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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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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一记惊雷从天而降,掠过对面的屋檐,将瓦上的杂草击得粉身碎骨。

死老天,最后一点希望都被雷劈了!魏抬起头,呵呵傻笑。就在此时,门口匆匆跑来几名仆役,点头哈腰地问道:“大人刚才喊我们了?小的们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大人能否再明示一次?”

“没……”魏征慌乱的掩饰,随后迅速改变主意,“你们几个帮我将管账本的汤祖望叫来,我这里有些话要问他?立刻就去,别耽搁!”

注1:出溜,河北方言,向下滑。 

  第二章 紫骝 (六 下)

毕竟是郡守府长史,位高权重,魏征的命令被毫无折扣地执行。半柱香过后,小吏汤祖望被两名郡守府仆役夹着,忐忑不安地走了进来。

“见,见过魏,魏大人!”天天盼着有机会跟魏征说话,当机会真正来到眼前了,汤祖望的舌头却打了结,躬下身去,磕磕绊绊地见礼。

“免礼!”魏征待人很随和,客气中隐藏着一股冷淡,“坐下说话吧!我这里有些小事需要找你商量!”

说着话,他抬手示意左右仆从为汤若望搬来一把胡凳,又笑着吩咐道:“去给汤大人弄碗热茶来,记得多放些姜,这么冷的天,别让寒气侵入了筋骨!”

“不妨事,真的不妨事!”虽然浑身上下已经被雨水淋了个透,小吏汤若望还是被魏征的话说得心头发暖,再度躬下身去,带着几分感激说道:“属下,属下是贱人贱命,淋惯了,这点小雨不算什么。大人有话尽管吩咐,属下只要能做的,绝不敢推辞!”

“不是吩咐,是商量!”魏征谦和地笑了笑,“你坐!热茶一会儿便好。先把身子暖和过来咱们再说话,还早着呢,不急在这一时片刻功夫!”

吩咐完了,魏征便不再看汤祖望受宠若惊的表情。低下头去,仔细地翻阅面前的一摞账本。

见长史大人不理睬自己了,汤祖望也不敢再客套,只好欠着身子,于胡凳上坐了半个屁股。肚子里的心脏却像变成了一只兔子,咚咚咚,咚咚咚,随时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将出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魏征依旧不抬头,声音中自带一股令人无法面对的威严,“这不马上要春播了么!郡守大人关心农务,让我看看仓库里的种子是否齐备。春耕后肯定有一段时间要青黄不接,府库里的存粮也要查一查,看能否临时开设几个粥棚,帮百姓渡过眼前难关!”

“那,那,属下就是个记账的。知道的有限!”汤祖望楞了楞,哭丧着脸回应。虽然答非所问,他的心却跳得不那么欢了,手和脚也暂时找到了该放的地方。

“无妨,我刚刚看过你记的账本,从数字上能推算出一些。具体统计汇总,自然会找储主簿问,不会让你为难!”魏征非常体谅对方的苦衷,淡然说道。

账面上有的,仓库里未必有。账面上无的,仓库里边未必无,这都是大隋朝的规矩,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既然魏长史明白其中道理,汤主簿的心更没必要一直提着了。他讪讪地笑了笑,低声补充了一句,“其实,其实大人也是清楚的,像我等,像我等这种小吏,永远是奉命行事!”

魏征也笑了笑,不置可否,两眼继续扫视账簿。二人之间登时又陷入了沉寂,汤祖望百无聊赖,屁股如长了钉子般,不安地在胡凳上扭来扭去。好在这种沉寂没能持续多久,又过了小半柱香时间,仆从端来刚熬好的热茶,给主客二人各倒上了一碗,然后躬身告退,顺势掩好了房门。

“汤大人用茶!”魏征抬起头来,用手比了个请的姿势。

“不敢,不敢,大人请先用!”汤祖望赶紧从胡凳上跳下,拱手施礼。

魏征淡淡一笑,端起茶盏慢饮。汤祖望等了一小会儿,发现没人再跟自己客套,也只好嘿嘿地傻笑了几声,端起茶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味。

是上好的河南贡茶,用香料、精盐和姜片精心调制过,喝进喉咙里,就像饮了酒,从嗓子到小腹都泛起股暖融融地感觉。半碗热茶落肚后,汤祖望心中的忐忑尽失,脸色看上去也不像先前那样苍白了,代之是一抹淡淡的酡红。

“属下从来没喝过这么好的茶!”带着几分熏然之意,他没话找话。

“要三百个钱一两呢,郡守大人送的,否则我也喝不起!”魏征突然变得俗气起来,毫不掩饰地炫耀。

“这,这可是贵人喝东西!属下今天托大人的福了!”汤祖望被茶叶的价格吓了一跳,放下茶盏,满脸感激。

“你平时会喝不到?”魏征眉头轻皱,似乎不相信汤祖望的恭维。“我记得,你的薪俸是每月两吊半吧,一年四季郡守衙门里边还有柴火钱、衣裳钱和过冬钱不定时分发,怎么会连碗好茶都喝不起?”

“大人,大人有所不知!”汤祖望苦笑了一下,讪讪地回应,“卑职家中有老母疾病缠身,开销甚大。下面还有两儿一女需要养活。早几年在城外的田地中还能找些补贴,现在兵荒马乱的,雇人种了地,也收不上几颗粮食来……”

说道这,他脸上的笑容慢慢转苦,摇着头,仿佛此刻喝到嘴里边的全是胆汁。

“如此说来,两吊半薪俸是紧了些!”魏征看了对方一眼,非常同情地说道。

“怎么着都得活!”汤祖望低下头,有些伤心的回应。他这个级别,吏不吏,官不官,既没有实权捞取好处,又看不见升迁希望,实在是过一天算一天,混吃等死而已。

“那还不如衙门里的捕快呢!好歹有人孝敬!”魏征倒是贴心,对地方上的规矩门清儿。

“可不是!”汤祖望笑着耸肩。猛然意识到这是在上司面前发牢骚,赶紧坐直身体,大声道,“但卑职绝不敢应付差事,所有经手钱粮财帛,都有出有入,一笔笔记录在案!”

“我知道!”魏征轻敲账本,“从这里能看出来,你是个细心人。做事也懂得轻重!”

汤祖望“呵呵呵呵”傻笑,心里边真的把魏征当成了知己,恨不能扑上去抱住对方大腿喊一声:愿为大人赴汤蹈火。

没等他从幸福中缓过神来,魏征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没什么好处可捞,又从不敢贪污,所以呢,你就自己另找财路,出卖消息给山贼草寇!”

轰隆!如同被霹雳击中般,汤祖望顿时呆在了当场。我做的事情他都知道了?惊诧、恐慌、绝望、种种恶劣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令他不知道该如何寻求解脱。想跳起来夺路而走,却发现自己的双腿突然不听使唤了,软绵绵地提不起半分力气!

“说啊,怎么不说话了!”魏征还是刚才那样,眼神里带着笑,话语波澜不惊。

“我,我,属下,属下冤枉啊!”汤祖望挣扎了几下却鼓不起逃走的勇气,扑通一声跪倒,伏地大哭。“魏大人明鉴,属下真的冤枉啊。属下喜欢打听事儿,但绝没勾结过什么流寇,更没出卖过什么消息!”

“是么?那你这些天来一直探听黄河之战的详情,仅仅是为了好奇了?”魏征笑着反问,将汤祖望的谎言当场拆穿,“你一个管账本的户曹小吏,什么时候也喜欢上了兵事?光知道输赢胜负还不满足,甚至连双方交手的详细过程,伤亡数字都想打听得一清二楚?”

“属下,属下,……”汤祖望继续干嚎,根本无法回答魏征的质问。勾结盗匪是掉脑袋的罪名,他不敢承认,也无法否认,只好抹了几把眼泪,哭泣着解释:“属下的确胡乱探听军机,属下该死。但属下只跟几个朋友说过,真的不认识什么土匪流寇!”

魏征哼了一声,声调陡然转高,“哪几个朋友?他们是做什么的?没给过你钱么?”

“是,是一个做买卖的朋友!”汤祖望硬着头皮回答。“他干什么的,小的也没仔细打听。喝酒时认识的,最近常来往!”

“收过人家的钱么?”

“这个,这个!”汤祖望犹豫再三,知道自己肯定瞒不过去,带着哭腔回应,“收过。只收过两回。属下太傻,属下被他骗了!”

魏征摇摇头,继续冷笑,“是啊,你太傻,别人问什么,就告诉什么。不知道的,也要帮人打听。只为了区区几个钱!为了区区几个钱便把一辈子的差事都搭了进去,说不定还要搭上一颗脑袋!”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汤祖望吓得一哆嗦,差点尿到了裤子里,“属下家里还有老母在堂,有妻儿在室。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我说过要杀你了么?”魏征的声音突然又变了调,不像先前那般冷淡,但隐隐带上了几分轻蔑。

这个时候谁还在乎轻蔑不轻蔑,汤祖望不敢看魏征的脸色,重重在地上磕头,“那家伙叫黄牙鲍,就住在米市胡同。大人给小的一个机会,小的立刻就为大人把他给抓来!”

“抓来,抓来做什么?”魏征明知故问。

“他,他可能是土匪安插在武阳郡的探子啊!”汤祖望又楞了一下,很没义气地举报。

魏征敲了敲桌案,冷笑着问:“你先前卖给他的消息,估计他早已送到了巨鹿泽。你不知道的消息,眼下他也不知道。我抓他干什么?有什么用场?抓了他,贼人再派另外一个探子来,我得花多少力气去查访?”

连珠箭般的问话让汤祖望应付不过来,瞪大了眼睛,呆呆地向魏征脸上看。他发觉魏征好像不打算生擒贼寇探子,好像也不打算抓他这个内奸立功。更没有将他交给郡守大人的打算,只是慢慢地品着茶,仿佛茶里边藏着无数秘密。

“大人!”突然福灵心至,汤若望向前爬了几步,双手捧起一小粒银豆子,“大人,这是贼子收买,不贿赂小人的茶钱,小的不敢出卖武阳郡的父老乡亲,现在将其交公!”

“你自己收起来吧!”魏征被对方愚蠢的举动逗笑,拂袖站起,背着手吩咐。

“大人?”这下,汤祖望可傻了眼。既然不想抓他,又不是找茬索取贿赂,魏征魏大人的葫芦里到底买的哪门子药?总得给个说法吧,不能就这么把人给活活闷死!

正迷茫间,头顶上忽然传来魏征的声音,“你家里穷,为官又清廉自守,一时走上岔路情有可原!那些钱,你留着给令堂看病吧!别让她老人家对你失望!”

“大人!”汤祖望发出一声哀鸣,鼻涕眼泪一块淌了下来。到了现在,他算是对魏征彻底死心塌地了,“您给我指一条明路吧,小的这条命就卖给您了。是去杀那个狗贼,还是继续跟他虚与委蛇,小的都听您的!”

魏征转过头,微笑着确认,“真的听我的?”

汤祖望举起手臂,大声回应,“小的可以对天发誓!”

“没必要!”魏征看了看他,非常自信地回应,“你先站起来,咱们两个慢慢说!”

“属下……”

“站起来,这是我让你做的第一件事!”

汤祖望抹了把脸,鼻涕眼泪花里胡哨,“属下遵命!”说这着话,他长身而起,毕恭毕敬地站于魏征眼前,垂着头听候发落。

这正是魏征想要的效果。“你啊,既然胆小,又何必做这种事!”他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差点把汤祖望又拍得趴在地上,“我不会去举报你,也不会惩罚你。我需要你联络那个姓鲍的,亲自帮我送一封信到巨鹿泽!”

“送信?”汤祖望先是一愣,然后迅速意识到这等同于还是要他的命。张金称喜欢生吃人心,他带着武阳郡长史的战书过去,岂不是等于把自己洗干净后摆到了对方的案板上了么?

腿一软,他又趔趄着跪倒,嘴里发出连串的哀鸣。“大人,大人,我家里……”

没等他把母亲妻儿搬出来,魏征用力一扯他的肩膀,大声喝道:“有点儿出息,别让我瞧不起你!给我站起来,不就一封信么?难道人家敢到咱们眼皮底下开商铺,咱们连封信都没胆子送?”

“大……”汤祖望被扯得龇牙咧嘴,哭声却是止住了。他不想让魏征瞧不起,更不想因为拒绝了对方的要求,从而给自己和家人引来更大的麻烦。犹豫了一下,嘟囔着道“就怕,就怕姓鲍的不肯帮忙!”

“你直接跟他说,我已经知道他是巨鹿泽的卧底了。但是暂时还不想抓他!”魏征倒是干脆,直接给出了解决办法。“然后告诉他是我让你送信给张大王,如果你不去,就连你带他一块抓!”

真个是文人耍起横来,即便是流氓也要怕三分。汤祖望被吓得又是一哆嗦,抬起头,满脸都是哀求之色。摇尾乞怜的半天,却没得到任何回应。他知道这已经是魏征的底限了,如果自己再不知道好歹的话,恐怕会被立刻交给郡守衙门严加审问。届时证据确凿,罪无可恕,自己死了不算,老婆、孩子都要受到牵连。

想到这些,他把心一横,大声说道:“卑职做错了事,的确该有所交代。能死在贼寇之手而不是被郡守大人下令砍头示众,也算没辱没祖宗。此去别无牵挂,若是回不来,还请魏大人念在属下算得上是一名廉吏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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