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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仍是止不住地往下流,江慈慢慢将断簪贴在面颊旁,玉质清凉,如同他的手轻抚着自己的面颊,只是,玉簪已断,他终于丢下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了——
十二月初八,黄道吉日。
是日辰时初,华朝新皇具孝服至太庙祭告先祖灵位,辰时末,着衮服至乾清门祷告,向上苍祈福,求苍天护佑赐福,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百官咸着朝服跪于乾清门后。待韶乐奏罢,新皇起身,鸣钟鼓,新皇上舆,至弘泰殿降舆,升帝位,百官行叩拜礼,礼部尚书宣读诏书。宣罢,再鸣钟鼓,众臣再叩头,太子谢炽正式登基为明帝。
明帝登基,遵先皇为“烈祖成皇帝”,斥庄王为“逆炀王”,诛玉间府卫氏九族。一应附党,除陶行德及时告发,通知肃海侯及长风卫来援,免死并褒奖以外,其余皆诛九族。
明帝再颁旨,封董学士和忠孝王裴琰为内阁首辅,一应政事,皆由二位首辅议定后再报明帝定夺。
明帝再下恩旨,将河西、寒州、晶州赐给忠孝王为封地,并允其宫内带剑行走,出入宫门无需下马。
肃海侯护驾有功,封为肃海王,赐苍平府为其属地,免其粮税,由其自行管理。
禁卫军指挥使姜远护驾有功,尚静淑公主,并封其为一等庆威侯。
长风卫应护驾功臣,皆有重赏。
新皇登基,改元“永德”,册董氏为皇后,宣布天下大赦,遣散宫内年老宫并一应娈童歌姬。
待众臣闹哄哄谢恩平身,议的第一件朝政便是月落立藩。
这件事议得极为顺利,月落出兵,在华桓之战中助了一臂之力,两位内阁首辅裴琰与董方并无异议。清流一派虽有些犹豫,但听到明帝要废除进贡娈童歌姬,推宗崇儒,肃清风气,大学士殷士林便带头泣呼“圣上英明”,其余官员自是随声应和,自此月落立藩便成定局。
明帝再颁圣旨,废除月落一切奴役,允其不交粮,不纳贡,不进献姬童,并禁止华朝再有买卖娈童歌姬之事,如有违者,处以重刑。
明帝并颁严旨,凡有官员缙绅,一律不得蓄养娈童,如已有者,需将娈童遣送回原籍并好生安置。
一轮旨意宣罢,弘泰殿内,百官称圣,自此,“永德之治”正式拉开帷幕。
裴琰回府,见大管家裴阳正指挥仆人操办婚礼事宜,府中除大门外,也都摘下孝幛,挂上了红绫,心中烦闷,直奔西园。
江慈这日精神好些,正替崔亮磨墨,见他进来,淡淡道:“王爷。”
裴琰见她一身素服,鬓边一朵白花,腰间系着孝带,不见昔日的圆润和水灵,但纤腰细细,白衫飘飘,平添了几分素雅与静婉,心头微颤,一时移不开目光。
江慈下意识右手护住腹部,转过身去。崔亮回头,笑道:“王爷快来看。”
裴琰回过神,走近细看,喜道:“子明画得真快。”
“是。”崔亮微笑道:“潇水河以北的,这个月内可以完成,但潇水河以南的,可能得过了年关才行。”
裴琰望着图上的山河川流,伸手轻抚着,叹道:“有了这幅图,华朝强盛,指日可待。”
他后退一步,长揖道:“多谢子明。”
崔亮忙扶起他,还礼道:“王爷切莫如此大礼,亮承受不起。这幅《下堪舆图》能造福于民,自当让它重见天日。何况王爷一直相护于崔亮,亮自当竭尽所能。”
裴琰欣喜地再望向案上地形图,道:“那各处矿藏——”
“我得先把地形图给绘齐了,才能找到点,在图上一一标注。”
“好。”裴琰笑道:“看来今天日子真不错,新皇登基,推行仁政,还下旨允月落立藩,废其一切杂役。”
江慈猛然回头,裴琰向微微一笑,江慈嘴唇动了动,终未说什么,低下头去。
裴琰再和崔亮说了会话,仍不舍得离开西园,江慈也做好饭菜,裴琰便留下来。
三人静静地吃着,裴琰忽然笑道:“咱们三个人,很久没有样吃过饭了。”
崔亮也颇多感慨,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王爷也马上要迎娶王妃了。”
裴琰忍不住看了江慈一眼,江慈却在默然出神,似是想起了很遥远的事情,转而眼圈一红,落下泪来。她默默放下碗筷,崔亮劝道:“你身子刚好,得多吃些。”
江慈也想起腹中胎儿,平定心情,深吸口气,向崔亮一笑,重新端起碗,努力将饭吃完,起身道:“王爷慢吃。”
吃完饭,崔亮继续画图,裴琰站于一旁看了会,才出了屋子。江慈正在扫去院中残雪,见他出来,犹豫片刻,轻声道:“多谢王爷。”
裴琰微笑道:“不用谢我,这是德政,是我应该做的。”
江慈垂下头去,裴琰再也提不动脚步,道:“小慈,你陪我走走。”江慈有些犹豫,但又想问问他朝廷还给了月落哪些德政,便放下笤帚,跟了上去。
停了两日的雪,但园内仍是银白一片,冬青矮柏被积雪压得颤颤巍巍,寒风刮过,雪便簌簌掉落。
裴琰摒退随从,与江慈在园中慢慢走着,江慈也不话,倒是裴琰将今日朝上对月落的各项惠政讲述。
江慈默默听着,右手紧攥着披风下摆,努力平定汹涌而出的伤痛。待裴琰讲罢,低声道:“多谢王爷。”
裴琰停住脚步,低头凝望着她,似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遥见漱云带着侍们过来,只说了一句:“你先在这里住着,以后再作打算吧。”
江慈低应一声,默默转身而去。
裴琰负手而立,望着她身影远去,淡淡问道:“你怎么来了?”
漱云走近,看了看远去的江慈,笑道:“想来问问王爷,王妃过门之后,是住慎园还是谨园,我好让裴阳——”
裴琰神情冷淡,道:“你去请示母亲吧。”
一三九、花好月圆
十二月十五,黄道吉日。
忠孝王、内阁首辅裴琰迎娶大学士、内阁首辅董方的二女儿,自是华朝头等大事。虽处于国丧期间,一切从简,这喜事也办得十分热闹。朝中一应官员都到府祝贺。
裴琰着大红喜服,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与园中群臣一一点头为礼,牵着红绸将凤冠霞帔的新娘子带入喜堂。一众长风卫忍不住围了过来,却又慑于裴夫人积威,不敢如童敏婚礼时那般胡闹。
郑承辉等一帮世家公子则躲于一旁,商议着等会闹洞房的高招,定下计策,各自行动。
大学士陶行德亲任司礼官,唱诺声中,喜乐齐奏。裴琰牵着新娘一拜天地,再向裴夫人和从梁州赶回来的震北侯裴子放下拜,裴夫人盈盈而笑,倒让一众文武官员看得挪不开目光。
正厅一角,庆威侯、静淑公主驸马姜远叹了口气,猛然仰头,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
礼成,便有宫中内侍传下圣旨,封忠孝王妃为一品诰命,并赐下奇珍异宝,皇后也另有赏赐,裴琰与王妃叩谢圣恩后,王妃便被一众侍女拥着出了喜堂,直入喜房。
这日,王府摆下盛宴,笑声喧天,张灯结彩,喜庆气氛将先皇薨逝的沉痛一扫而光。文武百官争相向裴琰敬酒,待到喜宴结束,裴琰纵是内力高深,也有了几分醉意。
郑承辉等人互使眼色,与一众长风卫拥着裴琰闹哄哄入慎园,崔亮也出席了婚宴,被童敏拉着一起来看热闹。
郑承辉自是冲在最前面,到了喜房门口,却是一愣。只见喜房大门紧闭,门口也无喜娘侍女,静寂无声。
众人都是愣住,郑承辉率先反应过来,将喜房门拍得“砰砰”响,又挤眉弄眼,众人齐声起哄。
“比翼双飞,如鱼得水,鲤跃龙门,运转乾坤——”一长串隐晦的闹喜词被众人哈哈笑着大声唱出。
裴琰俊面酡红,左手斜撑在门框上,嘴角含笑,看着众人哄闹。崔亮立于一旁,听闹喜词越来越离谱,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正闹得不可收拾,喜房门突然打开,郑承辉正撑在门上,回头笑得厉害,不曾提防,向前一扑,倒在地上,众人哈哈大笑。
一名十五六岁的俏丽丫环抿嘴笑道:“唉哟,侍书我才二八,可受不起这位公子的大礼。”
郑承辉狼狈地爬起来,狠狠地瞪了这小丫环一眼,正待说话,侍书抢先道:“这位公子风流倜傥、英俊无双,想来便是京城有名的郑小侯爷?”
郑承辉不料自己风流之名竟传入董学士府下人耳中,遂得意地挺了挺胸,笑道:“正是。”他见这侍书长得颇为俏丽可人,便动了三分心思,一时有些心猿意马。
侍书瞄了一眼倚于门边、淡淡而笑的裴琰,又向郑承辉抛了个媚眼,道:“我曾听人说过,郑公子才名甚著。今日难得一见郑公子,有个对子,想向郑公子求个下对,郑公子若答不上,侍书可不能让公子进这喜房。”
郑承辉哪肯相让,便道:“小丫头也敢出对子,放马过来便是。”
众人闹洞房自是以他为主,便皆安静下来,听这丫环出对。
侍书一笑,道:“半亩红莲映碧波。”
几名世家公子一听,便起哄道:“这有什么对不上的,这分明就是‘碧波亭’前的楹联嘛。快,承辉,对下联。咱们好进去。”
郑承辉也是哈哈一笑,正待说出下联,却猛然醒觉,转而满面通红,怎么也说不出下联来。
侍书只是抿嘴而笑,裴琰眼神微闪,嘴角笑意渐浓。
众人见郑承辉只是嗫嚅,便道:“承辉,怎么了?”
郑承辉恨恨地瞪了侍书一眼,道:“算你狠!”拂袖道:“你们闹吧,我先走了。”
裴琰笑道:“承辉慢走,不送了。”
这时户部尚书徐锻的二公子醒悟过来,他的母亲与郑承辉的母亲为闺中密友,自是依稀记得郑承辉母亲的闺名为“白月”,而这句诗的下句正是“一堂白月摇清风”。郑承辉再浪荡,那也不敢当众吟出母亲的闺名,否则被他那死板的侯爷老爹知道,必死无疑。
他正想间,侍书望向他笑道:“这位是徐尚书的二公子吧?”
徐公子心呼不妙,母亲与董学士夫人那也是闺中密友,这董二小姐只怕也知母亲闺名,他忙向裴琰道:“王爷,我先告辞。”说完一溜烟而去。
裴琰哈哈大笑,踏入喜房,侍书却将手一拦,道:“姑爷也得回答一个问题,才能入这喜房。”
裴琰饶有兴趣地望着她,道:“那得叫你家小姐亲自来问我才行。”
长风卫顿时在门口起哄:“那是,要问我家王爷问题,得王妃亲自出马才行。”
“侍书。”一个极淡静的声音由内屋传来,侍书忙返身,扶了一人出来。
广袖翟衣、金钗凤冠,忠孝王妃娉婷行来,从容中不失矜持。她低头走到裴琰身前数步处,轻柔道:“侍书自幼被我娇惯了,有些不识礼数,请王爷莫怪。”
童敏带头笑道:“不怪不怪,今夜当然不用讲什么礼数,您爱怎么整咱们王爷都行!”
喜房外,众人哈哈大笑,崔亮却面色发白,胸口如遭锤击,身形轻晃。
喜房内,众人笑闹声中,忠孝王妃终缓缓抬头,静婉端丽的面容让众人眼前一亮,却也让立于门边的崔亮一个踉跄,恰好身后有人拥挤,他被门槛一跘,跌入房中。
裴琰眼急手快,在崔亮即将倒地前的一瞬间将他扶起,笑道:“子明,你不是也要学他们一般胡闹吧?”
崔亮竭力让面上保持着笑容,掩饰着再见她的痛楚,笑道:“这可是唯一能对王爷放肆的机会,岂能放过?”说完仍忍不住看了王妃一眼。
众人再度起哄,一拥而入,忠孝王妃笑容僵在脸上,脚下有些虚俘无力,退后几步。侍书忙过来扶住她:“小姐!”
忠孝王妃目光越过众人,再看了崔亮一眼,慢慢转开目光,又望向裴琰,淡淡道:“王爷,可愿回答我一个问题?”
裴琰面上酒红更浓,嘴角含笑,微微欠身:“王妃请问。”
她的声音很淡定,但崔亮却听得出,她是在极力保持着淡定。他带着她去偷大觉寺的枇杷,被众僧追赶躲至柴屋中时,她的声音也如此时一般。只有那一刻,他才觉得她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少女,而不是,不是眼前这个董首辅家的二小姐、忠孝王正妃。
他听不清她究竟问了裴琰一个什么问题,他缓缓地退出人群,退出喜房,慢慢地走向王府后院。头顶的月亮又圆又亮,园中的梅花开得娇艳。
花好月圆?也许,便是这样的夜晚吧。
红烛高照,裴琰笑着接过喜娘递上的酒盏,笑着与自己的王妃交臂而缠、一饮而尽,又笑着任喜娘将自己和她的衣襟结在一起。
待喜房内再无他人,裴琰笑容渐敛,解开二人衣襟结扣,脚步踉跄,走至床后的小屋中,不久,便传来他的呕吐声。
良久,他方踉跄着走出,满面酡红,话语也有些打结:“这帮兔崽子,迟早,迟早一个个闹回来!”
董涓见他步伐踉跄,犹豫片刻,过来将他扶住。裴琰似是站立不稳,一到床边,便倒在床上,不到片刻功夫,便沉沉睡去。
红烛爆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