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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新郎官眉头一皱,喝令停下了迎亲的车队,勒转马头,朝事发处骑去。
……
离车队的前头五百米处,几头无主的驴车正挡大街中央,四周围观的百姓无不捂起了鼻子,地上满是黄白之物,恶臭漫天。
两位新郎脸有怒色,正命人打扫干净,抓捕闹事之人,突然,从车队的前面传来一声惊呼:“有人劫持秦王妃跑了!”
李世民闻言浑身一震,猛地回头朝车队的前头望去,只见一匹骏马飞快地从街角的巷子里飞奔而出,手中的连发弩箭如连珠炮似地射倒车驾两边的护卫,冲到新娘车驾前,一脚踢开车驾的门,将长孙贝儿拦腰扛起,抱上了马,冲开人群,飞快朝东而去,消失在街道拐角……
李世民恨得牙都快咬碎了。
他哪能不认得这个身影,不是那个已被他下令关押在泾州城的甄命苦又是谁?
他只恨当初没有下令让泾州郡守处理了这个情敌,让长孙贝儿彻底死心,如今这甄命苦半路杀出,要带走他的未婚妻,他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地放两人离开。
“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骏马飞驰,朝长安城南的方向。
长孙贝儿此时正骑在马背上,腰身被身后的男人紧紧的搂抱着,他身上那熟悉的气息冲入了她的鼻中,让她几乎无法呼吸,脸色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他出现在她面前时,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只知道他连征询都没有征询一句,霸道地将她扛在肩上,仿佛她是什么可以任由他带走或随意丢弃的货物一般,扛上了马背。
对这个男人在她心里的位置,她也不知该怎么定义,是他一口拒绝了她舅舅的提亲,是他亲自将她从凉州城带回来,将她送回别的男人手中,如今又是他从别的男人手中抢了回来。
他想过她是什么感受吗?
他搂着她腰身的手坚强有力,她也早已熟悉他手掌的宽度和力量,连他手掌上粗糙的茧,和他抚上她胸脯那种令她颤栗的感觉,她都一清二楚,这些天她脑海中全都是他的影子,他抱着她入睡的样子,想起来都忍不住浑身滚烫,好像时间停在了有他在她身边的日子。
他的怀抱是她眷恋的所在,如果可以,她想要他就这样一直抱着她,不管去什么地方,不管日子有多么艰难,只要他能像疼他家鹅鹅一样,疼她那么一点点,她就会很开心,很幸福。
他从天而降,把她从另一个男人的婚礼中抢走,像当初他将他家的鹅鹅在突厥王的洞房之夜给霸道地占有一样,是表示他愿意对她负责了吗?
他一直没有说话,她的凤冠霞帔也被风吹开,飘落在身后的大街上。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忍不住问。
身后传来他不见一丝情绪波动的声音:“回洛阳,你不是不想嫁给他吗?不想嫁就别嫁。”
长孙贝儿低声道:“可是女孩子总要嫁人的啊,这次要是再嫁不出去,就没人要了。”
甄命苦沉默不语,许久才说了一句:“那就别嫁了,当个老姑婆好了,没有男人又不会死。”
长孙贝儿气得低头一口咬在他手臂上。
428 长孙贝儿死了?
城门在望,天策府的骑兵已经追到身后几百米的地方……
李世民在身后大喊:“关城门,别让他们跑了!”
甄命苦一夹马肚,策马跳过城门的关卡,手中的暗器连珠炮似地射出,在城门的守卫关上城门之前,冲出了城去。
李世民带着一群精骑赶到时,城门已经关上。
他气得骑马上了城楼,看着已经飞奔出几百米远的甄命苦,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从身边的一名侍卫手中接过一把弓弩来。
弓弩上的圆筒状物体,若甄命苦看见,只怕要后悔当初教给李靖关于这种瞄准镜的制作方法。
李世民取出一支弩箭,瞄准了甄命苦的后背心脏处,按动了扳机……
……
甄命苦带着长孙贝儿,一路急敢,终于在李世民的骑兵追上来之前,连人带马一起跳上了一艘早已经准备在渭河岸边的渔船,将李世民的骑兵甩到了身后。
甄命苦将她抱下马,两人坐在船头,渔夫在他们的身后划着船桨,顺着水流飞快往东而去,此时李世民的骑兵就算长翅膀,估计也赶不上来了。
长孙贝儿如释重负地坐在船头,偎依在他的肩膀上,搂着他的腰身,看着碧蓝清澈的江面,心中平安喜乐,连耳边响起船夫划桨的欸乃声,在她耳中都显得格外动听。
她喃喃道:“等回到洛阳,我就跟舅舅说,我不嫁了,就算你不要我,我也不会再赌气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了。”
她喃喃说着,突然感觉到他的头跟她依偎在了一起,让她忍不住害羞起来,“张姐姐一定很担心你吧,要快点回去才行。”
由始至终,甄命苦都没有回应过她。
她有些气恼,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看还好,这一看,登时被他苍白的脸色和乌黑的嘴唇给吓住了。
此时的甄命苦紧闭着双眼,冷汗淋漓,紧咬着牙关,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只见他的肩背上,竟插着一把弩箭,深深地射进了他的肩胛。
她尖叫了一声,甄命苦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甲板上。
长孙贝儿完全懵住了,不知所措,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重的伤,眼看着他性命垂危,却没有任何办法。
她跪在他身边,摩挲着他的脸,一只手想要想要碰他肩胛上的箭支,却又怕让他伤势加重,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嘴里呢喃着:“怎么办,怎么办,你不要死,我不准你死,你死了张姐姐怎么办,你死了我怎么办,你快起来,你吓到我了……”
甄命苦此时已经无法动弹,也张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正在一旁划船的船夫见状,叹了一口气说:“姑娘,我看你相公好像已经中唐军惯用的凝血散了,如今正在江中,到下一个有人家的地方起码也要两三个时辰,你还是尽快想办法将他身上的箭拔出来,放掉毒血,不然恐怕就来不及了。”
失去了主心骨的长孙贝儿闻言从惊慌中镇定了下来,不再犹豫,从他身上摸出他那把锋利的匕首来,用力将他翻转身,让他俯趴在甲板上,用匕首挑开他肩背上的衣服,露出他宽厚结实的肩膀。
肩膀上,一根弩箭深深地插进了他的肌肉中,伤口周围已经发黑,没有一丝鲜血流出,箭上的毒素似乎有凝结血液的作用。
甄命苦此时已经接近昏迷的状态,长孙贝儿从他手腕上的暗器盒中取出一支麻醉银针,学着当初他处理她脚上蛇咬伤口时的样子,在已经变得乌黑的箭伤周围刺了几下。
接着,用匕首在伤口周围划伤了一道十字伤口,两腿跨坐在他的臀上,双手握住箭翼,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将箭头从他身上拔了出来。
涂了凝血散的箭伤让她感到惊怖,这么深的一个伤口,刚见风就慢慢地凝固成血块,伤口只有乌黑的一个空洞,却没有血流出来,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全身的血液就会凝固,回天乏术。
她不敢再犹豫,正要俯身低头将他伤口的毒吸出来时,一旁的船夫急忙制止她说:“姑娘,这种凝血散不能用嘴吸出来的,万一不小心吞下去,就算只有一点,没有解药的话,可是会丧命的,你想清楚了!”
长孙贝儿愣了一愣,低头看了一眼甄命苦的脸庞,喃喃道:“没有我,你可以活得好好的,张姐姐没了你,怕是也活不成了,就当是我成全张姐姐,把你还给她吧……”
说完,她低下头,红唇贴在了他肩膀后的伤口上……
半个时辰之后,甄命苦身上的伤口终于开始流出鲜红的血液来,她此时却已是香汗淋漓,两腮的鬓发都湿透了。
她从发髻上取下发簪,从里面取了一根绣花针,用自己的头发穿针引线,手法熟练地将他身上的伤口缝了起来,完成这一切后,看着甄命苦渐渐地恢复了缓慢却沉稳的呼吸,她才松了一口气,脸上却有疲色,原本白皙红润的脸也渐渐变得苍白青紫。
仿佛全身没了力气一般,她从他身上跌倒在地,跟他并肩躺在一起,回头看着他昏迷中的脸庞,眼中带着一丝不舍和深情,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呢喃道:
“谢谢你来找我,我真的很开心,我不想嫁给他,我只想嫁给你,你笑我不知羞也好,我只想嫁给你,我知道在你心里,张姐姐永远是第一位的,其实我不贪心的,只要你心里有一点点喜欢我就可以了,不过好像已经不重要了,我把你还给张姐姐,你要好好对她,不能让她受委屈,女人不能给自己的男人生宝宝是很可怜的,你要多疼她一点,让着她点,不可以喜新厌旧……”
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直到完全闭上眼睛。
……
甄命苦从昏迷中醒过来时,入眼的,是脸色早已经变成了青紫色的长孙贝儿,他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待头脑渐渐清醒,他才猛地坐起身来。
他想起了自己昏迷前,隐约听见的长孙贝儿那些深情呢喃,第一个反应,就是伸手去探长孙贝儿的鼻息,已没有了呼吸。
她死了。
429 转让条件
她死了。
当这几个字涌上他的脑海时,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抖起来,冷汗汩汩从额头渗出,一切都仿佛变得不重要了。
她怎么能死,她怎么能因为他而死,他这样对她,根本不值得她这么做,他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愤怒,对她的愤怒。
他辛辛苦苦把她带到了这里,她怎么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可恶的女人!给我醒来!醒过来!谁让你自作主张了!”他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声音渐渐变得恐惧,带着一丝哽咽:“贝儿,求你醒来好吗?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珍惜的,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我真的知道错了,啊——”
他咆哮着摇晃她的身子,又将她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眼泪肆意泛滥。
她的身子还是那么柔软,她的胸脯依旧高耸富有弹性,而且还带着温热,在他紧搂着她时,他似乎听见了从她胸腔里挤出的一丝呼吸。
他突然愣住了,这已经违背了他的常识,人停止了呼吸怎么还能保持体温。
他想起在南阳时中的那尸蛊毒,这个时代有太多他不能理解的事物,也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但并不代表不存在。
这时,江面流水不再那么湍急,船夫总算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河岸,急忙将船停下,回过头对甄命苦说道:“公子爷,你快带你娘子上岸吧,她刚刚晕过去不久,找到解药的话,也许还来得及!”
甄命苦闻言脸上露出狂喜之色,手忙脚乱中,将她轻轻放在地上,一只手紧捏住她的鼻孔,深吸一口气,吻住她柔软的唇,用尽全身的气息,为她做起了人工呼吸。
他不记得自己重复这个吸气,吻她,按压她胸脯的动作有多久,直到双手按压得酸软,她的脸色才终于慢慢地从青紫变成了红润,渐渐有了呼吸,甚至睁开了眼睛,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似乎意识到他在吻她,脸色上露出一丝羞色,只是无法说话,他将她抱在怀里,连声说着对不起,说着自己后悔拒绝了她,希望她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会再不识好歹的话,只是没过一会,她便停止了呼吸,再次陷入昏迷。
甄命苦吓得魂飞魄散,心知这样下去,她必死无疑,再不犹豫,将她背在身上,将衣服撕成布条,紧紧地跟自己绑在一起,骑上马,调转马头,朝长安方向飞奔而去。
……
甄命苦单枪匹马闯入秦王府时,李世民正在为追捕两人动员所有天策府的黑骑兵。
李世民见他自投罗网,大吃了一惊,本待下令让潜伏暗中的弓箭手将甄命苦射个遍体窟窿,随即发现他身后背着的奄奄一息的长孙贝儿,总算是及时止住,没下这个命令。
“快!救她!”甄命苦声音都在打颤,长孙贝儿危在旦夕,他已失了方寸。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记得他射中的是甄命苦,怎么中毒的却成了长孙贝儿,眼看长孙贝儿性命堪忧,他也不敢再迟疑,将甄命苦带入府中的一件厢房,让人准备了煎熬了解毒的药水。
看着甄命苦撬开她的嘴,嘴含药水,嘴对嘴地灌入她口中时,李世民这才发现甄命苦背后的箭疮,突然明白她为什么中毒了,脸上的怒色一闪而过,随即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他算是彻底失去这个女人了,就算得到她的人,她的心也已经全给了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
长孙贝儿服下解药之后不久,脸上的青紫慢慢地消退了下去,呼吸也渐渐地恢复了正常。
甄命苦看着她的脸颊,轻轻为她捋了捋额头前的刘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