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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伦犹豫了一下,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就依将军所言。”
这位暗卫大将军也不再客气,伸出一手,在口中吹了声清亮的口哨,一匹乌黑发亮的神骏战马从远处飞快奔驰过来,暗卫大将军抱着张氏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
第二天一早,封伦等人才赶到了朔方城,一见这边疆雄城,登时被眼前的宽大护城河和高厚的城墙给震住。
比起洛阳城的城墙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城墙的周围,铺满了铁丝网,封伦批阅过不少从朔方来的奏章,知道这就是所谓的高压电网了,也不知道具体是何作用。
进了城,但见朔方城里人潮汹涌,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摊贩,物产丰富,卖的最多的就是各种动物毛皮和干货,羚羊,牦牛各种家畜哞叫四起,嘈杂却井然有序,大街小巷商铺林立,老板热情敦厚,市场繁荣,堪比帝都洛阳。
特别是满大街随处可见的奇装异服人士,有西域波斯来的,有突厥人,有少数民族的,虽然语言不通,却不妨碍相互之间以物易物,给人一种恍如进了异国他乡。
各地来的商人听说大隋的和亲队伍经过,纷纷涌上街头,想要一睹和亲队伍的庄严和亲公主的美丽容貌。
结果看见的却是一队狼狈不堪,垂头丧气,风尘仆仆的人马,哪有威风可言。
看着路旁的汉人和突厥人纷纷对着和亲队指指点点,或窃笑或摇头,封伦暗自庆幸自己坐在马车里,不然让他以后可怎么见人。
暗卫军护送和亲队一路到了朔方城门口,就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朔方郡守梁师早在郡守府摆下洗尘宴,和十几名朔方的地方官员在府中等候,接待和亲卫队的到来。
封伦早就听说过梁师都这个封疆大吏,世代豪族,虽然只是区区的五品鹰扬郎将,但在朔方却是一言九鼎的诸侯王,握有实权,为长安北面屏障,将西南边境的蛮夷拒于长城之外,连皇上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如今一见,果然有豪门士族的风范,一袭儒士长衣,腰间挂着一柄嵌珠镶玉的宝剑,长须飘然,淡眉秀目,气质儒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给人一种文弱书生的错觉。
其实在朔方城,哪怕是一向以野蛮勇武著称的突厥人,都不会愚蠢地认为梁师都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实人。
梁师都虽然官阶比封伦低了一级,却以平级之礼相待,封伦也丝毫不觉有何不妥之处,两人相谈甚欢,并肩进入府中,洗漱完毕,这才坐上了宴席,分坐上首的左右。
其他和亲队卫兵则被安排到了隔壁大厅中的席位上就坐。
“封大人远道而来,没想却遇上了突厥人侵扰,让封大人受惊了,梁某自罚一杯。”
“梁大人言重了,封某敬梁大人。”
酒过三巡,封伦忍不住问:“对了,怎么不见暗卫大将军?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公主可就真的危险了。”
“梁某已经派人去请,片刻就到。”
封伦又问:“不知暗卫大将军将信义公主安置何处,她身体有无大碍?”
“暗卫大将军做事一向滴水不漏,有他在,封大人大可放心,公主如今就安置在梁某府中,大夫已经替她诊治过,喝过药,已经睡下,有丫鬟在身边照顾,不日即可痊愈,不会耽误封大人行程。”
封伦闻言这才松下一口气,张氏是他这次出使突厥的成败关键,她若有什么事,只怕他这顶乌纱帽就算不摘,也恐怕再难有受到提拔的机会了。
正说着,门口响起一声:“暗卫大将军到!”
席上十几人纷纷站起身来,朝门口望去,但见一名身穿银色铠甲的白发老头从门口从容不迫地走了进来。
封伦一见此人,眼中闪过一丝讶色,昨晚夜黑,再加上这暗卫大将军脸上涂满了伪装色,根本认不清这人的面貌,如今一看,竟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脸上皱褶都能叠三层了,昨晚听他自称老夫,还觉得有些怪异,如今一见,登时释然。
178 你的命值多少
他笑着迎了上去,正要与他客套几句,哪知这暗卫大将军连看都没看他一眼,阴沉着脸,从他身边走过,不吭一声,径直坐到席上的一个空位上,拿起碗筷,往嘴里扒饭。
看得梁师都眉头也皱了起来,急忙朝那一脸尴尬的封伦解围说:“封大人,来,快入席,暗卫大将军一向不喜与人喝酒应酬,还请封大人不要见怪。”
“哈哈哈,将军是性情中人!是封某过于俗套了。”封伦乘势下台,干笑了几声,转身入席。
其他官员似乎早习惯这个暗卫大将军孤僻不群的性格,都不来与他搭话,纷纷向封伦讨好献媚,敬酒夹菜,暗卫大将军是以赫赫战功爬上这个位置,可以不在乎这个吏部尚书,但他们这些小官,官途可都是握在这吏部尚书大人的手里。
在大家花样百出的奉承下,封伦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
没想暗卫大将军快速将两碗饭扒完,一抹嘴,将碗往桌子上一顿,登时弄出了不小的动静,席上所有人纷纷愕然望向他。
只见暗卫大将军转过头,朝封伦大咧咧地问道:“封大人,老夫有一事不明,想跟封大人请教。”
封伦笑着问:“请教不敢,将军只管问便是。”
暗卫大将军盯着封伦:“我想请问封大人你这条命值多少银子?”
所有人都惊住了。
梁师都拼命朝暗卫大将军使眼色,可惜暗卫大将军却视若不见。
封伦先是一愣,不愧为大隋的吏部尚书,处变不惊,脸不改色:“若是为了大隋的江山社稷,封某这条命价值千金,若是为了个人私利,封某这条命一文不值!”
“封大人实为百官之表率,下官敬封大人!”众人急忙乘机奉上马屁。
暗卫大将军回头瞪了这些忙着拍马献媚的众多地方官员一眼,这些人立刻噤若寒蝉。
连梁师都也闻出了暗卫大将军与这封伦之间的浓烈火药味来,他与这暗卫大将军认识三年,在他印象中,这个暗卫大将军一向行为孤僻,不喜跟官场上的人来往以外,平时除了操练士兵过于苛刻而被士兵们起了个“挨刀货”的绰号以外,平时对属下都是很随和的,还从来没有见他对一个人如此不依不饶。
此时的封伦也是一头雾水,他根本不认识这暗卫大将军,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他虽然身为吏部尚书,对于官员的升迁一向大开方便之门为宗旨,从不轻易得罪任何一个人,因此他在众多的官员中,口碑极好。
暗卫大将军沉声问:“封大人这次和亲,信义公主差一点就被突厥人劫走,若不是老夫及时赶到,只怕不但信义公主被突厥兵污辱,连封大人你也性命难保,加上那几百名和亲卫兵的性命,不知道这若是换成银子,能换多少?我看封大人这一路收了不少孝敬,不如将它们捐了给救下你们性命的暗卫军将士们改善一下伙食装备,不然下次他们可未必能这么出力救下你们了……”
说着,转过头对梁师都说:“梁大人,朔方城最近不是要修葺吗,多余的就给朔方城加固一下城墙吧。”
包括梁师都在内,都被这暗卫大将军给吓住了,公然勒索一个朝廷三品大员,这若是被当今圣上知道,可是杀头的大罪。
封伦不怒反笑,可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压着火气。
梁师都急忙出言圆场:“暗卫大将军为人一向豪放不羁,百无禁忌,封大人不妨将这些话当成一句玩笑话,千万莫怪。”
封伦的笑声戛然而止,脸色一沉:“玩笑?封某听着这话可不像是玩笑,封某倒是不在乎这些银子,就算是扔进黄河,封某眼睛也不会眨一下,可若是有人想要敲诈封某,只怕是找错人了。”
暗卫大将军淡淡说:“封大人也不用太嘴硬,若老夫说,没有暗卫军护送,别说和亲了,封大人这条命能不能活着到突厥都是问题,不知道封大人信不信?”
封伦闻言脸色一变:“你敢威胁本官?”
“老夫只是提醒一下封大人,如今的**内乱四起,南北分成了处罗与始毕两大势力,互相攻击,处罗得知皇上将信义公主嫁给始毕,必定千方百计破坏,封大人昨晚遇上的,只是边境上的一小股突厥骑兵,这些人来时无风,去时无踪,就凭封大人带的这些酒囊饭袋,只怕没到突厥国都,就已经被突厥兵给收拾得差不多了。”
在场的地方官员全都望着封伦,这暗卫大将军说话虽然难听,说的却句句属实。
封伦脸色变了几变,终于,叹了一口气:“换了在京城,就凭将军说的这些话,封某就能参你一本玩忽职守,里通外敌。”
“封大人的手段老夫当然清楚,可惜这不是京城。”暗卫大将军一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动作奇特古怪。
封伦不愧是混惯了官场的人物,能屈能伸,脸上换上另一副笑容:“那依暗卫大将军看,封某若要捡回这条命,得花多少银子?”
封伦这么一说,在座的人原本紧张的神情登时松弛了下来。
暗卫大将军嘴角微微上扬,一副肉笑皮不笑的样子:“封大人乃国之栋梁,百姓之光,大隋的希望,和亲一事,关系着大隋边境的安宁,边陲百姓的福祉,就算封大人不花银子,老夫定会保封大人平安到达突厥,只是如果花了银子,暗卫军保护封大人的热情也会相应高涨不少,服务也会周到许多,不然老夫可保不准封大人到了突厥会不会跟今天一样,性命是保住了,可这吏部尚书的形象却丢光了。”
这暗卫大将军此时的口气,简直就是一个市侩小人,比起红杏别院的那些龟公鸨母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封伦此时已大概了解了这个暗卫大将军的脾性,估计就是一个现实势利的奸诈之徒,绝不吃亏,不走常规路,不过就凭暗卫军的名头,无论这暗卫大将军说什么,都让人不敢忽视,有实力的人往往狂傲,对于这一点,封伦比谁都明白。
他笑着说:“只要将军能让封某顺利从突厥回来,别说几万两银子,就是几万两黄金,封某也绝不皱眉,以后将军若有机会到洛阳,也一定要赏脸来封某府上,封某必会好好招待。”
“好说好说,封大人,咱们走一个?”
“走一个!”
179 心不在焉
封伦大笑着举起杯来,两人碰了一下,一干而尽。
众人见两人争锋相对,一副随时要将对方告上朝廷的样子,没想到却不但没有翻脸,反而达成了协议,全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出言祝贺,酒席的气氛再次热烈起来,梁师都也陪着笑,心中却暗自捏了一把汗,只盼这暗卫大将军不要再做出激怒封伦的事来,否则这吏部尚书回到洛阳后随便向皇上参上一本,说朔方拥兵自重,大隋的军队不日就能开到朔方城下。
幸亏这暗卫大将军并没有再提出更过分的要求,酒席在欢乐祥和的气氛中结束,封伦也喝了有五分醉,在梁师都安排的几个美艳女子掺扶下,到了下榻的厢房歇息。
……
第二天晚上,和亲队的将士们经过一天的休息,都已恢复了精神,梁师都安排了几场歌舞表演,与封伦和其他一些和亲队的将领一起观赏,朔方城的百姓也都自发地组成各种充满民俗风情的歌舞团,向为了边境安宁冒危险出使突厥的和亲队表达感激之情。
张氏也已经醒了过来,惊魂初定,在几个侍女的掺扶下,洗漱干净,穿上公主服饰,与封伦一同坐在宴会场两边的观赏台上。
宴会场上表演的是大型的群舞类,男女老少腰间都系着一面小鼓,扭着热情洋溢的舞步,翻腾跳跃,击鼓欢歌,气势雄浑。
她坐在看台上,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上千人组成的歌舞团,眼神在四周搜寻着,每一个陌生人都不放过。
梁师都在一旁边给她斟上甜酒,一边给她解释这些歌舞。
“这是朔方百姓知道公主殿下出嫁突厥,特地为公主殿下献上的祈福舞,向上苍祈福,保佑公主一生平安喜乐,福泽绵长。”
张氏轻声道了谢,不知是否地处高原,缺氧的原因,她白嫩的皮肤显得红润动人,看得梁师都心中暗叹,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嫁给突厥人,实在是太可惜了,难怪昨天晚上暗卫大将军抱着昏迷过去的她冲进郡守府,让他找来全城的名医,为她诊治时,显得那么激动,完全没有了平时暗卫大将军天塌不惊的淡定。
在这种边荒之地见到这种如豆腐一般水嫩白皙的美人,任何一个男人都恐怕淡定不了。
想起昨天晚上一向冷漠寡言的暗卫大将军反常的行为,不但大呼小叫地闯入郡守府,还让人找来全城最有名的大夫给她诊治,得知她无碍之后,才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