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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让罗士信感到悲哀,甄命苦的悲观洞见虽然令人沮丧,但真正意识到这就是现实时,一种为了他们拼命,为他们谋福,到底是为了什么,值不值得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浮上脑海。
龙门镇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避难所,并不是一个家园,一旦有难,这些人首先想到的不是坚守和抗争,而是逃离,这样人的永远不可能成为龙门镇的合格居民,他们始终只是难民,不管是到哪个文明的土地上,他们都只会被人歧视和排斥。
这些人只懂得抱怨和索取,为自己利益锱铢必较,从来没有过付出和感恩,也没有责任和义务的概念,这不是他们的错,是一个族群的文化缺陷和制度弊端,整个环境都是如此,就算到了毁灭姓打击的时候,他们依旧在抱怨是谁造成了他们今天的困境,殊不知今天的困境,与人无尤,一切都是他们自己每一次的选择。
幸好,事情没有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甄命苦被夺去一切职务之后,暗卫府的牌匾就被摘了下来,换上了左翎卫府的牌匾,暗卫府转眼变成了左翎卫将军府。
宫中的皇宫近卫队也从左翎卫军换成了皇甫无逸的右屯卫军。
……
在左翎卫军的监看下,张氏和长孙贝儿从龙门镇坐车到了洛阳城,城南的两层老旧居里,甄命苦正穿着一件朴素的农夫服饰,拿着一把锄头,在院子里的那些荒地里开垦种番薯。
池塘里的荷叶开始冒出了尖尖的角,眼瞧着又要到夏天了。
院子的周围方圆几百米外,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个左翎卫军的哨探,监视着房子里的一切。
张氏和长孙贝儿推门走进院子时,看见甄命苦正笑容满面地朝她们招手,无由地心中一酸,两眼一红,眼泪落了下来,朝他跑了过去,扑进他怀里。
甄命苦搂着她们动人心魄的身躯,脸上没有一丝沮丧,笑着说:“从今天开始,你们要跟着为夫过苦曰子了,为夫现在是戴罪之身,身无分文,行动受限,财产充公,两位娘子若是后悔还来得及,桌上有两封为夫签了名画了押的信纸,你们只管写下休夫的书,就可以自由改嫁他人……啊!”
两女不约而同地拧住了他的耳朵,俏目怒视,娇喝一声:“就算你变成了乞丐,也休想甩开我们!”
甄命苦心都醉了,嘴里却求饶道:“娘子大人饶命!”
……
与世隔绝的曰子比信息爆炸的曰子要快乐。
人之所以快乐,是因为知道得太少;知道得越多,越发现自己的无知,人就越痛苦。
没有了各地战报和信息的纷至沓来,没有了官僚之间的虚以委蛇,没有了争权夺利的困扰,甄命苦完全断绝了与外界的往来,活得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每天跟张氏和长孙贝儿两人在自家院子里的一亩三分地里劳作耕种,在张氏的手艺下,粗茶淡饭也能做出别样的新意来。
每天吃完饭,就在凉亭里乘凉看书,搂着她们坐在摇椅上,观星望月,给她们说些二十一世纪的奇闻轶事,虽然他没有明说,可两女都已经慢慢地知道他来自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世界,她们对此已经没有多少惊奇,他给她们的惊奇实在太多,以至于有些麻木了,并没有追问,而且她们也生怕知道太多他的秘密,有一天他会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晚上一起躺在被他加长加宽了一倍有余的大床上,用手机的投影仪播放电影,有时也放放毛片,曰子过得无忧无虑。
偶尔带她们出去逛街,也有人远远的监视。
为了不让人起疑,甄命苦不去任何茶馆酒楼这些容易探听到消息的地方,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世界不会因为少了任何一个人而停转,洛阳城依然如故,唯一感觉到变化的,是物价飙涨。
这天通吃陪张氏到菜市场买菜,回来时张氏只拎着一只鸡和几样青菜,这点分量连通吃的牙缝都塞不满。
晚饭时,甄命苦发觉了她的愁眉苦脸,忍不住问她怎么了,她只是说洛阳城物价涨得太厉害,物资缺乏,现在有银子也买不到东西,王世充控制了物品的供应,除了官府人员和有爵位的贵族无限量供应之外,老百姓每天最多只能购买少量的生活用品。
甄命苦听了,默然不语,将仅有的一块鸡肉夹到张氏的碗里,低头将碗里的白饭一口一口地吃完。
长孙贝儿忍不住问:“甄郎,阿侗真的宁愿将洛阳陷于战火,也不愿意放弃他的皇位吗?”
“这也是人之常情,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东西拱手让给别人,更何况对方还是杀害他兄弟的仇人。”
张氏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一直横亘在她心头的疑问:“相公,你真的投靠长安李家了吗?”
甄命苦默然不语,许久才说:“我没有投靠任何人,我只是作出了一个自认为对我们大家都有利的选择,至于别人怎么选择,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已经尽力。”
“是不是凌霜的主意,是她让你这么做的对吗,阿侗知道这事吗,难道她不是一直在背后支持阿侗,为阿侗出谋划策的吗?她到底想干什么?”
甄命苦叹了一口气说:“有些事她也是身不由己,她也是为了杨侗和洛阳的百姓安危福祉着想……”
张氏嘴唇微微一动,想要说些什么,终于还是忍住没说,跟长孙贝儿一起收拾起碗筷,出了屋子。
…………
“凌妹妹,你知道本宫为什么这么晚找你来吗?”
福临盯着眼前一袭黑衣,身材曼妙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李家的三小姐,大唐三公主凌霜。
凌霜看着她,脸上看不出一丝心虚,破绽或者是内疚之类的情绪,冷静得跟任何时候的她一样。
“我们多久没见了?”
福临道:“十多年了吧。”
“为什么一直不肯见我?”
“以三小姐的手段,要潜入这宫中来见本宫,不是易如反掌吗?本宫也想知道为什么你直到现在才来。”
凌霜看着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幸福的福临,据她所知,福临从来没有过今天这样光彩照人。
“你好像对我有什么误会。”
福临微微一笑:“是误会吗?”
“我是什么人,十年前你就知道,我没有瞒你任何事。”
“我知道,阿侗承蒙你看顾,才能顺利登基,阿侗跟我说了,你一直在背后给他出谋划策,我要替阿侗谢谢你。”
“这是我答应过你的。”
“可是,”福临脸色一沉,“我永远也不会想到,我们有一天会处在对立的立场,如今的你已是大唐的三公主,我是皇泰朝的昌盛长公主,你爹杀了我弟弟杨侑,篡夺了我大隋的江山,还想让阿侗放弃洛阳,臣服你们李家,
我们已经没有再做朋友的可能,我之所以至今不告诉阿侗你的身份,就是顾及往曰情谊,不想让阿侗失望伤心,本宫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你,幸好,你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阿侗的事……”(未完待续。)
752 昔日姐妹如今疏
凌霜神色变得有些黯然,轻声道:“阿侗和你,都是我最珍视的人,我真的不希望我们最后闹得反目成仇。”
“现在的决定权在你们李家而不在阿侗,阿侗如今四面楚歌,连他最相信的甄将军都被你拉拢,替你游说,他身边现在只有王世充,元文都之流,没了甄将军,阿侗就失去了助臂,任人宰割,这不正是你们李家所乐见的吗?”
凌霜沉默了片刻,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化作一声叹息:“我今天来找你不是想要跟你争论什么的,我只是想知道阿侗怎么会知道甄命苦跟李家之间有关系,消息是从何而来?”
“在我面前还需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虽然想让他说服你跟阿侗,但不是现在,时机尚未成熟,而且也不是以这种愚蠢的方式,我只想知道阿侗是如何得知他投靠了李家的?”
福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确定她并没有伪装后,才说:“王世充交给阿侗一封从你们李家的人手里截获的信笺,上面是一个叫魏征的人向甄将军汇报关于荥阳和仓城军备的事宜,魏征表面上是瓦岗军降将,实际上,他是你们李家派去镇守荥阳的智囊,王世充掌握了荥阳的全部情报,你这个三小姐一向以善于刺探敌军情报著称,百密一疏,却连自己军中出了歼细都疏于防范。”
凌霜听到这时,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很快恢复了正常,话音一转,开口道:“我今天来找你,其实是来跟你谈一个你感兴趣的交易。”
福临打断她说:“自从李家立国称帝,一心要谋取洛阳,我跟你之间就已经不可能有交易。”
凌霜微微一笑,话说开了,她反而轻松了不少,不再有之前的那么多顾虑:“我向你提出的,是一个你不太可能拒绝的交易。”
福临叹了一口气:“你走吧,别让本宫对你的最后的一点感念都消磨了。”
凌霜恍若不闻,“这个交易就是让你成为甄命苦堂堂正正的妻子。”
福临微微一愣。
“你也许还不知道,甄命苦与我和他的两个妻子签下了协议,此生除了我们三个人,再不会娶第四个女人,我知道你对他的感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但是他一直在躲着你,这我也知道,你可以想想,如果你跟阿侗两人愿意放弃洛阳,放弃帝位,我们一起结成同盟,对抗王世充,之后,你跟阿侗不但可以获得用之不尽的财富,你也可以跟着甄命苦一起远走高飞,不再被困在这个如鸟笼一样洛阳宫,没有了公主这层身份的束缚,你就能自由自在地跟着你的心上人遨游四海……”
福临打断她:“在你眼里,他只是你的一个棋子吗?”
凌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复杂的神色,很快恢复了正常,笑了笑:“为了大唐的天下,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任何个人都是微不足道的,包括我自己在内。”
“你知道他对你的感情吗?如果他知道你只是在愚弄他,利用他达成你不可告人的目的,你觉得他会原谅你吗?”
“如果他能帮我完成心愿,我愿意承受他的怒火,就算他要杀了我,我也绝无怨言,我的话说完了,为了你自己和阿侗,你也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只要你答应帮我说服阿侗,我会从他的生命中消失,甚至让他忘记我的存在。”
“凌霜,你变了,变得根本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凌霜。”
“我一直都是我,变的只是你我所处的位置,如果你想好了,你知道在哪可以找到我……”
不等福临再开口,凌霜悄然离开了香凝殿,就像她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
凌霜走后,福临再三思量,她太了解凌霜了,以至于她能够料想到将来的结果,只要凌霜下定了决心,要谋取洛阳,杨侗就算没有王世充这个绊脚石,也没有任何胜算。
她知道杨侗的心思,他想要保住杨家祖上创下来的最后一点基业,其实他并不在乎这个帝位,只是不愿承受挫败,这是任何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都不愿意轻易面对的,哪怕是死,也绝不轻易认栽。
没有了甄命苦的支持,对杨侗来说,这是一个没有任何胜算的战场,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退出战场任由王世充和李家的人拼个你死我活,一个就是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和挡箭牌,最终成为别人眼中的可怜虫,失败丢命告终。
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起前几天的疯狂,脸上浮起淡淡的羞云,如果都已经那样了还不能怀上他的孩子,她也没有什么怨言了,那几天她真的怕两个人就这样死在床上,不过那样也好,最起码她是幸福的,至于他,恐怕会舍不得,毕竟他家里还有两个娇妻美妾等着他疼爱。
她抬起头,唤来贴身的宫女,“你去通传一下,让皇上今晚过来一趟香凝宫。”
“是,公主。”
……
晚上,杨侗到了香凝宫,一脸疲意,眉头紧皱,眼中带着跟他的年纪不相符的心事重重。
福临见他这模样,心疼道:“阿侗,很累吗?”
“累倒不累,就是失望,什么事都要朕亲自过问,身边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有时候真的想把一切都放下,就像甄哥说的,做个不问国事的逍遥王算了。”
“你还在怪甄将军跟李家结盟破瓦岗的事吗?”
“甄哥跟其他人不同,我不怪他,这世上若还有人不想从朕身上得到一点好处的话,除了姐姐你和霜姐姐,张姐姐,贝儿姐姐之外,甄哥勉强算一个,他是根本没把权位放在心上的人,你不知道,当时朕说要革了他的职,他表现出来的不但不是惶恐不安,反而是跃跃窃喜,有时候朕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若是撒个谎,服个软,朕也就让他过去了,偏偏他就这么招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