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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笑!要不是你们两个不配合,会把人家吓走!告诉你们,要是到时候这个薛讷找不到了,我就把你们送过去给太子五哥当伴读!”
一句不是恐吓的恐吓却立刻让李敬业和程伯虎停住了笑声,脸上同时露出了惊惧的神色。上回李贤开玩笑地把他们送过去给李弘当了一天伴读,结果在于志宁关于为臣之道的长篇大论狂轰滥炸下,他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天不怕地不怕不假,但是,这种事情领教一次就够了!
“六郎……沛王殿下,我们这不是和你闹着玩么?”李敬业咳嗽一声,一把将还愣在那里的程伯虎拖了过来,“殿下你说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绝不含糊,这下成了吧?”
李贤哼了一声,随即狠狠瞪了两人一眼,便率先出门。才走到一楼,他就看见胡天野领着一个汉子过来,仔细一看,赫然是刚刚那个箭术不错的大汉,心中立刻有了计较。
“六公子……”
李贤瞥了刚刚下场的哈蜜儿一眼,微微一笑后便摆了摆手。虽说许敬业帮着把安康楼一群人都捞了出来,但这样的公开场合,他和胡天野自然还是少说一句是一句。
“胡公就不必多说了,大家心里有数就行。对了,这位大哥的箭术不错,你找个人送他去英国公的宅邸。如果他们问你,就说是敬业大哥要的人。”
见胡天野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而那个大汉则是满脸的莫名,他也不解释,点点头便扬长而去。倒是李敬业又被当作枪指使了一把,唉声叹气地摇摇头,无可奈何地拖着程伯虎跟上。好容易看到李贤出丑,结果不一会儿就被扳转了回来,他不得不自认倒霉。
一帮人上马走了一阵,李敬业便渐渐感到方向不对,策马上前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话一出口他便忽然眼睛一亮,“难道六郎你准备来个直闯薛宅礼贤下士,然后把人请回来?”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李贤白了一眼,心中渐渐有了一点谱。薛仁贵虽然战功赫赫,但是,和程咬金李绩这样的开国功臣终究还是不能相提并论的,而且,看薛讷刚刚那个模样,似乎还有什么难言之隐。既然如此,不打听清楚就把人弄过来,搞不好会惹麻烦。
他先头已经不知就里惹上了李义府,可不能在没摸清楚情况之前再犯什么错误了。皇子身份用处不少,但也不是处处都能无往不利的。
对了,薛讷这个名字怎么叫怎么别扭,还不如薛丁山呢,又好听又好记,要不,他到时撺掇薛讷把丁山当作表字?
第五十章 … 薛仁贵大危机
由于先前派去的那个随从顺利跟上了薛讷,因此,李贤一行很快找到了薛宅。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从外头看去,这座宅子不但称不上光鲜,反而显得很是寒酸。
李贤当然不会带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闯进去,老远就留下了大部分随从,而自己则是和李敬业程伯虎两人站在巷口张望。据他所知,薛仁贵如今是左武卫将军,河东县男,虽说不过是一个男爵,但总归是一个高级将领,没道理家人混得这么落魄。
“六郎,还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去了,找到了地方就好,这样子看上去古怪得紧,还是打听清楚一下再说!”
做出这样的决定之后,李贤便带人折返,在路上和李敬业程伯虎分道扬镳,自个回了皇宫。次日一清早,他照例来到了李宅,尚未来得及去见李绩,就被匆匆赶来的李敬业拉到了一边。
“你知不知道,薛仁贵出事了!”
李贤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大跳,立刻紧张地反问道:“薛仁贵出了什么事?”
李敬业一幅唉声叹气的样子,四处张望了一下方才低声道:“昨儿个回家之后我就让人去打听了一下,怪不得那个薛讷那幅模样,原来是铁勒那边出事了。薛仁贵三箭定了天山不假,但是,接下来他却干了一件不得了的事。铁勒那边打了败仗之后,十几万士兵全都投降了,结果,薛仁贵居然下令坑杀战俘,事情已经捅到了朝廷,那帮子大臣已经闹翻天了!”
坑杀战俘十几万!
李贤脑际轰然巨响,他只知道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知道这薛家父子声名赫赫,其他的一概不知道。好家伙,当初白起长平一役坑杀赵军四十万,如今薛仁贵居然也一下子坑了十几万人?一想到一大堆活人被坑杀的情景,他不由一阵头皮发麻,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
“所以我才说,薛仁贵惹上了大麻烦。”李敬业咂巴了一下嘴,露出了惋惜的神情,“否则以他的功劳,回来之后必定加官进爵少不了。这回可好,别说功劳,只怕要被那些人弹劾得灰头土脸。对了,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李贤自个也在心里问自己,要搁汉武帝那会,杀个把人算什么问题,卫青霍去病哪一次发兵打匈奴不是杀个万儿八千的,可现在不一样!他从没见过的那位便宜爷爷李世民是各族共尊的天可汗,而他老爹李治是天可汗的儿子,这仁义的面子还是要的。换言之,出了这种破坏民族和平大义的行为,搞不好薛仁贵就会被当作靶子推出来。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忘说了,也是关于薛仁贵的,不,应该说是关于西征军的。这回铁勒大捷之后,大军劫掠了好几个部落,上至将领下至兵卒,抢了不少各族女眷,结果吓跑了原本有意投降的好些部落,西征的最大目标也因此落空。要说前头坑杀俘虏的事情还有情可原,这事就了不得了。我还打听到,似乎好些人弹劾的本章都已经写好了,就等着大军归来砸上去。”
这世界上怎么烦心事全都一块来了!
李贤当然知道李敬业所谓的消息来源必定是李绩,对于这位师傅非得喜欢拐弯抹角传递来传递这种消息,他一直觉得很是费解。此时,他头痛之下恨不得把李绩这个老狐狸抓来质问一通——作为现如今军方名副其实的第一号人物,你事事撒手是怎么回事?
虽然心里在暗自骂娘,但不代表李贤真的敢去这么做,所以,考虑再三,在等来了程伯虎之后,他便拉上了两人直奔薛宅。为了避人耳目,他一个随从也没带,这薛家怎么也不可能是龙潭虎穴,再说了,李敬业和程伯虎那两把刷子,面对一般小蟊贼足够了。
敲门的工作自然还是由程伯虎完成的,这一位砰砰砰地砸上去,李贤几乎差点用双手去捂耳朵,心中暗自祈祷薛家的门结实一点。好半晌那大门终于打开,扑面而来的却是一句喝骂:“谁这么没规矩,门是这么敲……”
话才说了一半,搁下另一半就全堵在了嘴里。应门的赫然是薛讷,看清了外头这三位之后,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竟是关门也不是,开门迎客也不是,站在那里动弹不得。老半晌,他方才想起自己的失礼,慌忙退后两步下拜。谁知趁着他退后这工夫,李贤带着李敬业程伯虎立马闯了进去,一把将人扶了起来。
“薛大哥,这又不是朝堂,又没有外人,你非得拜来拜去干什么?”
见李敬业已经知机地掩上了大门,李贤便赞赏地眨了眨眼睛,但心中的疑团就更重了。这薛家再寒酸,也不至于连门房都请不起。另外,在外头觉着这房子已经够寒酸了,如今进来之后更觉得空间狭窄,根本不像是官员宅邸。
薛讷在李贤的寒暄下,终于招架不住了,匆匆告罪一声便奔入内宅,不多时,他便扶着一位两鬓斑白却腰板硬朗的老妇出来,旁边还跟着两个侍女。
“薛柳氏拜见沛王殿下!”
这薛柳氏三个字一出,李贤哪里还会不知道这是薛仁贵的夫人,连忙上前搀扶了一把:“薛夫人不用多礼,我只是昨天遇到薛大哥,觉着一见如故,所以今天便找了过来。”
“沛王殿下昨天和犬子见过面?”薛柳氏斜睨了旁边满面通红的儿子一眼,这才笑道,“这孩子回来没和我说起过,不过怎敢劳动殿下到这陋宅来,若是想见他,传一句话也就成了!”
面对这样一位爽朗的长辈,李贤顿时有些为难。他最喜欢和老狐狸打交道,因为那很有成就感;而面对程伯虎李敬业这些同辈,欺压起来也格外有趣……但是,在这柳氏面前耍花枪,那他是不是太卑鄙了?
“我们搬来才几日,屋里零乱,实在不是待客的地方,还请殿下稍等一会,我已经让人去收拾了。这孩子不懂事,要是他早说昨日见过了殿下,好歹也有个准备……”
“薛夫人,其实,我是听说了薛将军的事情,所以才来的。”
李贤终于还是决定单刀直入,但是,看到对面母子俩勃然色变的表情,他不禁怀疑,这母子俩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第五十一章 … 高帽子送上,薛丁山拿来
“想不到殿下如此有心。”
薛柳氏站在那里叹息一声,无奈地摇摇头道:“当初外子投军是我撺掇他去的,指望他能够扬威沙场闯出一点名堂来,结果他确实是做到了,更送了全家一场富贵。所以,我辗转得知了铁勒那边发生的事,只得从长安赶到了洛阳,想看看能不能设法……”
这薛柳氏居然真的知道了薛仁贵的危机,耳报神好快啊!
李贤自个都是刚刚才知道,此时不免暗地咂舌,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里头的侍女便来报说屋子已经收拾好了,在薛柳氏的邀请下,他便和李敬业程伯虎一起踏入了房间。
不是不像样,而是太不像样!
瞥了一眼四周简单的陈设,李贤断定这薛家确实是匆匆赶来什么准备都没有。可是,就算有人弹劾,他倒不相信朝廷会真的加罪于薛仁贵。败军之将不可言勇,而凯旋归来的军队不赏功劳,反而要先追究罪责,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再说了,路上李敬业已经和他提过,此次西征的主将似乎不是薛仁贵,那么,一个副将没来由要背那么大罪名吧?
坑杀俘虏是很可怕,但他又没亲眼见过!再说了,唐军劳师远征,再无法确认降军是否会再叛的情况下,留着是祸害,坑杀这条路虽然残忍,但最保险。要说抢掠诸部,那不是有主将管束么,似乎也不该完全由薛仁贵去负领导责任。
想归这么想,但李贤自忖是一个不管事的皇子,所以只能不痛不痒地安慰了几句,末了不经意地提起羡慕薛仁贵的神射,将来若是大军归来,少不了要请教,顺带着大大夸奖了一番薛讷的初生牛犊精神。他一边说一边偷窥薛讷的脸色,见这一位尴尬得无地自容,心中暗自好笑。
要是他这么夸李敬业和程伯虎,那两位肯定会乐得上天,看来以后得注意,不能让薛讷给那两位带坏了!
“薛夫人,其实我今天来,还有另一个目的。”想清楚了所谓薛仁贵大危机没什么大不了的,李贤便老大不客气地把真实目的兜了出来,“敬业大哥和伯虎大哥都是我的伴读,当然,这伴读只是一个名义,平时我都当他们是我的兄长。”话还没说完,他便感觉到四道火辣辣的目光射在了脸上,立刻警告似的回瞪了李敬业和程伯虎一眼。
你们两个老实一点,要是把事情搅黄了,别想我会放过你们!
眼色使完之后,他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自己的游说:“我一向都很敬仰薛将军神射,也曾经和父皇母后提起过,倘若薛将军归来,我想让薛将军教授几手箭术。谁知昨天巧遇薛大哥,又见到那精准的箭术,着实仰慕得紧。薛大哥将门虎子,倘若可以,我想禀明父皇母后,请薛大哥来当我的伴读,如今薛将军尚未归来,所以我想先征求一下薛夫人的意见。”
这一通话中可谓是高帽子不断,旁边的李敬业和程伯虎固然是暗地里撇撇嘴,但听在其他人耳中,那滋味可就不同了。
李敬业的爷爷是英国公李绩,程伯虎的爷爷是卢国公程知节,全都是开国功臣,比起薛仁贵这个小小的河东县男自然是风光多了。而李贤这个沛王亲自过来提出此事,更是不同寻常的面子,一时间,包括薛柳氏在内,所有目光就全都落在了薛讷身上。
薛柳氏怎么也没有想到儿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机缘,但转而却严厉了起来:“你昨天带着弓箭出去,难道在人前卖弄了?”
看到薛讷一下子脸色发白,李贤暗叹好厉害的家教,连忙上前劝道:“薛夫人,我都说了这是机缘,若是没有昨天那巧遇,我也不会见识到薛大哥的神射不是?”
李贤这么一插话,薛柳氏自然不好当着外人的面教训儿子,但仍是狠狠瞪了薛讷一眼。只是,这虽然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她却不敢轻易答应,忖度了半晌,她忽然想起李贤说要请皇帝皇后做主,心头顿时豁然开朗了起来。
“殿下看中了讷儿是他的福气,臣有臣道,只要陛下和娘娘同意,我们全家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我只是担心如今朝中物议不断,万一……”
虽说薛柳氏话只说了一半,但李贤最会察言观色,当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