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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等池早被诱加入他们集团之后,我才得知全部内情。我对王越他们的行动并不看好,不过沮鹘既然入了他们的,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嘱咐他一切自己小心,有事可随时来找我。
得不到刘二的情况,我心头非常焦急,建立情报网之后,便让张凤去探查刘二和田丰的下落。探子回报说,据闻田丰已被人救出,详细情况,却是半分也打听不到。没过几天我随军出征伊川,兵败安陵,仓惶南逃,据长沙,斗周瑜,就更没时间和精力顾及刘二的事了。
今日能和刘二他们在桃园相逢,真是意外之喜。
等刘二一吃完了饭,我就拉着他进入我的寝室,慢慢闲聊。
原来当晚刘二和沮鹘分手之后,便昼夜兼程,一口气赶到邺城。比翼门的根虽不在邺城,但他本人却是邺城附近一个小县的人,对邺城非常熟悉,加上沮、田本为邺中大族,很快他就联系到沮授的弟弟沮宗。
沮宗是个很有担当的人,明白他的来意之后,慨然应诺帮忙,立即动用所有的关系,在袁绍派来杀害田丰的使者到达邺城的前一晚,终于悄悄将田丰贿救出去。
有钱万事通,监狱中自然有替死之人,狱卒谎称田丰已然得瘟病病死。那使者远远见到面目肿烂的尸体,吓得转身就走,草草回报完事。袁绍当时头疼的事多了,也没太在意。
但田丰有个对头,便是中军谋士逢纪。此人心计甚坏,嫉妒田丰、沮授之谋,一直偷偷摸摸,暗中对袁绍诋毁他二人。他得知田丰病死之讯一直不相信,随袁绍逃回邺城之后,便开始追查此事,拷问知事的狱卒,狱卒抵赖不住,全部招。逢纪知道袁绍耳软心惑,怕他忽然回过味来要重新起用田丰,便不把此事报给他知道,私底下立刻派人去追杀田丰。
刘二保护着田丰,东躲西藏,苦不堪言。因为田丰自己也不活了,多次要主动去找袁绍请死。刘二死命相劝,顾了外面又得顾里面,那段日子真是焦头烂额,日夜难眠。
直到今年过了年,袁绍病重,逢纪要和审配助少子袁尚夺权,主要精力放到与辛评、郭图等人勾心斗角,互相倾轧上去了,这边情况才算好了一些,但二人依然不敢公开露面。沮宗找了个机,让刘二护送着田丰,南下前往黎阳(今河南浚县东)躲避,那里现在是大公子袁谭的势力范围,逢纪的手伸不过去。
在黎阳闲居了几个月,刘二拼命打听我的消息,直到五月初才知道我已经离开许都,去了长沙。他与田丰商量,田丰近半年与他相处,颇有感情,知他思主心切,便主动出要随他南下,去看看江南的景色人物。
刘二大喜,又与沮宗联络。不久沮宗亲来黎阳,带来沮授叔侄现在许昌的好消息,并向田丰呈上一封沮授给他的口授信函。沮授信上对我极力称赞,更坚定了田丰南下的决心。所以两人第二日就启程而行,一路沿途打听,得知我现在当阳,便来投奔。
刘二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口气说了一个时辰。
听完之后,我感慨万分,刘二为了我的一个心血来潮的命令,苦熬了一年啊!好在没白熬,算是忙的有价值。
我轻轻摇头:“原来情况如此险恶!难怪无论我怎么打听,都半点真实消息都没有。”
刘二愤愤道:“是啊,飞帅以后打到河北,抓着那个逢纪,一定要让我好好砍他几刀。”
我道:“好,他就交给你了。对了,那位韩娥女侠如何与你们同行?”
刘二道:“韩仙子是沮宗大人一位好友的朋友,沮大人恐怕路途遥远,我一人无法护得田先生周全,所以专门请了她护送。不到她这就走了。”
我道:“嗯,沮授先生给田丰先生的信还在么?”
刘二摇头:“田先生看完之后,不久就毁掉了。”
“那你可记得,沮授先生信上如何说我?”
刘二看我一眼,我脸上一红。
没办法,不是我自恋,实在是能得到沮授那倔强老头的称赞,是我怎么也不到的,所以极力知道。
刘二道:“沮先生的原话,小的大多已记不大清楚了,总之是夸飞帅为人仁义,又有雄才大略。不过有一句话还记得。”
我急道:“什么?”
刘二道:“沮先生说,君用忠良,则伯王之业隆,臣奉暗后,则覆亡之祸至。诸侯之臣,义有去就。”
我横了他一眼:“这是夸我么?”
刘二道:“是啊。”
我思忖品味了一下这句,道:“这么拗口,难为你居然记得。”
刘二道:“田先生曾把信念给小的听,小的当时也是不明白,田先生就把这句话专门挑出来解释给我听,说是沮先生劝他要去乱邦,就有道。所以现在还有印象。”
我喜滋滋道:“不错啊,去乱邦,就有道。嘿嘿,看来我是那有道了。”
刘二点头:“田先生的意思,大致就是这样。”
我心里洋洋得意,说道:“刘二,这一年来你吃苦了。唉,自伊川之战以后,刘纲他们都去了,我身边一直没有亲近之人。徐军师刚为我组建了卫队,你现在回来,那可真是太好了。”
刘二大喜,知道我这是要封官了,急忙跪倒谢恩,眼圈却忽然又红了。
从寝室出来,进入中军大营,却发现徐庶和田丰正在我的帅帐中据案对坐,都低着头,笑吟吟地盯着什么看呢。
听到我刻意加重的脚步声,徐庶抬起头来,略略有些诧异,笑道:“主公,就算是他乡故人,也不用这么眼泪汪汪的吧?”
怎么搞的,屋里毛巾擦半天还没弄干净?
我脸上一红,忙又揉揉眼,道:“没什么,只是忽然起刘纲、池早他们,心里有点难受。”
徐庶道:“哦,是啊!”脸色不禁也沉了下来。
我忙道:“啊,元直,你和田先生在聊什么啊?”
徐庶道:“主公你自己来看啊!”
我一屁股跪坐在他俩身旁,探过头来看。
田丰抬起头,双眼在我和徐庶身上转了两转,忽然轻轻叹息,连续三声。
我和徐庶都去看他,怎么了老先生?
田丰道:“田某一路南来,多闻百姓传诵,说道飞帅怀仁,军师重义,君臣相得,犹鱼入水。田某尚有不信。今日见之……胜过传言多矣!”
“啊……呵呵,田老您太夸奖了,阿飞哪里承受得起?”田丰、沮授,那是轻易夸赞他人的主儿么?心如比干之刚,头似董宣之硬,他们可是三国中有名的俩犟牛军师,清高自恃,一触即发,火气猛着呢。刚才听刘二说沮授信中赞我,我已经乐得如堕云雾,这儿我心花怒放,手姑舞之,足且蹈之,都不知该说些什么谦虚的词好了。
徐庶微笑,难得见到阿飞这么失态的模样,真是可爱啊!
田丰也微笑着看看我,然后慢慢跪直身体,敛去笑意,双目正视我的眼睛:“田某路上已然定,若飞帅果然仁义,田某当奉飞帅为主,至死不移。”
我急忙端正脸色,了一,道:“唔,能得田老看重,阿飞不胜荣幸。只是阿飞目前,兵微将寡,势力弱小,恐怕误了田老大才。”
田丰道:“昔袁本初僻起勃海,蹙居延津,士无斗粮,仰人资给,其时势力,犹弱于君。然并韩馥,灭公孙,八年之间,已能掌控冀、青、幽、并四州,拥兵数十万,成为天下最强者。飞帅自度,难道尚不及本初么?”
呸,袁绍算什么东西,怎么能跟我比?
暗暗啜骂一句,却心生喜意:“这老头已然改了口,那就是对袁绍真失望了。袁绍老哥,对不住了。哈哈,本来嘛,你一直就没本事用他,他什么好主意你都听不进去。而且要没我,田丰早被你给杀了。”
古人择主之后,往往得改口敬称,比如什么明公主公什么的,最次的,也得叫什么袁公曹公什么的,叫人的字,那已经是接近一般性的客气话了。
徐庶道:“田公,我主并非此意。我主雄才大略,冀望扫除群雄,还我大汉荡荡山河,朗朗岁月,岂敢自甘人后?只是希望田公三思之后……”
田丰伸手制止住他,道:“不必多言。君贵审才,臣尚量主,存亡荣辱,皆由此来。我田丰绝非朝秦暮楚之徒,在那邺城大狱之中,我已为袁公死过一次,并不相欠于他。此身既由飞帅重生,自当为飞帅效死。”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面现歉意:“元直,我就这个脾气,你勿在意。”
徐庶笑道:“元直岂敢?主公,”正色向我道,“田公,海内智士,天姿瑰杰,权略多奇,算无遗策,臣请以为军师。”
在田丰入睡之后,徐庶已经和我略加商量如何安置他了。本来以田老他的声望智谋,担任军师也足够分量,但当徐庶出让贤之议时,我却不肯同意。
毕竟,徐庶随我日多,而且总军务得心应手,施谋展智才华出众,要他让位,首先就不合人尽其才之道。
所以现在他突然再度出,意外是没有,不过要我立刻欣然赞同,我可也做不到。
田丰看他一眼,严肃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意,道:“田丰虽有得奉明主当仁不让之,但元直之才,我也十分钦服。所以请元直不必顾虑田某不安于位。”接着又看我一眼,道:“主公若能于元直之下,封我为副军师,田某已感足矣!”
我哈哈大笑,田丰如此直截了当,倒也意外可喜,是我辈中人。
“田老说话,我阿飞爱听。嗯,我请田老任职我镇军大将军府第一副军师之职。”
田丰大喜:“多谢主公。”磕了三个头,侧身坐好,正式就位。
我对徐庶道:“元直啊,你就别让了。你看田老,哪儿是谦虚的人啊?再说了,这以后招贤纳士,高才之士越来越多,你见一个让一个,能让得过来么?别废话了,赶快归位。”
徐庶点了点头,也坐好了,心:“主公新鲜花样真多,居然封田老个‘第一副军师’,没听说过。”
我道:“刚才两位看的图,我好眼熟啊!”
徐庶道:“哦,就是当日襄阳三路北伐的那幅,主公看过的。”
我道:“蒯良先生筹划的‘七阳计划’,对不对?”
徐庶道:“正是。一时闲来无事,和田老谈起,就取出来了。”
田丰道:“元直,第一,以后不要叫田老,叫我元皓即可;第二,我也不是闲来无事,而是听说此事,很感兴趣。”
徐庶笑道:“是,是,元皓兄。”
我也一道改口:“元皓兄看过这份计划,感觉如何?”
田丰道:“臣以为,计划虽好,尚有未足。不过,现在臣不和主公、军师谈论这份计划,而商议目前的作战形势,主公以为如何?”
我点头:“好,我也很听听元皓兄的看法。元直,你先把目前敌我双方的情况跟元皓兄说说。”
徐庶道:“是。”命人取过作战的地图,详细讲解当前襄阳、江陵、长沙三方军队的态势。
田丰满意地一笑,从谏如流,果然畅快。凝目细看那份地图,暗暗琢磨。
快到中午的时候,阿昌进帐禀报:“蒯越将军遣人来请主公过去议事。”
帐中的三人都笑了。
我道:“那就按我们商量的,我先过去跟蒯越瞎扯几壶,见机行事。元直和元皓兄在军中主持。”
徐庶道:“嗯,偏劳主公了。”
我笑道:“有什么办法?谁让我碰到蒯越那种死人?”披挂齐,出帐上马,带上阿昌等百名卫士,赶往蒯越大营。
蒯越驻军在玉阳镇,是北上的要道。
到得襄阳军的营门外,蒯越已得到消息,亲自率领众将出营相迎,大都熟识,唯一没到的是蒯良的公子蒯奇居然也到了军中。
一见到他,我心中暗暗感慨:“蒯良果然坐不住了。唉,有好军师就是不一样啊!要不是田丰徐庶仔细为我分析,我可不知道现在如何应付这孩子。”
蒯越这个人的长相是很对得起观众的,很气派,而且言谈十分风趣,不是缺盐少酱的那种大白菜,但我一直不喜欢他忒自私自利的性子,遇点儿什么事根本没有数百年世家大族的格调,小气得很,这些天每次见到他,我常常只是哼哈敷衍,懒得跟他多说。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更喜欢蒯良,那人虽然病怏怏的,但说话做事却不愧一门之长的堂堂气度。
所以这次来,我还没进门,就打定只喝茶,只喝酒,只倾听,只放屁,就是不说话。
果然,蒯越一通瞎摆活,除了损人,就是利己,我就没听到一件对我有好处的。
开始我还接受他,包括从事中郎将韩嵩、当阳县长习焕、忠信军信字营主将蒯义、司马魏延、杨虑等一干武的敬酒,到后来听得气闷,我干脆抱着酒鼎,低着头慢慢啜饮,连屁都懒得放一个了。
蒯越恼火地回头去看侄儿蒯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