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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看卢鸿来了,脸色略有些泛红,忙道:“庶子也来了。本王有些闷。便出来转转。只是…………不知这秋千上女子,却是何人呢。”
卢鸿也笑道:“确实是打得不错呢。竹儿可知是哪一位么?”
竹儿垂首道:“这便是颇得圣上宠爱的武才人。”
卢鸿登时石化。
武MM就这样以一种卢鸿从未想过的姿态乍然登场。一段历史就这样鲜活地在他眼前上演。
说实说,如何评价武则天统治的这段历史,后世争议颇多。
但无论如何,对于李治而言,在他身后发生的这些事。若他地下有知,只怕很难说会甘之若怡吧?
看着面前眼中闪着深深迷恋光芒的李治,卢鸿不知是不是该提醒他一下。
只是,就算是提醒,自己能说什么呢?
卢鸿迟疑许久,直到李治似乎对自己说了什么,才将他惊醒。
“庶子大人?”李治又叫了一声道:“在想什么?本王唤你数声,都未见你回答。怎么,难道庶子认为这位武才人么?”
卢鸿勉强一笑道:“怎么会。只是偶然想起些别的事情罢了。”
“哦”,李治转头又向远方看去。却有些无奈地道:“那就好……好像已经离开了啊。”
卢鸿放目望去,果然墙内只余空落落的秋千,伊人却已不见了踪影。
直到返回书房,李治依然郁郁不乐,而卢鸿也是心不在焉。二人闷坐半天,竟然全无一声言语。
卢鸿看着李治的神情,心中一动,在纸上随意写了几句。
李治喃喃地道:“多情却被无情恼……却是何意?”
卢鸿叹了口气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说出来。就不是了。”
翠微宫中地依依垂柳绿了又黄,卢鸿这次校刊前人书迹,居然进行了整整一年。
直到次年盛夏之时,整套《翠微宫点校前人墨翰录》才完全结束。与之相应是,是百余套木版水印的仿制书作。
这次的木版水印之作。可说达到了此种技艺的真正顶点。当精裱的书卷展开在李世民及众大臣面前时,与真作对照的诸人几乎没有办法分辨哪件是原作。哪件是水印的。
这套水印书卷及《墨翰录》除被李世民用来赏赐有功之臣外,境内各大书院均被赐一套,就连远在西北地灵州书院以及辽东的平州书院亦未例外。
此时辽东平州经过一年多的休养生息,已然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李世绩虽然已然不再暂领刺史,但由于朝廷对于百济还有些考虑,故依然远驻辽东未回。这一段以来,百济与新罗之间的冲突渐有升级的趋势,只是由于百济势大,新罗处于劣势。因此数次上书,力斥百济凭借军力,强越两国边境劫掠之事时有发生。只是大唐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下书斥责两句了事。
由此一来,百济气焰越盛,新罗也不甘一任其欺凌,两国关系,已然日渐紧张。
卢鸿却无心管这些事。既然自己整理点校之事已然完毕,那自己终于可以收拾一下,回自己的国子监去了。由于这一年一直在翠微宫,国子监的管理已经基本脱开,全由颜师古负责。前几日颜师古终于请得圣旨,致仕还乡。这祭酒一职,卢鸿却是再未能推掉。
出得宫门,李治依然有些依依不舍。这一年,他跑得越发勤了。开始时卢鸿还有些担心,更想去提醒一下李治。后来也渐渐明白,这等事,不是自己应该管得了的。
园外绿水悠悠,云影徘徊。卢鸿回望宫门,一时感怀,有些自嘲地道:“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
“庶子你在说什么?”一边神情怏怏的李治正在走神,没听清卢鸿念叨了什么,连忙问道。
“哦……我么?好像也没说什么。”卢鸿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道。
莫不成自己真能改变这个世界不成?卢鸿心中略有无奈地想道,也许自己能够在历史这道洪流中留下些许浪花痕迹,但如何能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改变潮流东去之向?真正看来,却是自己却是一直在流水中团团挣扎,最终被打磨得虽然精彩,却难免变得圆滑与无奈吧?
便如芙蓉溪底中静静地子石,虽然千年凝眉,也只得沉于江底,任凭泥沙掩埋。
第八卷 草堂高卧
第十三章 过家门而不入
李世绩端坐马上,满是风霜之色,却是面沉如水。身后数十骑亲随侍卫,遥见长安在望,虽然在军日久,已然养成严苛的铁律,但一个个脸上依然禁不住露出喜色。
此时已是贞观二十三年春日,遥望长安,柳条杨枝,已然渐有嫩黄之色。毕竟此处已然近在畿辅,一众人未并放开马力奔驰,只是缓缓而行。
“前方可是李世绩李大人么?”前方一众人等,渐渐行近。一名禁兵前驱数步,高声喝道。
李世绩等人停下脚步,打量了一下前方这一众人。其中几个面孔,李世绩隐隐觉得有些面熟,似乎乃是兵部中人。
李世绩上前沉声道:“正是老夫。不知何事?”
只见前方众人闪开,一名内侍急匆匆地行上前来,手奉御诏尖声道:“圣上有旨…………”
李世绩缓缓站起,看着那内侍急匆匆上车离去,竟然不容自己出声询问一二。他此时心中并未觉得愤怒,只是觉得充满疑问。
自己为圣上扫平辽东,立下不世大功,为何匆匆召还,便出调叠州都督?莫非便如当年侯君集一般,对自己有了疑心,还是其中另有文章?
“李大人,此番远征辽东,一去两年,可是辛苦了。”李世绩正在思索,忽闻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李世绩抬头看时,眼前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奇Qisuu書网,正是这两年来代自己为兵部尚书的卢承庆。
“呵呵,原来是卢大人。”李世绩心中一喜。这卢承庆在自己为兵部尚书时,便担任兵部侍郎一职,后又提任尚书右丞,与自己颇为相得。想必此来。能给自己一些提示。
“李大人,此处不是谈论之所。下官车上,略备了几杯薄酒,便为大人稍洗征尘如何?”卢承庆微笑说道。
李世绩点头道:“多承厚意。”
二人才一上车,分别坐定。卢承庆由座旁取下两只小杯来,又自旁边的暗格中拿出一只梅瓶,一一满上,对李世绩笑道:“按说大人远征才归。这般洗尘太过草率了。只是班荆故道之意,大人想来定然不嫌。”
李世绩却未言语,只是取杯一饮而尽。s低声问道:“卢大人,适才圣上旨意,想来你也听到了。”
卢承庆点头道:“这是自然。”
李世绩闭目不语,半晌才睁开双眼。低声道:“莫非宫中……有何变故么?圣上可还安好?”
卢承庆也压低声音道:“自上个月。圣上御翠微宫,便未再视朝。我等也曾入内探望,气色……不是很好啊。太子……一直随侍在侧。”
李世绩“嗯”了一声,长叹一声道:“罢了,老夫明白了。待老夫回家看看,至兵部交待后,入宫面圣,便去叠州是了。”
卢承庆淡淡道:“大人既然已明端底,还回什么家。面什么圣?”
李世绩一惊,沉吟片刻,连连点头道:“果然如此。多谢卢大人指点,他日必然有报。”
卢承庆一笑,将杯中酒再注满。举杯道:“如此便以此酒。为大人践行。”
李世绩哈哈一笑,举起酒来。一饮而尽。
此时翠微宫内,李世民躺在榻上,对一侧的李治说道:“我自弱冠之时,亲提兵锐,大小数百战,才打下这番基业。目今四海承平,群夷服,心愿已足,死亦何恨。只可惜一班佐命功臣,杜如晦、房玄龄、萧禹、孔颖达,已然故去;前两天李靖有表进奏,只怕他也时日无多了。其他就是活着的,也老朽无用。现在只有一个李世绩,却让我有些担心。”
李治垂泪道:“父皇说哪里话来,龙体不过稍有违和,服药数剂,自可复原,何必如此过虑?”
听了李治此言,李世民脸上灰暗地气色中略泛起几分潮红,哑声道:“雉奴,你且莫效此小儿女态。这几年你进步极快,为父颇为心喜。只是朝中有二人,我却是放心不下。一则为适才说的李世绩,二则为你那庶子卢鸿。我为你安排,若能用时,自然用得;若有不协,勿忘皇家自有雷霆。”
说罢,又低声问道:“无忌呢?回来了没有?”
李治擦去眼角泪痕道:“适才内侍道已然在殿外侯着。”
李世民道:“宣他进来吧。朕交待之事,不知如何了。”
长孙无忌匆匆地走了进来,才要行礼,李世民已经淡淡地道:“不用了。此处又没有什么外人。那李世绩呢?可接旨了么?
长孙无忌头越发低了,恭声说道:“李世绩在城外受旨后,立时将兵符印信交接于卢承庆,并未进城,便直赴叠州去了。”
李世民呵呵笑道:“好,如此朕便心安了。卢鸿那边呢?是如何说地?”
长孙无忌低声道:“臣依陛下言,拟旨擢卢鸿为中书令,兼礼部尚书之职。卢鸿强辞未受,并有奏折呈上。”
说着,由袍袖中取出一个奏折来。
李世民并未取看,只是淡淡道:“奏折怎么说的?”
长孙无忌低头道:“道是年幼才浅,不堪重用。更道近年文化虽被,但国子监难广其教,群其类。因此请于长安建京华书院,洛阳建嵩阳书院,其他大邑,均依此例。卢鸿请命为山长,并荐孔颖达之子孔安代国子监祭酒之职。”
李世民面上微微露出笑意道:“这书院之事,前时他便曾提议,当时朕未准。看来,也是深思已久了。”
停顿了一下,李世民才道:“传旨,既卢鸿力辞,便准其奏,建京华、嵩阳书院,卢鸿为山长,仍领国子监祭酒之职,进封为河南郡伯。孔安入国子监为司业,另外……马嘉运本无才能,欺君罔上,念其在朝多年,或有微功,令行黜退,永不复用。”
长孙无忌口应旨,又恭声说道保重龙体,便即告退。
李治呆呆地听着李世民微弱地声音,片刻才迟疑地道:“父皇…………”
李世民低声道:“雉奴,可是对为父这般安排,心中存了不明么?”
说罢,也不待李治出言,径自说道:“李世绩此人,虽然年纪老大,但胸中才能,比之他人自有不同,何况领军多年,威望素重。只是我虽厚待于他,你却与他向来少有恩泽。我将他外黜,他若有些观望不忿之意,便可借机将其解决,免留后患。如今他能受旨而行,可见毕竟忠勇可用。我若死后,你便可将其复起重用,以为臂膀。”
李治连连点头。
李世民叹了口气,又道:“卢鸿此人,心中见识远过世人,又与你向来相善,若入朝为相,实是不二之选。只是,此人身后世族背景太过深重。只看他在士林貌似悠然,这几年,卢家却已经老大兴旺,再无法弹压得住。若真任其入朝,只怕用不了几年,朝堂之上,就是姓卢的说了算了。因此,此人不可不用,亦不可大用。若他日你治国有疑难时,尽管咨询于他,但却绝不可将实权委于其手。”
李世民又想了想道:“好在这些年来,为父看这卢鸿,倒是个识进退的人。不妨便将其府迁至洛阳,令其远离京师,将来公侯尽可封得。你须厚厚结恩与他,免致怨恨。若为安抚,卢承庆此人才能平平,却倒是个忠勤之人,不妨重用。”
看李治目光闪烁,李世民道:“只要武有李世绩,文有卢鸿,朝中长孙无忌、褚遂良、于志宁、张行成、高委辅都是忠心老练之人,你日后仰仗这些臣子,便不愁治国安邦。你那内、外阁之设,绝是个高明之法,不妨在朝中试行。只是其中人选,务要小心谨慎方好。”
李治低头走出殿外,见到长孙无忌迎了上来,低声道:“圣上对太子的安排,可谓用心良苦。太子不可不察啊!”
李治点点头,与长孙无忌商量了几句,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适才父皇特地将马嘉运黜退,不知何故?”
长孙无忌宽厚的面上露出几分讥笑之意道:“太子殿下或是不知,这个马嘉运本是当年魏王李恪之人,本有些打算的。当年卢鸿遇刺之事,马嘉运通风报信,也是个关键人物。只因圣上不欲卢鸿在国子监中无人制衡,这才留了他到现在。此番卢鸿既然辞了高职,马嘉运留着也没什么用,圣上之意,乃是要太子告知卢鸿前因后果,也算给他出口气。”
长孙无忌又凑上来低声说道:“若太子怕卢鸿还不满意,不若便命地方上寻个由头,将那马嘉运…………”说着手上比了个刀斩之势。
李治无语,心中没由来地升起一股厌烦之意,只觉得身上沉重无比,心中却是空落落的。将视线投向远处,只见后园地秋千上空寂无人,只有两道彩绳在微风中无力地轻轻摆动。
第八卷 草堂高卧 第十四章 蒿阳草堂 (终章)
“小石头,快快打起精神哦,今天咱们可要抓周了呢。一会定要抓个大大的官印,将来也好当大官啊。”红袖一边念叨着,一边逗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