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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简单单一句话说得钦陵眉飞色舞,而李贤不禁暗叹她善于言辞。这么一说,意思无非是指钦陵他日能够子承父业继续当吐蕃的宰相,试问谁会不高兴?
站在原地说笑了一阵,三人之间的称呼很快熟络了起来,各自以排行称呼不提就比如李贤是李六郎,钦陵是薛二哥,金明嘉是金三娘虽说李贤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但既然在外头相见,总比彼此客套来客套去来得强。
踏入大门看到里头人头攒动,钦陵不禁微微皱了皱眉,旋即意味深长地看了李贤一眼:“我行前曾经见过文成公主,答允为她带家乡之物回去,所以听说如今折扇流行,就想来这里看看,想不到竟然如此兴隆。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这里的东主似乎和六郎你有关系?”
见金明嘉也在那里眨着眼睛看他,李贤便笑嘻嘻地道:“我不过无事随便出了个主意,这里的本钱都是屈突姑娘她们|一共出了数百万钱,我不过帮忙涂抹两笔而已。”
既然今天无巧不成书地遇见了这两位,李贤立刻把见贺兰周的事情搁在了后头,反正到手的钱又不会长了翅膀自己飞走。见钦陵和金明嘉一脸的不信,他也懒得去多加解释,招来一个伙计,命其去取一匣好扇子来。
但凡贺兰周雇的人没有不认得李贤的,见其带来的这两个人不是寻常人物,那伙计一溜烟地跑去后头知会了贺兰周,很快就领了人到一旁的雅室坐下,又飞快地取了两匣扇子。李贤笑嘻嘻地打开一匣,见里头放着三把檀木扇,展开一看便险些气结那龙飞凤舞写满了整个扇面的,可不是他那天大宴上刚刚做的那首诗?
几乎同一时间,匣子里剩下的两把扇子就被金明嘉和钦陵一人一把抢了过去。李贤见两人看也不看就一把将东西揣进了袖子,不禁很是无奈地白了一眼。贺兰周摆明了是拿他当作招牌,这扇子铁定是应有尽有,这两人用得着如此心急?
“这扇子可还有么,我要十匣!”
“我要五匣!”
接踵而来的两句话让他更是一愣,这扇子只有夏天能用,就算用作随身装饰,似乎也用不着买这么多吧?没等他问话,旁边的伙计便立马附和道:“两位真是好眼光,这檀木折扇正是我们刚刚赶制出来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只不过,这一匣扇子需得一千钱,不知道……”
一千钱三把扇子,这贺兰周简直是在抢钱!诗是他做的不错,但这字又不是他写的!
李贤在心里大骂奸商的同时,想到这钱大多落了自己腰包,脸色才好看了一些。然而,旁边的钦陵和金明嘉根本没有任何犹豫,满口答应了下来。那伙计做成如此一笔大生意,顿时乐颠颠地跑去忙活,不一会儿便捧来了两个包袱,小心翼翼地奉给了两人就这两个包袱就价值一万五千钱,端的是非同小可。
东西买完了,李贤正盼望着两人带着手下尽快开路,谁知金明嘉忽然建议道:“早听说长安西市乃是天下第一繁华之地,我初来乍到又没有向导,不知薛二哥可否和我一游西市?”
“这西市这么大,我同样是人生地不熟,只怕逛到最后非得迷路了不可!”钦陵说着便拿眼睛去瞟李贤,旋即笑道,“六郎可愿意借一个人给我们用用?”
李贤很想当场翻一个白眼,须知这钦陵和金明嘉一个是极西之人,一个是极东之人,绝对属于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没事同游西市干什么?他当然可以送一个随从给他们由得他们去逛,问题是,如此一来刚刚那一通功夫就全都白做了!
新罗志在海东之地,这吐蕃还不是志在整个西域?算了,他今天就舍命陪君子,看看这两位究竟耍什么花招好了!当下他便痛痛快快地耸了耸肩:“横竖我今天无事,那就陪两位在这西市转一圈吧!”
他这话自然正中那两位下怀,当下众人便齐齐出了贤德扇庄。这才一出门,李贤就看到了两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贤儿?”
“六郎?”
左边的是贺兰烟,右边的是屈突申若。一个一身素服,另一个则是深蓝色胡装,若是不注意看,兴许还会以为这是一对璧人。此时此刻,除了在心中念叨不是冤家不聚头之外,李贤已经完全没有了其他想法。
贺兰烟兴冲冲地跳下马,也不管周围是否有别人,便上前拉着李贤的手笑道:“今天申若姐姐说带我到这扇庄来看看,说是里头正在卖写有你那首诗的扇子。咳,要是知道你那天会做诗,我怎么也得留下来好好看看,哪怕是躲在后头看也不打紧!”
“要是你喜欢,我到时候亲自给你写一首就是,用得着跑这么一趟?”李贤一边说一边往屈突申若瞥了一睹,目光中的埋怨显露无遗这种时候,你把这位小姑奶奶带来干吗?
屈突申若却浑然不理会李贤的目光,径直走到钦陵和金明嘉面前,打量了片刻便爽快地拱了拱手,完全是一幅男子的派头:“那天的急鼓和我到如今还是记忆犹新,想不到今日有幸再见到钦陵大人和善城公主!”
第一百五十七章 … 那吓煞人的惊天一箭
安里坊的格局向来是方方正正,里头用十字大街分开有十字小巷。总而言之,只要是路,不是东西向就是南北向,没有任何七弯八绕的岔路。
平常这一点很讨李贤喜欢,但是今日,他却分外希望前头这条路能够多出现几个拐弯,如此一来,他也就不必面对贺兰烟层出不穷的问题——不消说,看到金明嘉和他一起从扇庄出来,小丫头又吃醋了。而此时此刻,其他的人全都在他们前面几丈远的地方,甭想指望有人来替他解围。
“人家可是堂堂新罗善城公主,如果不是对你有别的意思,那天干吗忽然站出来奏琵琶?就算真的需要一个和乐的,教坊司中要多少有多少,用得着她亲自出马?”
面对这种颠来倒去无休无止的问题,李贤最后终于一个闪身下了自己的追风,跃上了贺兰烟的那匹白马,然后从后头抱住了她的腰身。果然,小丫头被他的忽然袭击弄得猝不及防,刚刚连珠炮似的架势立刻无影无踪。
“贺兰,你知不知道这是胡搅蛮缠?”李贤少有直呼小丫头的姓氏,果然,下一刻他就感到抱着的身子忽然一僵,心中顿时暗庆得计。见前头众人都被屈突申若的滔滔不绝缠住,他便咬着贺兰烟的耳朵低声道,“新罗吐蕃虽然如今是我大唐的外藩,但谁也不知道他们将来是否会叛。海东和西边的局势都不太稳妥,我当然得敷衍他们一下。”
贺兰烟长成之后便混迹于权贵之中,倾轧之道见识过不少,但对于国家大事就一头雾水了,当下立刻被唬住了。良久,她便低声嗫嚅道:“贤儿……我只是担心……一个申若姐姐就已经……”
李贤唯恐她又牵扯出什么其他话题,连忙一阵软言安慰,很快便哄得小丫头眉开眼笑。两人这共骑一马招摇过市,尤其是贺兰烟艳光四射,自然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目光。李贤起初还没发觉,后来四下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正想回到自己的追风上去,小丫头却不依了。
“管那些人做什么!”
李贤正欲分说,却只见前头的屈突申若一回头,那眼神颇有几分戏谑。与此同时,其他几人也忽然回过了头,人人都是一种心领神会的表情,钦陵甚至还冲着李贤眨了眨眼睛。这时,小丫头方才感到脸上一阵发烧,轻轻推了身后的李贤一把。
李贤下马上了自己的追风,一群人的队形很快又有了调整,钦陵的两个随从走在最前头,剩余的随从则全都护在了最后方,留下了中间的五个人并排而行。这个时候便显出了道路的宽敞了,虽然五马并行,愣是不影响前后任何人的通行,让昔日饱受堵车之苦的李贤很是惬意。
品尝了一回坊间最负盛名的六郎冰,钦陵和金明嘉少不得赞叹了一阵,而小丫头则赫然是一幅有与荣焉的模样。而在议及接下来去哪里时,屈突申若忽然提议去陈记铁铺,李贤虽然面上笑吟吟地应了,心中却着实一突。
这位大姐忽然带着吐蕃的宰相公子和新罗公主跑去那个地方,只怕是大有深意!
趁着出门上马,贺兰烟没注意到这里,李贤便挨在屈突申若身边低声问道:“好好的去那里做什么?”
“新罗朝服尚白,换句话说,如果那天到老陈那里买箭的白衣人是新罗人,身份绝对不会低。上次仲翔吃了老大的苦头,我怎么也得把人揪出来给他报仇!”说到这里,屈突申若忽然转头微微一笑,眉眼间流转着一种慑人的神光,“再说,六郎你拜托我的事情,我可是还没有做到呢!”
看着屈突申若潇洒自如地上了马,李贤愣了半晌方才跃上马背。要说这位大姊头厉害是厉害了一点,但要说起办事还真是不含糊,什么事托付给她,还真的是可靠得紧!
进了那铁铺一条街,放眼一看,钦陵和金明嘉顿时眼睛大亮,脸上同时露出了羡慕和向往的表情。李贤看到他们那种表情,心里立时更加了然。
当初文成公主入藏的时候,仅仅是工匠就带了数千,吐蕃虽然如今兵强马壮,但那些工匠仍然是不可多得的瑰宝,尤其是铁匠更是如此。至于新罗,原本是海东三国之中最小最弱的一国,但因缘巧合加上攀上了大唐这棵大树,一跃成为了大国,对于铸造之类的技术不会不重视。由此可见,钦陵固然不是寻常的宰相公子,这金明嘉同样不是什么省油灯!
屈突申若笑吟吟地看着那一男一女,忽然瞥见旁边的贺兰烟同样满脸好奇,眼珠子一转便策马上去和她并肩而行:“贺兰,六郎说过你的双股剑
错,今次既然来了,要不要选两把剑带回去?”
说到剑术,贺兰烟的脸一下子耷拉了下来——她原本练剑就是为了李贤,如今因为守孝没法去李宅,这剑术早就有些荒废了。联想到屈突申若能文能武,容貌又不在自己之下,她心下一盘算,立刻下了决心。
“申若姐姐,以后你若是有空,来陪我练剑怎么样?”
闻弦歌知雅意,屈突申若原本就是聪明绝顶的人,此时怎会不知道贺兰烟在想什么。见小丫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她不禁轻笑了起来:“一点小事,值得这么郑而重之地提出来?没问题,以后你若是有闲,让人给我送个口信,我随叫随到!”
陈记铁铺门前,仍旧是那个昆仑奴阿洛在忙碌,一见到来了一大群客人,慌忙回身冲了进去。很快,老陈便戴着一个硕大的围裙匆匆奔了出来,一眼就瞧见了屈突申若,脸上登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大小姐可是好久不见了!咦,这位不是上回来过的六公子么?真是稀客稀客!”
他一面说一面打量着其他几人,很快便发现钦陵和金明嘉这两拨不似中原人,表情便有些惊疑。屈突申若含笑点了点头,旋即上前把老陈拉到了一边,低声嘱咐了几句。等到她转身过来时,只见老陈赫然又是满脸堆笑,就连下巴也在那里抖动。
“既然是大小姐带来的,自然就是我这里的客人,各位快快请进!”
虽说没听见这位大姐对老陈嘀咕了什么,但李贤知道肯定是诸如让老陈宰客的话,因此,见钦陵和金明嘉先后进门,他便一把拽住了贺兰烟,低声告诫道:“那个陈老头是个死要钱的,你若是看中了什么东西,到时候让申若姐来买,千万别这个时候充冤大头!”
“放心,我早和申若姐姐说好了!”
看到小丫头笑吟吟地往里头走,李贤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小丫头明明爱吃醋,也在面前和他叨咕过不少次,可在外头和屈突申若总好得像是一个人似的,这女人之间的交情真是令人琢磨不透!
老陈“珍藏”的各色兵器自然引起了钦陵和金明嘉的极大兴趣,即使是那高昂的价钱也没有让他们退缩半分,每人都挑中了好几样。等到付钱的时候,两人几乎同时爽快地掏出了黄金,这也让李贤在心里大叹败家子。
这年头的黄金可是值钱得很,一两黄金足足可以兑换两万钱,除了达官贵人,小民百姓家里少有珍藏黄金首饰的,更不用提平常拿来买东西了。眼看老陈两眼放光脸露贪婪,他不禁耸了耸肩——就这种模样,不知道的人谁不当这老头是个贪财的主?
正当他看着老陈指手画脚地在那里和钦陵金明嘉算账,鼻尖忽然传来了一阵香风,紧接着,他就听到耳畔响起了屈突申若的声音。
“那个昆仑奴阿洛刚刚冲我比划过了,说是金明嘉的衣服料子和上次来的那批人很相似。别看他是个哑巴,在这方面却很敏锐,决不会认错。所以说,那批刺客很有可能确实是新罗人。还有,金明嘉那个侍女似乎武功底子很不错,我刚刚在过道上故意试探金明嘉一下,结果她反应比她主子快了不止一筹。”
这个昆仑奴有些能耐啊!
李贤忍不住瞥了那头的阿洛一眼,照旧是一幅愣头愣脑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