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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儿等着!”
然后避开来往的护士和伤员,向海军医院的住院大楼跑去。
她推开秀秀的单人病房门,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病床,一个护士正在收拾床单。
“啊……啊……请问,秀秀呢?”
护士抬眼看了她一下,说道:
“尚秀?出院了呀。”
“什么时候?”
“就刚才呀。……哦,梁大夫送她出去的,你可以去找梁大夫问问。”
“噢,谢谢。”
秋湫放心了,又兴冲冲地跑去找梁大夫。
梁大夫秋湫认识,就是秀秀的主治医生,就是那个老是带着大口罩、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的军医MM,秋湫来看秀秀时,还经常跟她聊天呢。
但是她问了很多人,都是刚才还见呢,这会儿不知道哪儿去了。
突然,走廊的尽头传来一阵尖叫。秋湫全身一凛,往声音方向看去,只见走廊尽头跑出来一个护士,跑两步就跌倒了,靠在墙角颤抖着大喊道:
“来人啊——有人死啦——”
秋湫头脑一蒙,立刻拔腿跟着其他人跑过去。走廊尽头是厕所,那个护士满脸惨白,颤抖着指着女厕所的门。秋湫推开门,立刻被眼前的惨象惊呆了。
地上一大滩鲜血,一个女医生倒在血泊里,脖子被割开一个大口子,还在向外流着残余的血。她两眼大睁着,仍旧是带着大口罩。
正是梁大夫。
秋湫两腿酥软,慢慢退到一边,靠在墙上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吸着气,心脏狂跳着。
走廊上已经乱作一团了,医生护士往里冲,看瞳孔、做人工呼吸,统统都不行了。几分钟后,白布蒙着脸的担架被抬了出来。
秋湫靠在墙上,呆呆的看着他们忙碌,大脑中好长一会儿都是空白。
活生生的一个人,经常见经常聊天的,就那么死了……那么好的一个人……
谁杀的她?为什么要杀她?
秋湫费劲儿想着,自己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好半天想起来了:来接秀秀出院。……那为什么要找梁大夫呢?对了,是护士说,梁大夫就是为了送秀秀出院才出来的。
现在梁大夫却被人杀死在厕所里……秋湫一下急了:那秀秀呢?会不会也碰到那个凶手?
秋湫拔腿就往外跑,却一下扑倒在了地上。她两腿都酥软了。秋湫咬着牙爬起来,鼓着勇气揉了几下腿,向外面跑去。
她跑到住院楼外面,又跑到医院大门口,极目张望,四下寻找,都没有看到秀秀的影子。她不甘心,问了好多人,他们都说不知道。
秋湫急了,大喊着秀秀的名字,院子里的伤兵、医生、护士都在看她。
“夫人,怎么了?”
送秋湫来的司机跑过来问道。
自从向小强在司令部里当着大家的面,向秋湫跪下求婚之后,便有很多人半真半假地叫秋湫“夫人”。秋湫也不恼,最多只是娇羞着啐一口,还很高兴。于是,大家渐渐的都叫她“夫人”了。
“秀秀……秀秀……”秋湫焦急地念着,突然她看到司机,“对了,小强一定有办法!快,带我到一个能打电话的地方,我要给小强打电话,让他想办法救秀秀!”
秋湫此时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的本能已经告诉她,此时秀秀已经是很危险,需要用“救”的了。
……
秦淮区的僻静小巷里,那个上尉正和秀秀并排慢慢走着。那个上尉满身血污,披着一件破军大衣,右手插在大衣袋里。
秀秀低着头,脸色苍白,一句话也不说。
这上尉看着左右,压低声音威胁道:
“……听到没有?我们就这样慢慢走,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我是你舅舅!听到没有?”
秀秀低着头,仍是一句话也不说。
“听到没有?说话!……你想死啊?你是不是也想死?”
那“上尉”猛推了秀秀一把,秀秀一下撞在墙上,咬着嘴唇,含泪点点头。
上尉狞笑着哼了一声,看看左右没人,左手慢慢把脸上的纱布都扯了下来。
秀秀看到,这人四十多岁,脸上除了土灰,一点伤也没有。
“妈的,这爽快多了。”
他把纱布扔到旁边,然后把秀秀按到墙边,打量她两眼,伸手就去掀秀秀的大衣扣。秀秀惊恐地贴在墙上,双手阻挡着他的手,颤声道:
“你要干什么……”
上尉右手从口袋里抄出一把手枪,一下顶在秀秀秀下巴上,狠狠地道:
“小声一点!没想把你怎么样!老子现在没那兴致!”
秀秀眼泪滚下来,看着他解开自己外面的羊毛大衣,然后那上尉又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颗手榴弹,用一根军用鞋带系住木把,挂在她的脖子上,然后拧开保险盖。
秀秀看他并不是要侵犯自己,便闭上眼睛,放弃抵抗。
上尉有从纱布上抽下一根长长的纱线,一头系在手榴弹拉环上,另一头从秀秀的大衣袖子里掏过来,拴在他自己的腰带上。秀秀看到,他自己的腰上也别着一颗手榴弹,纱线把两颗手榴弹的拉环拴在了一起。
“穿好衣服吧!”
那上尉把自己的军大衣扣好,遮住手榴弹,然后命令秀秀也把自己的大衣扣好。
“听好了,现在两颗手榴弹咱一人一颗,你要是有一点不老实,咱俩就一起玩儿完!”
秀秀抽泣了几下,开始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打量着眼前这个“上尉”。
……不,他绝对不是人民卫队的上尉。他已经四十多岁了,不会还是上尉……还有他的口音,明明是北方的……
秀秀抹抹眼泪,轻呼了一口气,抬头问道:
“你是清……你是北边过来的?……你究竟想怎么样?”
这条巷子还不算深,外面马路上的嘈杂不断的传进来。这时一个报童从外面跑过,大喊着:
“号外号外!我人民卫队全歼清虏八旗师!……清虏师长哈丰阿屠杀我四十余名村民,至今尚未抓获!……”
秀秀耳朵轻轻一动,看着眼前的“上尉”,心中一惊,一个可怕的念头进入脑子。她立刻垂下眼睛,继续抽泣着。
那“上尉”很紧张,不住往巷子出口张望着,说道:
“走,这里不安全!”
他推搡着秀秀转过一个弯,进了更深的一处小巷。这里从外面马路上完全看不到了。由于南京城接连许多天的大疏散,很多房子都是空的,现在这种小巷里很静,好像无人区一样。
……
这个“上尉”就是八旗第六师师长哈丰阿。
当他看着人民卫队的坦克潮水一般冲过他的“最后防线”时,他就明白,全军覆没了。
那时候哈丰阿趁乱、趁黑、趁雾,带着他的师部核心人员向后跑,或躺下装死、或趴在灌木丛中。等明军的攻击波过去、也留下一片尸体后,他们便从明军尸体上脱下军服换上。哈丰阿在张家村伏击完明军增援部队后,为了不泄漏自己师的规模、行踪,命令把全村四十多人全部杀死。
他知道就凭这一条,被捉到后断无活路。为了不让被人出来,他让自己的贴身军医给自己脸上缠满纱布,伪装成面部重伤的样子。这样既不会被人人出来,还可以借故不说话,避免被盘问,也避免口音露馅。
秀秀听到了报童喊出“清虏师长哈丰阿屠杀我四十余名村民,至今尚未抓获”后,一瞬间就意识到这个四十多岁的“上尉”,应该就是那个刽子手师长。
至于哈丰阿是如何伪装逃出的,秀秀虽然没看见,但马上就猜到了八九不离十。
她低下头,抹着眼泪,怯怯地问:
“你……你是粘杆处的吗?”
哈丰阿没回答,只是靠在墙上,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手颤抖着,划了几次火柴都没点着。他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把火柴扔给秀秀:
“丫头,给我点着!”
“……有手榴弹。”
“有手榴弹就不抽烟了?妈的,点上!”
秀秀看了他一眼,静静地划着火,给他点上了。
哈丰阿长长喷出一口烟,这时好像才放松下来。他望着秀秀,声音干涩地问道:
“丫头,你就是向小强那没过门儿的媳妇儿?”
秀秀吃惊地望着他,立刻明白了他绑架自己,是冲着向大人来的。她摇摇头,很伤心的说道:
“不是。……向大人他现在一心都在秋湫身上。你抓我没用的,威胁不了他。”
哈丰阿哈哈一笑,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略一使劲儿,秀秀疼的眼泪直掉,叫也叫不出来。
“小丫头,别跟我来这套!我活多少年了?你才活多少年?呵呵,不过……看你丫头的神情,这句话虽是想骗我,但也算是半真半假啊!”
……
巷子口的马路边上,一个梳着羊角小辫的女学生守在这里,急得团团转。看到过来一个人,立刻跑过去小声道:
“先生帮帮忙,我是东厂的,你能不能……”
那行人一听,摇摇头,立刻走开了。
女学生急得不行,看到又过来一个妇女,连忙扑上去:
“阿姨帮帮忙啊!”
阿姨慈眉善目地笑道:
“小姑娘做啥呀?”
“我是东厂的,请你帮我到东厂里去请求……”
“东厂的?就你?啊哟,啧啧啧……”
阿姨也走了。
那女学生急得不行,喊道:
“我有证件啊!给你看还不行吗?”
好不容易又过来一个小伙子,戴着眼镜,很青涩,看样子是个男学生的样子。女学生大喜过望,跳上前去拦住他:
“这位学长,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
于是,这个青涩的男学生扶着眼镜、夹着书、红着脸,气喘吁吁地朝她说的地方跑去报信了。
这个尾随在哈丰阿和秀秀后面的,正是东厂女特工曹女式,就是先前在十四格格府当“侍女”的,日本名“早乙女式”的那位。
秀秀住院这一个多月来,东厂一直在派女特工伪装成病人,住在她隔壁,即使监视,也是保护。因为秀秀也是东厂中人,东厂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名女特工,以避免秀秀察觉怀疑。
最后一个轮到了曹女式。她开始不知道东厂为什么对一个住院的小女兵这么“照顾”,以为自己在十四格格那里办砸了差事,上峰把自己发配来坐冷板凳呢。后来看到向小强经常来看秀秀,两人很是亲密,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也把这当成了将功补过的机会,监视得很是勤恳,这些天觉都睡不踏实,熊猫眼那是早就有了。
但好像她注定倒霉一样,就在秀秀要出院、自己要顺利交差的最后一天,出去买早餐回来时,迎面正看见秀秀被一个人民卫队伤兵胁迫着往外走。别人看来那只是两人并排走,但她一眼就看出这是秀秀被胁迫了。
曹女式知道那个人一直用枪指着秀秀,她不敢采取什么行动,万一秀秀挨了一枪,自己罪过就大了,只敢悄悄地跟着。跟到他们进了小巷子,曹女式知道巷子里一个人没有,自己要跟进去就露馅了,回去叫支援这里又会跟丢,急得不行。好在终于有个男学生为自己去叫援兵了。不知道人能不能在转移阵地之前赶来。
……
巷子里,哈丰阿笑哈哈地骗秀秀道:
“丫头,你想哪儿去啦?我根本不是什么粘杆处,我就是咱大明军官啊!你听我口音不像吧?我是以前从北边跑过来的,加入咱大明军队的……怎么,你不信?嗨,实话告诉你吧,我还就是咱人民卫队的军官,当时打仗我害怕,装死当逃兵了……唉,现在想想真不应该。有心回去吧,又怕向大人治我罪,很害怕啊!”
秀秀听着他这篇拙劣的谎话,控制着不露出不信的神色,一面抹眼泪,一面装着有些放松的样子,撇撇嘴道:
“那……你既然知道我是向大人未……未过门的妻子,你怎么还敢对我这样……”
哈丰阿猛拍自己后脑勺:
“唉,怪我怪我,怪我一时糊涂,刚才只想着当逃兵要吃枪子儿,想逃回北边去,才抓了你,想拿你当人质,逼向大人派船送我回北边儿呢!……现在想开了,男子汉大丈夫,都已经当了一回软蛋了,还要靠挟持小姑娘逃命,算什么英雄!一人做事一人当,留下来将功补过才是汉子!”
秀秀盯着他,心理思考着他耍什么花样。半天才说:
“那……你就把我放了吧。”
哈丰阿摇摇头道:
“那不行!我还爱惜这条命呢!我现在就回去,非让宪兵队抓起来吃枪子儿不行!我是想,嘿嘿嘿……丫头,哦不是,向夫人啊……”
秀秀脸一红,身上一阵麻。
哈丰阿继续道:
“你能不能找个借口,把向大人单独约出来,我和他,我们两个男人面对面把这件事说开了,他只要给我个保证,给我个立功赎罪的机会,我就把你放了。怎么样?”
秀秀咬着嘴唇,静静地低着头,双手绞着衣角,两只脚尖并在一起,上下动着,好像在考虑他的条件。但她脑中已然是什么都清楚了:
这个清军师长不是想劫持自己,威胁向大人,而根本就是想之向大人于死地!……他在战场上打了败仗,那时水平不如人,为什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