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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深情的呼唤声:“若华,若华,若华,回来,回来〃
要回去吗?还有回头的路吗?父母祖先灵前发下的血誓,割皮挫骨换血的痛苦,以身事仇的屈辱,满手血腥,满腔愤恨,这一步步走来,还有回头的路吗?
他仍是在她耳边不停呼唤:“若华,回来!若华,我等着你,君儿也等着你〃
君儿?君儿,是母亲对不起你,把你丢下,让你在仇恨中长大,威逼于你,母亲怎还有颜面见你,怎还能够回头啊!
一股暖流从她右手传过,融化掉她体内的寒意,一股寒气从她左手传入,冰镇住她体内的烈火,内息渐渐平稳,她睁开眼来,白皑皑的大雪仍在漫空飞舞,自己落于他温暖的怀抱,握住自己左手的是他,握住右手的是君儿。
这两个男人,成就了她的一生,在她生命快要结束之时,又都守在了她的身边,原来,此刻,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宿埃庆若华嘴角浮起满足的笑容,正待闭上眼沉沉睡去,再也不要醒来,却见两双寒星一般的眼眸,射出莫名的光芒,撑住了自己沉沉欲坠的眼皮。
她心中一个激凌,强自睁开眼来,望向默默看着自己的清洛与皇帝,忽然浅浅一笑:“你们是姐弟,她是姐姐,你是弟弟〃
她又望向燕皇和林归远喘息道:“好了,你们都在这儿,也终于亲人相认了,是我做错了,我对不起你们,我现在可以安心去见我的父母了,再也不用活得这么累,再也不用想复仇的事情了〃
说完她又待闭上双眼,皇帝却猛然冲了过来,冲到她面前狠狠道:“你听着,朕不准你死,朕还有话要问你,你不准死〃
清洛忙上前将他拉起,转头向林归远喝道:“二哥,你傻了吗?还不快护住她的心脉〃
林归远一震,忙拍上母亲胸口大穴,又拂上她的睡穴,庆若华眼前一黑,沉沉睡了过去。
清洛上前扶起燕皇和林归远:“舅舅,二哥,现在先下崖,下面战事还需你们和小珏前去平定,拖得太久恐有变故。”
燕皇将若华抱于怀中,微微点头,清洛牵着皇帝,林归远行前,五人离开木亭,踩着积雪,转过山路,向崖边索桥走去。
堪堪行到索桥边,林归远一声惊呼:“陆卓影,你做甚么?〃
索桥对面的悬崖之上,那陆卓影正得意笑着,手持利剑,砍向最后一根索绳,林归远不及思考,身形急飘,掠上索桥,陆卓影左手疾挥,一篷针影射向林归远,林归远袍袖挥舞,将那篷银针挥入崖下。
但此时陆卓影已将最后一根索绳用力砍断,索桥轰然倒向孤崖这边的峭壁,林归远刚抵过暗器,脚下又失依托,真气不继,加上此时距离对面崖顶甚远,竟无法跃上,身形直向崖间深涧落去。
清洛松开皇帝之手,抓住孤崖这头索桥绳索,扑下悬崖,拼命拽住林归远的伸出的左手,两人身形晃动,砸在了峭壁之上,清洛先前所受之伤发作,再度吐出一口血来,眼前一片朦胧,所幸此时林归远得清洛一拉之力稳住身形,双足在峭壁上连点,反手搂住清洛身子向崖上攀登。
眼见二人就要攀上崖顶桥边,对面陆卓影大笑着扬手,一篷暴雨般的银针再度射向林归远后背,此时,燕皇距桥边尚有十来步距离,双手又抱着庆若华,惊呼下不及施救,林归远正提真气向上攀登,听得燕皇惊呼和身后风声,却无法避让,知这口真气一泄,自己和清洛都要掉入这万丈深渊。
清洛正好面对陆卓影那边,眼见银光射来,本能地伏上林归远双肩,‘嗤’声响过,那篷针雨尽数射入了清洛肩头。
皇帝和燕皇的惊呼声中,林归远急点两下,终落在了悬崖之上。
皇帝抢上前去,见清洛面色苍白,已晕了过去,勃然大怒,喝道:“陆卓影,你想谋反么?”
陆卓影得意大笑:“皇上,这可是太后的旨意,太后谕旨,命微臣在燕贼上崖之后便砍断索桥,皇上以身殉国,与燕贼同归于尽,可是救国于危难之中啊〃
燕皇忙拍开庆若华穴道,庆若华悠悠醒转过来,见眼前情形,慢慢清醒,强提真气喝道:“陆侍郎,哀家在此,先前旨意收回,你速速命人搭起索桥〃
那陆卓影却放声道:“对面之人休得假冒本朝太后,你等是燕贼同党,就在这孤崖之上等死吧〃说罢得意大笑,转身而去。
庆若华眼前一黑,还待高呼,燕皇叹道:“罢了!他是存心谋逆,没用的〃他心内有些疑惑:这人笑声似是有些耳熟,面目却未曾见过,会是什么人呢?”
那边林归远将清洛放于崖边树下,右掌急拍,清洛肩头所中银针尽数跳出,林归远拾起地上银针细看,倒吸了一口凉气,燕皇和皇帝急问:“怎么了?〃
“是‘霹雳针’〃林归远急拉开清洛衣衫,俯下身去,吮上她的伤口。
皇帝知他是替姐姐吸毒,忙道:“我来〃燕皇将他拉住:“不行,他不惧剧毒,你不行〃
林归远吸得数十口,终见清洛肩头鲜血由黑转红,紧绷的神经略略得到放松,右手疾点,封住清洛胸前数处穴道,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唤道:“洛儿,你醒醒〃
皇帝也扑了过来:“姐姐,姐姐你醒醒〃
见清洛没有反应,他抬头急问道:“林哥哥,姐姐到底怎么了?”
林归远按住清洛脉搏,太阳穴突突直跳,眼神发直,望向燕皇:“她先前是不是受了重伤?”
燕皇见他神色有异,叹道:“是,先前在崖下为解我和少林三老之危,她舍身相救,受了重伤。”
林归远眼前一黑,抱住清洛放声大哭,燕皇与皇帝心头一沉,燕皇放下庆若华,揽住林归远肩头:“君儿,到底怎么了?”
林归远只觉三魂六魄在空中幽幽荡荡,要随清洛而去,此生最爱之人终究还是要死在母亲的布局之下,为救父亲,为救自己一步步迈向死亡,为何上天会对自己如此残酷,为何会要洛儿来付出生命的代价?
皇帝急怒之下揪起林归远用力摇晃:“姐姐到底怎么了?你说啊!给朕说啊〃
燕皇见二人狂乱,忙将皇帝拉开,拍上林归远额头,林归远稍稍清醒,悲伤地望着怀中清洛:“她心头寒气一直未消,先前受了重伤,寒气散入经脉之中,又遭这‘霹雳针’一激,寒气再也无法消除,纵是现在救转来,也活不过今冬了———”他将清洛面容紧贴在自己面颊,感觉她的脸是如此冰冷,全身剧震,泪水涔涔而下。
“那就没办法救了吗?”燕皇心中剧痛,强自忍着问道。
“除非还有‘火龙涎’,但十多年前,‘火龙涎’就全部被母亲给毁掉了〃
林归远只觉这寒崖之上是如此冰冷,怀中人儿也是如此冰冷,撕心裂肺的痛楚再度袭来,他的生命本已被母亲折磨殆尽,好不容易摆脱命运的桎梏,看到重生的希望,却要接受这样深入骨髓的疼痛,到底是为什么呢?
燕皇闭目一阵,强压心中伤痛,睁开眼来:“还是要先下去,再想办法救她。这世上必还有‘火龙涎’的。”
他环顾四周,取下清洛腰间长剑,走至崖边,砍下索桥绳索,皇帝也渐渐清醒,知哭号无用,走过来与他一起将索桥数条绳索连接起来,却始终不敢直面燕皇。
燕皇将绳索一头绑在大树之上,正待将另一头抛向对面悬崖大树之上,却见对面不知何时已上来数百名手持利斧的士兵,将那边树木迅速齐根砍伐殆尽,又迅速退去。
燕皇一声长叹:“看来,真是天亡我们了〃
林归远抱住清洛,默默地流着泪,泪水滴在清洛脸上,又顺着她白净的肌肤淌入她的颈中。
清洛迷蒙中悠悠醒转,睁开双眼,见林归远闭目流泪,轻声唤道:“二哥〃
“姐姐〃“孩子〃皇帝和燕皇齐齐围了过来。
清洛眼神扫过四周,心中了然,她暗叹一声,拉过林归远和皇帝之手,迎上燕皇关切的目光:“舅舅,二哥,小珏,你们听我说,不要担心,大哥会来救我们的,他一定会来的。”
林归远见她说话吃力,忙点头道:“是,你别说了,多休息,大哥会来救我们的。”
清洛真气在体内运转,感觉浑不似前几次寒气发作之时,又见林归远面上神情,渐渐明了自己病况,她凝望着皇帝和林归远面容:“二哥,小珏,我不知道还能够活多久,我想要你们答应我一件事情。”
“不要说了,洛儿,求求你,不要说了。”林归远泣道。
“不,二哥,你听我说,不管将来是你,还是小珏,谁是燕国皇帝,或是天朝皇帝,你们千万不要自相残杀,千万不要再有战争了。”
林归远不停摇头:“不,洛儿,我不要做皇帝,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清洛转向皇帝喘道:“小珏,姐姐还想求你一事。”
“姐姐,你说,只要小珏活着,一定替你办到。”
清洛紧紧握住他的双手:“小珏,大哥去纪州前曾和我说过,庆氏所中‘天印咒’,无人知如何解咒,他细想那句谶词,说‘天印咒’无法可解,印记无法消失,但人们心中对庆氏的误解和仇恨可以消失,朝廷和民间对庆氏的追杀可以停止。你要抛弃解氏祖规,要有替祖先认错的勇气,下诏替庆氏雪冤,将当年之事告之天下,停止对庆氏的屠杀,这样,方是一个明君所为。”
“现在,我们身上也流着庆氏的血,你更应当这样去做,你能答应姐姐吗?”清洛直直地望着皇帝。
皇帝低下头来,泣道:“姐姐,小珏答应你,你别担心了,好好歇着。”
清洛唇角含笑,望向纷飞的大雪,望向雪雾之中的远方,轻声道:“大哥一定会来救我们的,你们都要撑住,他一定会来的。”
萧慎思和燕九天带着清南君及纪州三万人马即夜起拔,日夜兼程,赶往寒枫涧。
由于纪州位于三国交界之处,距东北面的仁州城不是很远,见萧慎思伤势严重,众人都劝他放缓行军速度,说这边纪州战事平息得很快,那边大军又行进得慢,晚上两日到达仁州应该也不迟。
但萧慎思却总是淡淡的拒绝,抚上胸口,笑言伤势无碍,仍是命大军尽全力前进。众人见他面上毫无痛苦之色,似是伤势有所好转,便也慢慢放下心来。
这一日行到仁州城西面六百余里地的苍州,已是夜色蒙蒙,见大军有些疲乏,后续运粮部队迟迟未能跟上,萧慎思只得下令在苍州城外扎营休整,就地补充粮草。
这日已下起了今冬第一场雪,萧慎思立于营地边的树林前,遥望东面仁州方向,想起那边战事不知是何情况,二弟三妹不知能否顺利解局,想起临行前清洛那轻柔的笑容,抚上胸口,慢慢坐落于地,一阵剧烈咳嗽,鲜血自他胸前蜿蜒流下,染红了他的衣襟。
萧慎思望着胸前血迹,轻叹一声,便欲将外袍脱下,一双素净修长的手伸了过来,颤抖着按上了他的胸口。
萧慎思心中暗叹,任清南君解开层层衣裳,望着他面上震悚表情,淡淡笑道:“小墨,你也是刀光剑影中过来的,怎么看见这么个小小伤口就吓成这样。”说着推开他的双手,掩上衣襟。
清南君此时是亲兵装扮,他随萧慎思前来仁州之事极为保密,只有燕九天等极少数人知晓。燕九天见他似是诚心跟随萧慎思前往仁州,扮作萧慎思的亲兵不离左右,又已是仁州在望,便也未时时监控于他。
清南君用过晚饭后见萧慎思面上神情极为痛苦,踉跄着走向树林,便悄悄跟了上来,终发现萧慎思胸前剑伤恶化,伤势极为严重。
他蹲于萧慎思面前,望着他掩上衣襟,脸上肌肉不停抖动,片刻后狠狠道:“你听着,你欠我的,你这条命是我的,我不许你这样蹧蹋自己〃
萧慎思轻笑着揽上他的肩头,让他与自己并排而坐,将身躯靠上他的左肩:“小墨,哥哥这条命是你的,迟早要还给你,但现在,哥哥要用这条命去了与二弟三妹之间的情义,等与他们的情义了结,自然就会还给你了。”
清南君狠狠挥手,激起一团飞雪:“你心中只有你二弟三妹,他们有什么好,让你这样不顾性命〃
“小墨,三妹有什么好,你自是知道的了,二弟他,心地仁善,品性高洁,也是一等一的好男儿。你还不知道吧,他和三妹竟是表兄妹呢〃萧慎思胸口剑伤疼痛,这一刻忽觉有些疲倦和软弱,靠在清南君肩头轻声喘气。
清南君听他喘气,知他痛楚,不敢动弹,心中焦虑:“哥哥,我扶你回去休息。”
“不用,小墨,哥哥很少与你这样平和地说过话,小时候我们时刻在一起,睡也是睡在一张床上,分开了那么久,只有这些时日才感觉我们真的是兄弟。现在不多和你说说话,以后你回到王都,怕是没有机会了。”
“小墨,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你来仁州吗?我想让你亲眼看看,为了一己一族的仇恨和私欲,发动战争,让百姓蒙难,到底值不值得,又到底能不能给自己带来快乐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