瓠子河一战,典韦就是用一招圆弧防御轻轻松松卸开我攻去的长戟,几乎令我小命不保。此刻灵台一片空明,竟不知不觉地随手用了出来。
拳戟相交。
“腾腾腾!”
两股大力一撞,我连退了四五步后一脚踏入身后烈火中。赶忙向前卧倒一滚扑灭了身上火焰,但小腿已经烧起数十个大泡。
由于许褚这一拳是居高临下的俯冲攻击,所以我除了抵抗铁拳惊人的威力之外还承受了他的全部体重。此刻胸口剧痛,已受了不轻内伤:这还是多亏那一戟卸开他十之七八的威力,否则我已五脏移位、吐血三升。
冲天红光在四周哔哔剥剥地闪耀,难以忍受的高温巨浪从四面八方向我们挤过来,二人对峙于火海当中。
许褚的外衣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破损遗弃,他赤着胸膛、双脚不丁不八地站在我面前大约一丈的位置。紧握的双拳左前右后地在胸前摆着进手架势。烈火将他好似钢铁筑就的肌肉映得通红透亮,仿佛地狱火海中矗立的魔王!
我丝毫不敢懈怠,伸手擦去口鼻被震得挂下的血丝:横戟而立,将全部身心锁定对面许褚的一举一动,生死决胜只在呼吸之间。我仔细观察,忽然发现他的握拳姿势非常奇异,与一般正拳握法不同。这可怕的敌人铁拳紧握,但偏偏将中指的指节突出,所以能在雄浑力道中隐藏着锥子般锐利的破坏力。这样既能发挥刚拳威力又能进行点刺式攻击,拳路非常难以琢磨,一旦击中了关节或要害,破坏力肯定不同凡响……想到这里,右肩关节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突然道:“你是虎痴?”
他微微一怔,放声大笑。声音沙哑而浑厚,震得我耳鼓隐隐作痛:“你这小子聪明得紧。不错,本帅就是许仲康!”
我再不说话,调匀呼吸,手中长戟遥遥向前斜指,积蓄气势出手在即。由于曾经与典韦这短戟的宗师级高手较量,所以自己对如何克制双手短兵刃已经有了一些心得,最重要得就是利用大于对手的攻击距离,控制好攻击范围,发动主攻。而许褚的双拳,应该也可以视为双手短兵器的一种罢。
我将气势攀升到极限,正蓄势待发之际,对面的许褚却突然就动了!
他动如脱兔,却是不进反退:巨体闪电般后撤,顿时将二人间距拉长一尺,超出了我长戟攻击距离!
这一动作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为了能够保证自己的攻击范围奏效,短兵刃使用者应当急速前冲,哪有后退的?但此时多想无用,气机牵引下我右足大步踏前,长戟划破长空,夹带漫天戟风照他当胸狠刺!
就在我右足着地、重心向前转移、长戟将刺未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