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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墨心道:小姐,你看别人甚是明白,怎么就不想想自家也是想着出家的?面上露出微笑来,道:“那使女却是想不开,你明明合我有情,主人又是将我许了你的,为什么要弃了我娶别人。过得几年,使女想开了,嫁了那管家,却是和美过日。”
尚真真道:“难为她想得开,若她也学那位公子地原配要从一而终,却是把下半身都葬送。就是那公子的原配,也是她运气,若是遇到……”她咬了咬牙,道:“若是遇到那样地人,见一个爱一个地,就是两个女子都嫁了他,也没得什么好日子过。”
翠墨笑道:“婢子也这般想,若是那公子多情些儿,随意纳了她,彼时一双两好,原配要嫁,必是不肯担那骂名退亲的。想来也是娶了。这一对妻妾一个仗着有名份,一个仗着宠爱,想必谁也不肯伏谁,必是斗来斗去。”
真真何等聪明,故事说得一半,就晓得翠墨是借故事暗劝她,只是她也想晓得那使女将来如何,所以假妆不知,听说使女后来配得良人,心里甚是快活,也不恼翠墨大胆说她,因笑道:“难怪你要自己寻小女婿。”
翠墨笑道:“人家都多笑话婢子没规矩。婢子却不恼。小两口过日,好就过下去,不好为何要两个人坐对愁城?不如弃掉另找。原来我家算是中产。替我订地那头亲现在是个秀才,虽然他肯娶。我还不肯嫁呢,嫁了去公婆妯娌谁肯正眼看我?没的公婆不喜欢妯娌不合大家抱怨,不如弃掉他另寻合我一样的人。”
真真点头道:“你说的极是,我背着私奔地名声,原就说不得响话。王家又是那样人家,是我脂油蒙了心。”想到心酸处,流泪道:“南边人都说有情饮水饱,他心里有了别人,我又何必自苦。只是世人必不容我曾私奔过,不洁妇人再嫁谁家公婆是喜欢的?”
翠墨劝道:“妇人休夫别嫁的也没少听说,算不得什么。外头人说什么随他去就是。”
真真道:“休提再嫁人地事,纵是有那不计较的男人肯娶我,他家地远亲近戚里有一两个不省心的提起趁愿。公公婆婆不抱怨?妯娌能瞧得起你?不如不嫁。我已是想开了,就这般自由自在一辈子,为我自己好好活着就是。你回我爹爹。我是不嫁的,此事到此为止罢。以后也休叫人花心思来劝我。”
翠墨因老爷的安排叫小姐看穿。有些不好意思,搭讪着将尚家二小姐失足落水已逝。葬在梨花庵,还安排了人盗过墓,越发坐实了死信。小姐此去,只说是表小姐。
真真晓得爹爹这样安排还是为着她将来嫁人计,心痛老父为着她一刻都不省心,叹息道:“闹这些做什么?我是不嫁人的。顶着表小姐地名头做什么?”
翠墨心道,大家小姐处在深闺,又是不曾嫁的,人家也不好见面就问姓名年岁,不如慢慢再劝。万一说的过了小姐执意要做姑子,却叫她如何跟老爷交待?因笑称是,寻些闲话说着,走到傍晚,在码头歇了,真真怕相公子在家,使人家去看他在不在,道:“天色已晚,我们在船上歇一夜罢,我还没有逛够,明日瞧瞧还有哪里好耍,去逛逛。”执意不肯就家去。
尚员外因为有事,与女婿还有薛家狄家聚在一处商议事体丢不开手,就没想到女儿的小心思,她要耍自是由着她。
第二日真真打听得相公子并不曾来,松了一口气,要圆昨日的话,又到左近一处庙里转了一圈,那松江本是南边近水的地方,从来都是坐船多过坐车,所以码头处极是热闹,大船小船挤了总有上千。这会子有几只船队来送货,正是极忙碌的时候。真真听说是姐姐家的船队,有心要瞧瞧,吩咐把船移到僻静的所在,伏在窗边闲看。
那王慕菲跟姚滴珠各怀心思在小镇住了一晚,第二日花一钱五分银子搭了只回松江地空货船,夫妻两个都觉得甚是寒酸,一路闷闷不乐,各怀心思。姚滴珠想着若是银母到手,也要买只那样大船,随她想到哪里就到哪里。王慕菲想的却是悔不该听爹爹的话由着他老人家找人去姚家说媒,气跑了真真。依着尚家与张婚书罢了,偏要压他家一头,结果人财两空。想到此,越发地看姚滴珠不顺眼,哼了一声爬到船头去看外头。
码头上排着一长排大货船,他伸长脖子看人家卸货,看到帆上“李”字的记号,晓得是李家地船,愤怒地把头扭到一边。一转眼却看见不远处有一艘大船,窗边伏着一个盛妆丽服的小姐,笑嘻嘻看着岸上,却是那一日遇到地梅小姐。
王慕菲心神荡漾,“真真”差点脱口而出。他盯着梅小姐,越看越觉得不像真真。这位梅小姐生的合真真甚是相像,然一举一动都风姿撩人,一颦一笑都妩媚动人,不似真真木木的没什么趣味。
王慕菲想到从前真真极是容易就跟着他走了,想来大家小姐都是一般,这位梅小姐必不难引诱,若是得上手,弃了姚家贱妇另娶,她是翰林之女,正是举人良配。这般儿想像,越想越美,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只大船原隔的不远。船上少女听见笑声,偏着头看了王慕菲一眼,眼波流转,似有笑意。王慕菲微笑点头,正待说话,姚滴珠冷笑道:“相公,你在瞧什么?”
王慕菲唬了一跳,忙道:“我瞧那船呢,你不是爱么,我把样子记下来,等我发了财,就替你买只一样的,好不好?”
姚滴珠听见这样说,心头方有些欢喜,想必窗口那个梅小姐只伸着半个头他没有瞧见,就把醋缸又轻轻放回去,要留待下回。吩咐船家就在河边找了个地方搭跳板上岸不提。
真真也没有想到又看见王慕菲,正想回避,却看见姚滴珠钻到王慕菲身边冲她瞪眼,不由心里好笑:这般的男人也只有你当个宝。忍不住又看了王慕菲一眼,他呆呆看着自家,那样子又陌生又恶心,真真忍不住恨自己当年太软弱,任由这个人说几句狠话,就跟着他逃到山东去,又听不得几句好话就从了他。咬着牙儿心中生恨道:“尚真真,你真没出息!已是合他不相干,还想那些旧事做甚!”
小梅看小姐一转眼脸色又不好了,伸头出去看看,正好看见王慕菲扶着姚滴珠在前,小桃红拎着食盒可怜巴巴在后,忍不住笑起来,走到隔舱指把翠依看:“翠依姐,你看那个小桃红,难不成是叫举人老爷收了房,怎么一脸酸意。”
一个媳妇子听见,伸头看了看小桃红走路的样子,笑道:“可不是收用过了,姐姐们看她走路腿都并不拢。”
翠依红着脸道:“不说这些,这一家就没有一个好的。连使女都不正经。”
此时经的小桃红正一本正经的想,若是姑爷手里扶的是她几好。一边想,一边低着头走道,冷不防一头撞到一抬轿子上。
轿夫喝道:“这是谁家的傻大姐,走道上也不看着些。”
王慕菲听见小桃红啊呀了一声,忙松手回头,拉过小桃红道:“你也不看着些。”
轿子里的人拉开轿车,微微笑道:“哥哥。”却是苏家公子。
王慕菲见是他,忙笑道:“几日不见你倒胖了好些,青娥在家如何?”
苏公子笑道:“她啊,这几日有些不舒服,叫我去请叶天士诊脉呢。”
叶天士本是江南名医,最擅妇科。王慕菲还不曾说话,姚滴珠听见,就挤过来道:“这是苏家妹夫?青娥可是病了?”
王慕菲极是难为情。那苏公子却不以为意,接着笑道:“嫂子好,不像是病,倒像是孕,所以请叶先生再来瞧瞧。”不愧是世家公子,就是在道上叙家常,也是风度翩翩,小桃红原以为这世上只有她家姑爷最出挑,谁知今日居然又让她遇见一个比姑爷还要俊俏的公子,不由的看呆了。
王慕菲听见说素娥有孕,晓得只要姐姐生下儿子来,苏家铁铁的靠山在那里,忙笑着做揖道:“恭喜恭喜。”
苏公子也极是快活,回礼道:“同喜同喜,青娥拦着不叫人晓得的,家母都不知道呢,等有了确信。必使人去禀报丈人丈母知道。”拱拱手上了轿,临别看了小桃红一眼,自去了。
姚滴珠因相公合妹夫都不理他,恼道:“我说话你为什么那样不安?”
王慕菲心里跌足,因她凶巴巴的怕她一个不好又当街使那高山流水铁砂掌,笑道:“哪里话,我是瞧起风了,你又站在风口,怕冷风吹到你。”一边说一边拉着娘子到家车马行,雇了两顶轿子。小桃红没得轿子坐还要拎着食盒,扶着小姐坐的那顶轿子的轿杆,一路嘴翘的老高。耍。要票啊要票,下一回剧透:小桃红有了
第十章 后母马三娘(上)
第十章后母马三娘(上)
王慕菲两口儿才进门,王老太爷就虎着脸站在门口,道:“都是什么时候了?还一心想着耍,滴珠,你家继母已是到了松家,你爹爹使人来接了你们两回都不在家。”
姚滴珠做惯了当家小姐,人就是与她笑脸还要看她心里过得过不得才有好话,何曾吃过这样冷脸,已是忍了再忍,巴望一路对她温柔体贴的相公站出来说句话,谁知王慕菲一脸的不相干,轻轻咳了两声,抬起脚朝她们院里去了。姚滴珠极是失望,脸上也做不出笑来,哼了一声留给老太爷一个后脑勺。小桃红紧跟两步,食盒撞到墙上,姚滴珠反手甩了一巴掌,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我跟前摔东西,是给我脸色看么。”
小桃红捂着脸一声不吭,晓得小姐是借她指桑骂槐,心里暗恨:你不过投个好胎做得小姐,偏不晓得心痛相公孝敬公婆,姑爷心里喜欢的是我,若是我抢在你前头生出儿子来,正大光明做了妾,就合你是姐妹一般,相公又爱我,公婆又疼我,看你如何?这般想想,心里恨意稍减,到厢房收拾食盒不提。
姚滴珠因小桃红也有十六七了,怕她在房里引诱王慕菲,自嫁到王家后,事事都是清风明月两个上前,她这个从前的宠婢反倒退了一射之地,从前在尚家还是一人之下,到得王家却落得二等丫头般使唤。小桃红怀着不忿之心,再者也确是年纪渐长晓得些风月故事,满心思量那事,姑爷又生的好皮相。所以她就一心贴上王慕菲。一心一意都拴在姑爷身上想图个出身廊上脚步轻响,小桃红伸头去看,王慕菲换了家常穿的旧夹袄。微皱着眉到书房去了。小桃红就动了私会的心思,过一时姚滴珠要洗澡。把院子里几个人使的团团转,小桃红借口去备点心,悄悄儿走到外书房寻姑爷说话。
王慕菲一连两次遇见梅小姐,因她生地甚像真真,就觉得她必合真真一般好性儿。又难得翰林家清贵配他举人极有面子,所以起意想再拐一次。其实他也晓得不过是想想罢了。世上似真真的,也只得那一个,偏又想不开跳水死了,哪里再找第二个去。远的不说,就说姚滴珠,从前觉得她是个美人,焚香煮茶也甚雅。谁知娶回来没几日就挨她巴掌,若是知根底。拿刀架他脖上他也不娶。王慕菲越想越是恼火,忍不住在桌子上狠狠用力拍了一下。这个贱人仗着有几个臭钱就不把天下人放在眼心,若不是爹爹逼他。怎么会娶这样一个扫帚星来家,自合她订了亲就诸事不顺。恨不得姚滴珠也去跳水死了。好替梅小姐把位子让出来。那梅小姐一来生地似真真。可慰他相思之苦,二来身世好。三来世家小姐性情儿都是好的,必不似姚滴珠那等暴发人家养出来泼妇相。可恨那姚滴珠藏了他地状纸,不得不对她低声下气。王慕菲坐在桌边胡思乱想一通,脸上也时喜时怒自不觉得。
突然外头一声轻笑,却是小桃红进来,捧着一碗茶笑道:“小姐在洗澡呢,婢子怕书房无人,送碗茶来与姑爷吃。”王慕菲正是口渴,接了茶吃过,拉着小桃红的手道:“看你脸上又红了些,可是小姐打你了?”
小桃红伏侍小姐近十年,挨打不计其数,哪里有人这样温言软语安慰她,积蓄十载的委屈都化做清泪。王慕菲摸着她的脸颊,却有一二分合她同病相怜之意。小桃红是个使女,过些时日嫁人也罢了,他堂堂一个举人,娶了这等悍妇,却不知何时才有出头之日呢。这般想着,心里也极是气闷,娶谁不好,偏要娶她,爹爹说的那一大注绝户财,如今越发没有指望了。
小桃红因姑爷搂她搂地久了,以为他要这般那般,红着脸道:“姑爷,咱们到楼上去。休叫管家媳妇们看见嚼舌。”
王慕菲喜欢她温柔顺从,小美人儿伏在怀里楚楚可怜,也自情动,一时性起抱着她到二楼去,两个千般怜惜,万般疼爱,事毕叹息道:“小桃,你家小姐收里收着那个状纸,你可晓得。”
小桃红正是要固宠的时候,忙道:“晓得,我认得几个字儿,晓得小姐收在哪里。我带你去取。”
王慕菲按着她的玉肩,笑道:“我悄悄儿寻了好几回都没寻着。”小桃红抿着嘴儿笑道:“小姐藏东西最是出人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