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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捏开竹管的火漆封腊,抽出纸卷。抻展开,阅读一遍,和杜袭说的没太多区别,只是信的最后说,他们预计此刻许都城内也并不安全,强烈建议我。不是特别必要,最好不要亲身进入许昌城里。
我心里大感不悦,问杜袭:“子绪,你们既然判断如此,为何又同意阿樱前来呢?”
杜袭忙道:“田公说,阿樱夫人入许都,并无大碍,对主公也许更有裨益。但是主公自己。最好不要进京。”
我点点头。心想:“老田头还真是他NND……耿直。”
像什么“有危险夫人可以去,主公不能去”这种屁话。也就他能说的出口。坦坦的这也太放肆了。
疏不间亲啊你不知道?
摸摸脑壳,呼出一口长气,去了心头的无名之火。
算了,不跟他老家伙一般见识。
“那么,子绪你的看法呢?”徐庶不用说,他亲笔书写,肯定是和田丰的看法类同。
杜袭道:“本来我是很赞同几位军师的看法的,不过,我建议主公先见见荀衍荀休若,再做决断。”
“看来子绪是别有所见了。”我一笑,这就是耳听是虚,眼见为实。杜袭出来了,遇见事了,想法自然不可能还停留在之前评估预测阶段,“荀衍此人,子绪很熟?”
“休若与我同乡,我们少时曾多年同学,私交甚厚,所以听说我要来,他特意告假来半途迎我。”杜袭实话实说,“自建安帝离开许都,去了长子之后,休若心头颇为焦虑,不知何去何从,这次求我引见,也是想与主公一会,yù结主公为外援。”
我点点头,杜袭是颍川定陵人(今河南漯河市舞阳县北),颍川同乡会,那称得上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士子乡党,名人遍布天下,像荀彧三兄弟、荀攸、郭嘉、陈群、钟繇、戏志才、赵俨、郭图、辛毗兄弟、韩馥、司马徽、孟建、石韬等等明星巨儒,均出自颍川郡,能量非同小可。
哦,就连我的首席军师徐庶,也是从颍川阳翟(今河南禹州)出来的。
“好,多个朋友总归是好的,而且,荀休若的大名,我也是久仰的了。”
杜袭想了想,说道:“我想,休若此来,也许不是代表他个人来的。”
我悚然一凛,看向杜袭。
“子绪果然已有所见,我知道如何应对了。这样吧,你把荀衍先生请到这里来,我这就跟他详谈。”
杜袭起身行礼:“是,遵命。”
见面胜似闻名。
我在大帐门外迎接荀衍,看到本人,还是震了一下。
荀彧已是一位身材修长的恂恂大儒,虽然较瘦,但个头不比我低多少。
这个荀衍,竟然比荀彧还要高大不少,隐约似乎比我也要高。
走了近前,略略比较,还好,双方高矮近似平齐。
寒暄客气两句,便引了他进入我的私帐。
阿风早就送来了蜜水和茶水,任客人选用。
荀衍果然挑了茶卮,坐在我对面低了头慢慢喝着。
我也举起蜜水耳杯,不时遥敬一下。
主客双方都很悠然。
杜袭聊了两句,便起身告辞,他是这次襄阳代表团的领队,一大堆事都等着处理。
而且,他也想为好友创造一个单独表现的机会。
“飞帅,这是要去武关么?”
我点点头,放下水杯。
“武关乃紧要之处,事关河南命脉,不能久留在河北手中。”
“河北?”荀衍品咂了一下这个词,慢慢又说道,“河南?!”
然后他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正该如此。一方是河北,另一方,自然就是河南了。”
这人说话极慢,一字一字似乎都想了很久才吐出来,虽然清清楚楚,不过……也慢慢吞吞。
我还真不太适应他说话的风格,心想:“这人说话的模式格局,怎么跟那诸葛孔明近似了。”
诸葛亮说话虽慢,却很有磁xìng,对闻者的吸引力不错。荀衍嗓子却颇为嘶哑,听起来大为费力。(未完待续。)
四十六、三先生其人
() “当今大汉天下,二rì并存,十分混乱,休若此来,必有所指教,鄙人洗耳恭听。”
荀衍慢慢抬头,看我一眼:“飞帅亲引jīng锐而来,想必有所思?”
这话说的有意思。
我勉强忍受着些微不适感觉,斟酌说道:“其实,泰半乃是昔时许都旧部。此时此刻,局势急迫,我却是……未便多想。”
曹cāo都危险成这样了,我肯定不能趁人之危的,这次来,是真心援助,先抵御住河北的强大攻势。其他,想太多都没有意义。
荀衍笑道:“飞帅直爽。不过,河北群丑人马虽多,实乃乌合之众,其实无需多虑。”
“不一定吧?”初见面,我嘴上不好放炮,心里可完全不同意这种判断。虽然河北的势力派系确实杂乱了点,而且一直或明或暗互相倾轧不止,但现在人家都围住你曹氏家门口了,军心士气明显高出一线不止,你还在说不足为虑什么的,就有点大言炎炎了。。 。
荀衍微微一笑:“再说,曹孟德的困境,不正是你我的机会么?”
好,一开门,泰山就出现在眼前。
荀衍道:“我素知飞帅是正直爽快的人,所以才如此冒昧……”
我忽然抬起手,指着他的胸口:“三先生,你可是九君子中人?”
荀衍一愣,眼珠转了两转,忽然哈哈大笑:“果然瞒不住飞帅,我正是九人之一。”
我看着他,心想:“这便对了。”
在许都做司隶校尉的时候,我广交各路豪杰,那时,就有两三位大贤小闲,像大游侠王越、沮授的侄子沮鹘、鸡肋公子杨修什么的,都隐约给我漏过一丝半点风声,有这么个野心勃勃的小团伙。但即使后来池早也半推半就,加入了九人集团之后。我也没有理会他的游说。答应俯就其中。
原因只是一个,我严重怀疑他们的执行能力,对他们的保密能力更是毫不信任。
所以,我一直的态度就是:远远看着,不凑热闹。
事实证明我的看法没错,池早后来主持发动宫廷政变,布置已经很不错了。顺带连我都算计在内,令旗一挥,更是各方一起动手,声势逼人。然而只是因为内部出现淳于意和张五这么两个低级别叛徒,全盘方案便近乎毁于一旦,参与之人几被一网打尽。
靠着我的无私帮手。池早才挟持了建安帝刘协,逃脱而去,算是没有彻底失败。
你说这种团队,让我如何能起半分尊敬之念?
不过我数来数去,总觉得他们似乎差了一个人。
公孙谨、王越是民间武力,代表世家大阀,外围还有蒯良等人暗中资助;张绣的二儿子张泉、武卫营都尉韩毅等有一定的军中势力;陈讳、淳于意控制着宫廷卫士;法正、杨修、司马懿代表青年一代,虽然都很多智。但毕竟年纪尚幼;其他……嗯。后来又加上了沮授叔侄和池早等……
一群乌合之众!
我有一个感觉,他们还缺少一个灵魂人物。
在池早之前。他们就号称为九人集团。当然,你可以说九乃阳数之极,言其至多,而非实指。
但是,根据我的经验,九人团伙之所以敢于谋算这种几等于谋逆的“腾蛟计划”,而且随后不久就真的发动了政变,必定有一定的把握。
这个把握,不仅仅是掌握宫卫的长乐宫卫尉陈讳、卫士令淳于意,而且还关系到尚书台的控制。
只掌控住皇宫内城没有任何意义,尚书台才是许都zhèng fǔ里真正的权力机构。
而尚书台一号人物,代尚书令荀彧,在眼前的局面之下,显然不会掺合到这种政变之中。
池早宫变的后续发展,验证了这一道理。
由于尚书台早有提防,漏一穴而溃千里,直接导致了政变的破产。
但是,如果有了荀衍,那么,一切都将大大不同。
荀衍在我离开许都后不久就升职为少府。
少府,乃朝中九卿之一,掌宫中御衣、宝货、珍膳等。
秦及汉初,尚书还是少府的属官,是在皇帝身边任事的小臣,与尚冠、尚衣、尚食、尚浴、尚席合称六尚,因其在殿中主管收发(或启发)文书并保管图籍,故称尚书。直到东汉光武帝时,令侍从左右的尚书协助处理政事,以此制约三公,才使得尚书这一事务官变质为政务官,权责rì益重要。
时至今rì,尚书台名义上的上司少府,虽然也还算在九卿之中,却的的确确是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位置。
但是,荀衍毕竟是尚书令荀彧的嫡亲兄长。
有这么一层深深的关系在,可以设想一下,如果在政变的关键时刻,荀衍能出现在尚书台里……必定能发挥出远超少府这个职位十倍甚至百倍以上的强大能量。
“真想不到,原来那个人,是三先生!”我由衷地叹息,心里不禁为迟早惋惜不已。
真是个没运气的家伙!
荀衍听懂了我话中的意思,双目微微一黯。
“很遗憾,那次我不在许都,不然,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说话间,我们默默又互相打量了几眼,一种名叫默契的感觉微然荡漾起来。
原来,这位荀衍先生,也是一位拥有强烈正统意识的名士,昔时与车骑将军董承等汉室死忠公开唱和,过从甚密。本来,他这种行为并不明智,在曹氏为王的建安朝廷中大遭忌讳,当建安五年初董承集团全军覆没之时,多少无辜受到牵连,破家灭族。但唯有他反而安然无恙,躲过了曹cāo的首次建安大清洗。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是曹氏集团中二把手荀彧的三哥。
由于荀彧的存在,即使他没有插手甚至因各种理由而远离这次清洗,但很多人依然因为他而幸存。
荀衍不过是其中之一。
他当时在少府中担任掌管笔墨和封泥的守宫令,在这兵荒马乱、严格军管的东汉皇朝末代,其实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角sè。多少大敌高山一般堆积在眼前的曹孟德根本无暇顾及这么一截鸡肋小骨头,尤其旁边还连接着荀彧这根有力的大翅膀。略微挨擦就可能出现更大的问题。
所以看到查无实据,曹cāo眼都不眨,一抬手就过去了。
但是曹cāo丝毫没有意识到。他随意放掉的。是一头渴望复仇的猛虎。
董承等人的死亡彻底震撼了原本埋头苦干、很有些书生气息的荀休若。他万万没有想到,之前一直表现出齐心戮力的建安朝廷,仅仅五年不到就露出了丑陋狰狞的本来面目。
痛定思痛,荀衍认定,汉室yù要中兴,首先必须除掉逆贼曹cāo!
为此,荀衍不惜联络一切可以团结的人。
官吏、将领、名士、游侠、纨绔公子哥。三教九流,只要反对曹cāo,全都无所谓。
九人集团,由此诞生。
因为此,长乐宫卫尉陈讳、荆襄老名士蒯良、关中小名士法正、洛阳公子杨修、河内后起之秀司马懿、游侠王越、辽东大阀之主公孙谨、世家子弟淳于意、武卫营都尉韩毅、大将张绣的二公子张泉、袁氏谋主沮授,甚至后来居上的江湖郎中池早。纷纷被迅速吸纳进去。
等少府出缺,荀彧推荐他任职时,九人集团,已经完全捏合成形,陈讳等核心成员都隐隐以荀衍马首是瞻。
去年底,池早在许都二次暴动,若非张泉的贴身奴仆张五出首告密,同时淳于意临阵反水。差点儿就革掉曹cāo的老命。把许都一锅给端了底儿。
一锅大好的宫廷兵谏汤,就因为淳于意和张五这两粒老鼠屎而坏了味道。形势瞬息崩溃。
功败垂成,闻讯赶回的荀衍看着人头滚滚、满目疮痍的许昌城,仰天长叹:天不助汉哪!
就在事发前一个月,他被派往关中,代表朝廷慰问坐镇长安的钟繇等人,顺道安抚正私斗不止的马腾和韩遂,因此错过了这一次动手的时间。
由于他不在许昌,池早借助河北袁家和黑山军的强大外势,很顺利地接过护汉卫刘腾蛟军的领导权,策划了这次颇为周密狠辣的政变计划。
令荀衍痛心疾首的是,他们九人集团其实还是有核心分子和一般成员的区分的,若他当时身在许都,便铁定不会冒险使用张泉这种不成气候的小崽子。同时,他们主要的几个中坚老人,也一直都不太信任淳于意这种从曹氏军队中晋升上来的拱卫将领,哪怕他是淳于家族的子弟。
所以,在荀衍看来,如果当时自己在许,必定能避免这些失误,使这次兵谏获得完全成功。
当然,也因为如此,无论是张泉,还是淳于意,都不知道九人集团中,最核心的老大是谁。
由于不在许都现场证据明确,一切政治经历清白,荀衍再次奇迹般地躲过了曹cāo高扬的屠刀。
甚至没有经过任何审查。
但越是轻易闪身,荀衍心头越恨,越是下定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