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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要私下和主公多聊聊,主公见多识广,一定还有很多好玩的故事。
韩暨如痴如醉,呆坐了许久,忽然疾快地从怀里又掏出一架单筒远瞩镜来,放在眼前,向窗外望去。
诸人大奇,一起向他看去。他手上现在这架,却比殷淏拿去的那架小了许多。
我道:“我说呢,韩兄说已造好两架远瞩镜,却只拿出一架,原来藏在韩兄怀里。”心:“你这口水韩,我还以为你是多老实的人呢,竟敢当面骗我。”
徐庶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架虽较前一架为小,视远的倍数却比那架要好,所以韩兄不舍得拿出来。”
我心道必是如此。桓阶却忽然一伸手,从韩暨手里硬抢过那只镜子。
大家一呆,其实大家都抢,可没料到最不顾及身份的居然是他。
桓阶迫不及待地举起镜筒,左瞧来右看去,口中笑道:“果然不出军师所料,这架远瞩镜能看得远多了,那山上的牛羊,江边的绿柳,真是山明水秀,景色怡人啊!咦,嗯,啊……不好……”脸色骤然变白,“主公,军师,你们来看,那是什么?”
陆子云歪着头看他,心:“难道你发现了正在山溪中洗浴的婆姨?”
我和徐庶比较了解他,知道他不是喜欢一惊一乍的无聊人,听他语气急迫,连忙探头向窗外看。
什么也没有啊!
“舰队,是一支舰队!”桓阶大叫道。
陆子云反应极快,立刻跳了起来:“桓大人,得罪。”
一伸手,轻巧地取去他手里的镜筒,定睛看去,果然,镜中映出一行船队,迎面驶来。那图像如此清晰,连船上执戈行走的战士的眼鼻也清清楚楚,纤毫毕现。
陆子云心:“怪不得参军大人这么惊骇,我要骤然见到这许多敌人如此之近,恐怕还不如他呢。”看了片刻,便将远瞩镜交给我。
我和徐庶一边看,陆子云一边分析:“我军目前并无第二支水师,而此舰队从东方来,所以肯定不是我军和刘璋的人。若非刘表的江夏军,就是孙权的江东军。这支舰队有斗舰五艘,蒙冲四艘,走舸二十余只,队型是主舰在前,袭舰居后,小舸旁边卫护,船上总共人数应在千人左右,能战斗人四百。以船队的规模来看,不像是刘表军;但江东水军向来训练有素,似乎也不该有这等疏漏。”说到这里,他疑惑地眨了几下眼睛。
我心:“就看了那么几眼,你就看出这么多道道,真行,没枉我封你做我的帅舰舰长。”问道:“他们的队型有什么问题么?”
陆子云道:“目前风向自西向东而去,对方不光逆流,而且是逆风行驶,最须防火攻。应以灵活机动的小型战船在前探路保护,排出尖锋锐阵,方是正着。”
我点点头,原来水战阵型也有这许多讲究,道:“不管是谁,对方显然是敌非友,我们现在怎么办?”
因为是首次试水帅舰,所以士卒没多带,大船本来能装八百多,却只带了二百,后面小楼船上倒是满,也只有二百来号,虽然船比对方大许多,我心里可是一点谱都没有。
陆子云道:“若要回头,我方虽然船体巨大,受风力压迫,难以快速前进,不过我们出来没多长时间,路程较短,关键是对方离我们尚远,还没有发现我们,要摆脱他们,也不是太难。”
桓阶道:“主公,立刻下令返航吧。我军初试江水,没有准备,不宜硬拼。”
陆子云翻翻眼,耸耸肩。
“子云,你有什么意见?”我知道他定有其他法,只是桓阶地位远在他上,没敢反驳而已。
陆子云一挺身,大声道:“我军虽无准备,敌人却更没防备,虽然敌人数倍于我,可是我们船坚器新,正好拿他们试刀。”
我哦了一声,转头去看徐庶和韩暨。
徐庶放下远瞩镜,沉吟道:“主舰没有将领的旗帜,看不出是哪一方的船队。不明虚实,我看是否……”
我一听他也有退意,打断他道:“韩兄怎么看?”
韩暨一直没说话,这时听我点名,才忽然惊醒似的,道:“主公,他们人多船多,可咱们有拍竿啊!”
就是这么个道。
我道:“哈哈,韩兄之言,正合我意。军师,参军,咱们一直惦记着要跟刘表、孙权大干几场,现在偶然碰上些小喽罗,若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就被吓回去,那对军心士气可太不利了。子云,我全权授权给你,去把这些家伙都给我捉了来。”
陆子云胸口起伏,兴奋道:“是,主公。子云一定不负所托。”
徐庶见他要走,忙道:“子云且慢。”
陆子云道:“军师,什么事?”
徐庶把手里的远瞩镜交给他,“指挥作战,这东西很有用处的。”
陆子云感动道:“多谢军师。”
刚一抬脚,韩暨忽然一拍脑袋:“子云且慢。”
陆子云瞪他一眼。军情急迫,要换个人他就假装没听见了。不过他在油口二十余日,多次试舰,对韩暨的本事非常佩服,而且跟他很投缘,只得又止住脚步。
韩暨道:“军师不说我还忘了,我这些日子在油口,还做了一点东西,现在正好用上。”
大家眼中都露出期待之色,韩暨出品,必然新奇。
韩暨见大家如此重视他的说话,甚感骄傲,命人取过那些物什来,却是十余领甲胄,放置木案之上,软硬皮藤,明光细鳞,花样繁多,各不相同。
韩暨道:“江河作战,箭矢为先。一儿打起来,恐怕偶有流箭飞过,惊扰了诸位大人,请大家先穿上这些甲衣,以备不测。”
诸人点头,现在敌众我寡,的确应该加强各种防护措施。
陆子云随手操起一件,便匆匆出去,到第四层,令旗卒发出指示,交代后面的杨龄船去了。
徐庶扫了一眼,拿起一件体积比较小的金色铁甲,哗哗啦啦地套在身上,摇摇肩膀,看上去似乎很是轻松。
韩暨微笑道:“军师好眼力!这黄金锁子甲我费了许多心思,眼下只此一件,全是用铁链扣接而成,没有一片甲叶,善能偏阻流矢。”
我心:“你算知道。”徐庶那是谁啊,去年在伊川选剑时就露过一手,随便瞄了一眼,就拿走了最好的流彩剑,可惜在安陵失落了。看看他腰,挂着伊籍送的长剑。
徐庶低下头,抓捏起甲衣看了看,细细密密,果然制作考究,和以前军中常见的锁子甲不太一样。道:“不好意思,我占点便宜。”
我道:“元直乃我军之魂,岂可马虎。”
徐庶道:“主公,你也挑一件吧?”
我道:“我已经有了,呵,上次在襄阳欧庙镇,还救了我一命呢。”
韩暨道:“主公,你那件皮甲,是我最早制作的,可不及现在这一批。”
我道:“啊,原来那是你早期的作品。”见大家都看着我,似乎我不先拿他们就都不动手一般,只得扫眼看去,准备选一件了事。
我和徐庶法差不多,也图个轻巧便利,挑择半天,又取过一件唐猊皮甲。
徐庶道:“主公为什么不选前面的那一件呢?”
我笑道:“铠甲方面我可是外行。”脱下身上那件,伸臂套上新皮甲,迅速扣好甲扣。
韩暨低声在徐庶耳旁道:“主公这一件,是以穿山甲和野猪的胸皮混合制成,防护力很好。”
徐庶不说话了。
桓阶在一旁一件一件地比划着,心里着:“在船上行动本来就吃力,我又不像主公元直他们练过武,穿得太厚,那就只能站着等别人来杀我了。一定要找件最轻便的。”反复比较,难以定夺。
比起我和徐庶,他在军备方面的知识其实更加丰富,但这十余副甲是韩暨在油口这些天专门研制改良的品种,和平常甲胄大不一样,眼花缭乱之下,反而不知所措。
韩暨转脸见桓阶看着眼前这些耀眼之物,一直犹豫,似乎不知道该穿哪件,道:“参军大人,可需韩暨效劳?”
桓阶摇摇头,道:“好吧,请韩都尉帮我选一件好的。”
韩暨走过去,抓起一件软绵绵的灰色衣甲。
徐庶看我一眼,微然而笑。
韩暨道:“这一件虽然很不起眼,不过轻便坚韧两者俱佳,在这些铠甲里应是最好的。”
桓阶掂了掂,轻若布襦,捏了捏,厚只寸余,问道:“这是用什么制成的?”
韩暨知道他犹有不信,道:“这件甲有两层布,五层棉,二十五层茧纸,各层茧纸中间都刷以细软陶漆,每五层茧纸中隔一层棉,然后密密缝制而成。等临阵之时,以水浸湿外面的棉层,虽百步之内,劲矢亦不能透。”
桓阶动容道:“刚才我见主公抚摸赏玩此甲良久,原来如此奇妙……”
韩暨非常得意,那是当然。
桓阶忽然恍悟:“主公是专门留给我的么?”
把戏被拆穿,我只好道:“那件虽然好,不过颜色我不喜欢,打仗的时候还得浸透水,麻烦。”
桓阶知道我是乱辞掩饰,心中感激,也不多言,便即穿上。
强敌在前,大家不管内心如何思,外表上却都是谈笑风生,一派从容。
互相感染之下,各人不知不觉中都是心下大定,升起“敌人再多也不怕”的法。
殷淏急急从楼上下到三层来,见我们诸人都是面带微笑,胡乱闲言碎语,不由一怔。
“大敌当前,你们倒很悠然啊!”
徐庶笑道:“殷兄怕了?”
殷淏道:“怕?有什么好怕的。我殷淏少年时也是海盗出身,打架斗水,怕过谁去?不过飞帅、军师都是贵重之体,万一有点事,我这当主人的怎么交代啊!”
我笑道:“殷兄关切之心,我们都是感同身受。来来,这里有韩兄的杰作,殷兄先挑选一件护身。”
我一醒,殷淏才注意到案上明晃晃的闪耀双眼。再看我们身上,个个光彩照人。惊讶之下,扑将过来,把那甲衣逐一看过,不禁赞叹道:“原来韩都尉对战甲也如此内行。”
韩暨鼓了鼓嘴,道:“殷先生请。”他最不习惯别人跟他客气,偏偏殷家夫妇对他极其尊敬,所以碰到他们,要么就闪,要不就没什么话说。
殷淏顺手捏起件大号藤甲,道:“我就要这个了。”
桓阶道:“敌人离着还远,这里也没人逼你,仔细挑。”
殷淏道:“桓兄是不是心里笑我啊,怎么挑了件做工最粗的?哈哈,在我看来,这件藤甲虽然不够细密坚固,但在这水中,却是可以救命的宝物啊!”
桓阶了,道:“你是说山藤在水中可以浮物?”
殷淏道:“正是如此。”
我笑道:“殷兄高明。不过这一战,我怕殷兄用不到此物了。”
殷淏仔细看看我脸,再偏头,挨个把徐庶、桓阶、韩暨都盯两眼,点头道:“我看也是这样。”
十三、滔滔江水(上)
宽阔的江面上,号角急响。
敌人的船只队形一变,开始闪布。
远瞩镜中,甚至还能清楚地看见许多敌军士卒惊愕的面容。
独自站在第四层指挥舱的陆子云冷冷一笑,知道敌人发现了杨龄的战船。
他放下远瞩镜,略了一下,下令道:“命令二号发起攻击,首先击破敌人左侧的两艘蒙冲,然后急速发射一轮船弩投枪,缓步后撤,等候主舰的增援。”
身侧的一名传令官对着舱顶的出口大声重复一遍,发出指令,楼顶上的旗卒大声应诺,立刻挥舞黑色令旗,把命令以旗语发了出去。
杨龄的战船上黑旗连动,示意明白。
接着,楼船骤然加速,冲向敌阵。
陆子云重又举起远瞩镜。
他看到,敌人的面孔上,惊愕已经被恐惧所取代。
不到吧,这么巨大的楼船,居然有蒙冲一般的速度。
等一儿,还有你们好看。
这次偶遇,就算作长沙水军的首次实战演习好了。
他的心里涌动着强大的自信,决意把这队敌人全数歼灭。
“传令飞轮踏手,加速前进。”
“二号三组投枪射,击沉敌走舸一只,敌军伤亡大半,余众被敌主舰救上。”
“二号左舷拍竿打中一艘蒙冲,敌船齐中断裂,即将沉没。”
“二号撞翻敌一只赤马舟……”
“二号冲入敌船中军阵中,敌船不敢靠近……”
传令官兴奋的声音不住从舱口传来,报告最新的战况。
在打造这艘楼船之初,造船师已经考虑到通讯的问题,所以三、四两层之间并无隔音设计,传令官向陆子云报告战况时,我们三层所有人也都可以同步收听。
三层指挥舱里,四个人站在窗孔处,轮流使用着殷淏拿下来的那架水晶远瞩镜,紧张观战。
只有韩暨独自坐在一旁,低头着打盹。
他身边放着一只茶鼎,鼎中烹煮着殷淏赠送的好茶,鼎口处冒出丝丝的热气。
徐庶和桓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