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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这么大胆子?还敢到我屋子里边造反。你告诉我,我替你出头!”见小丫头吓得眼泪汪汪,柳儿更是心头火冒,挽起衣袖,恨恨作势。
“别,您别管了。大当家正宠着他……。”
“该死的东西!”柳儿知道自己的猜测全中了,不由得面如寒霜。“他以为认了大当家做干佬,就可以欺负到我头上来么?你不要怕,看我怎么收拾他!”
愤怒之下,她的话未免有些太大声。临近挖野菜的女人们听见了,吓得纷纷低头。小丫鬟晏紫更是面如土色,几乎跪了下来,苦苦哀求,“夫人,夫人您别。您犯不着生气。他是冲着我,不是冲着您!”
挖野菜的女人们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纷纷回避。柳儿在寨子中是什么地位,大伙都非常清楚。而胆敢调戏柳儿身边婢女的男人,在巨鹿泽中更是凤毛麟角。不用猜,众人也都知道,这是张金称新认的那两个义子,张虎和张彪其中之一干的好事。
按照柳儿对寨中群雄的熟悉程度,她能精确地猜出具体是哪一个胆大包天。原名杨彪的张彪出自郝老刀的门下,虽然是个粗人,却颇知进退。而原名周礼虎,曾经在馆陶县衙公干的张虎,却是个色中恶鬼。此人当年不过是个衙役的身份,就胆敢跟衙门里的婢女眉来眼去。如今拜了个有实力的干佬,想必更是毫无忌惮了。
而张金称之所以急着认两个义子,也绝非为了弥补亲情上的遗憾。锐士营的很多将领都来自馆陶县的乡勇队伍,平日里其中与程名振走得近,并被其倚做臂膀的,只有王二毛,段清、周礼虎等聊聊数人。万一周礼虎认了干老子后变了心,程名振身后就等于被架上了一把刀,随时都会刺进他的心脏。
想到这儿,即便不是为了给晏紫出头,柳儿眼里也容不下张虎(周礼虎)了。只是如何提醒程名振做出防备,她一时半会儿还没好主意。犹豫了一下,笑着说道:“好了,好了。我不跟他一般见识,你也别害怕。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他再狗胆包天,也不敢当着我的面对你动手动脚!”
“嗯!”晏紫咬了咬下唇,低声回应,眼睛里边充满了感激。
把话题揭开后,主仆两人的心情又舒畅了起来。一边采着芦芽一边唠家常,谈谈说说,不知不觉间竟又从后寨走到了前寨。转过湖湾,便是程名振的练兵场了。新的芦苇还没长起来,远远地便能看到旌旗招展,刀枪闪亮。
毕竟还是个小女孩,晏紫的目光立刻被远处的热闹给吸引了过去。伫立在湖边,竖起耳朵听将士们的喊杀声。柳儿见她一幅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觉得非常有趣,笑着推了一把,低声道:“要看几凑近了看,有我在,没人敢把你怎么着!”
“夫人……”小丫头有些犹豫,不知道校场是不是自己该来的地方。但转念想到夫人几乎每天都要到校场上走上一圈,眼睛立刻闪亮了起来。于是雀跃着走在柳儿身前,一步不停地向最热闹的地方凑。
此刻的锐士营,无论从规模上还是从装备上,都比去年春天的那个锐士营强得太多。接踵而来的胜利,不但给巨鹿泽抢来了难得的军备物资,而且让泽地中老少爷们的胆子都倍受鼓舞,不再把正面跟官军硬撼视作必死之途。鉴于这种情况,程名振将锐士们重新打散整编,老兵新兵混杂起来组成了五个军,前、后、左、右、中。每军大约八千人,下面还细分为长兵团、巨盾团、朴刀团、弓箭团、辎重团等。几乎原封照搬了大隋府兵的结构,只是在局部根据泽地的实际情况作了些细微的调整。
士卒的逐步正规化,使得巨鹿泽的自保能力大大增强,同时也使得军中事务愈发繁杂。程名振最近一段时间很少到后寨参与日常议事,一部分原因是不想在张金称眼前晃,以免招他心烦。更多原因是脱不开身,根本抽不出时间来去听废话。
也难怪他忙得晕头转向,数万大军,真正懂得战阵兵法的人,几乎就他老哥一个。每名都尉、校尉都需要他手把手去教,并且还不一定所有人都能很快教会。而都尉、校尉的人选,决策权还在张金称和众当家手里。有些人明明不是那块领兵的材料,考虑到泽地中各方势力的平衡和寨主们的面子,程名振还是要硬着头皮容忍他们。
好在如今最难熬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切已经渐入正轨。特别是那些普通士卒,现在已经完全能分得清楚前后左右、鼓点锣声,只要各级军官们能恪尽职守,整个军阵即便骤然遇到轻度打击,也能基本保持运转顺畅。
按照张金称的要求,锐士营在去年冬天的恶战后,进行了成倍的扩张。为了将扩张对战斗力和凝聚力的影响降到最低,眼下每一队士卒都是新兵和老兵混编而成。每天下午,老兵带着新兵一道训练,提高阵型配合、贴身格斗的常规技巧。而在上午人精神头最足的时候,则由几个都尉分别带队,在程名振的指导下进行实战模拟训练。通过一定强度的对抗,来提高将领和士卒们对战场的直观认识。
一旦有弟兄在训练中受伤,或者因为受不了训练的强度而晕倒,则归杜鹃及其麾下的锦字营女兵处理。为了提高弟兄们训练的积极性,杜鹃还特地抽选了一批模样周正、性子活泼的女兵在校场周围观战。名为替大伙呐喊助威,实际上则起到了监督作用。在少女们的灼热目光下,任何要脸面的男人都不愿意偷懒。每当女兵们的巴掌声响起时,年青的男性士卒则鼓足了精神,恨不得把浑身上下的本事都展现出来。
除了带领女兵负担起监督和救护的职责外,如果有人细心去看,还会发现杜鹃麾下的锦字营,无论入选锐士营的,还是未被入选的,大部分低级军官都站在观众队伍里。程名振的每一步操练细节,都被他们看得仔细,记得明白。至于他们为什么那样做,是有人授意还是主动参与,个中原因,就不足为外人道矣!
第二章 紫骝 (八 下)
平素几乎日日都要出现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杜鹃心里正感到纳闷。猛回头看到柳儿和晏紫主仆两个拎着篮子姗姗而来,赶紧放下手中的家什迎了过去。
“你忙你的,别耽误的正事儿。”往常奉命而来从没觉得过紧张,今天的柳儿心神却有些慌乱,摆摆手,笑着道。
“没事儿,有人替我盯着呢,哪能把姐姐一个人撂这儿!”杜鹃倒是没看出柳儿脸色的异常来,照旧像平常一样从女兵手里接过一碗冷水,一边说话,一边大口大口地向肚子里猛灌。
见到杜鹃那幅天不收地不管的模样,柳儿立刻恢复了正常,快走两步,一把抓住碗边,低声斥责道“天才暖和起来,小心别喝坏肚子!”
喊了小半个上午,杜鹃早已渴得嗓子眼儿冒烟,怎么肯轻易放弃,一边往回抢碗,一边喘息着解释:“没事,没事,大伙天天喝也没见谁肚子难受过!”
论力气,纵使三个柳氏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杜鹃,连抢了几下没抢动,她只好悻然松手,没好气地数落:“都快是孩子她娘的人了,怎能这般不小心着自己。一旦被冷气淤积在心口,我看你下半辈子怎么难受!”
“早着呢?”杜鹃喝饱了冷水,交出碗,顺势自己拍了拍自己平平的小腹。“没那么快,这才刚住一起几天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害羞!”柳氏无可奈何地翻了下白眼,像个慈母般呵斥。
“这不是没外人么?”杜鹃死皮赖脸地回应。
姐妹两人平素说笑惯了,谁也不会往心里去。女兵们也知道大当家夫人和九当家夫人是手帕交,在一起总有很多体己话说,所以也不往跟前凑热闹。只是小丫鬟晏紫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场面,又是害怕,又是兴奋,一双脚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站。两只眼睛也滴滴溜溜,东张西望看个没够。
“这儿不用你伺候,相看就凑到跟前去看!”柳儿知道小女孩家那点儿爱热闹的毛病,把篮子夺下来,笑着命令。
“那,那,夫人……”晏紫这才缓过些神来,看看柳氏,又张望了一下校场上往来行进的队伍,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离开。
“要你去你就去!记得别把自己丢了就行!”杜鹃看不惯别人怯生生的模样,上前拍了她一下脑门,笑着命令。
小丫头被拍得一僵,旋即明白这是一个友好的表示,羞羞地施了个礼,低声道:“那,那,谢夫人。谢七当家!”
说罢,像只受惊的小鹿般,蹦跳着扎进女兵堆儿中去了。柳儿在她背后看得直摇头,笑了笑,低声跟杜鹃数落:“平时都憋出犄角来了,难得能放一次风。这些孩子,嗨……”
从打扮上,杜鹃就能猜到晏紫的身份,接过柳儿的话头,笑呵呵地回应,“还都不是姐姐惯的,要我说,能跟上姐姐是她们的福气!”
“你这丫头嘴巴今天抹蜜了?!”柳儿回头,没好气地翻了下白眼。
姐妹二人嘻嘻呵呵,笑闹着说些女人之间的废话,时间也倒过得飞快。感觉上才一会儿的功夫,上午的实战模拟操练已经宣告结束,累脱了皮的喽啰们听到解散命令,轰地一下便撒了羊,前呼后拥向校场外边走。杜鹃怕晏紫初来乍到适应不了这种混乱场面,赶紧打住话头,招来两个贴身女兵吩咐:“去看看夫人的婢女到哪去了?别让人挤伤了她。这群该死的杀才,跟他们说过多少回了,就是不肯离开校场再散!”
“能练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柳儿向校场上混乱的人群张望了一眼,然后笑着安慰杜鹃。“去年这个时候,每次要不踩趴下几个,几乎都不算完!现在,好歹互相之间还能留点儿距离,没用矛尖捅自己人的屁股!”
“那也倒是!”杜鹃摇头苦笑。让一群散漫惯了的喽啰学习秩序,不比让一个孩子学习走路轻松多少。全亏了程名振打小就看惯了这种场面,明白有些事情需要循序渐进,急不得恼不得。若是换了别的当家来做教头,即便不被喽啰们千奇百怪的坏习惯活活给气死,也得被某些怎么教都教不会的家伙活活给累死。
说话间,二人已经从校场外围走向内侧,从人群中仔细搜寻晏紫的身影。正找得有些着急的时候,猛然听斜后方有个小女孩带着哭腔喊道:“你,你不要脸。谁是来看你的了,是夫人要我跟着她……”
“是夫人体谅你想我想得苦,对不对,我的小心肝儿!”嘈杂的哄笑声中,一个男子阴阳怪气地追问。
“滚开,姓周的,你别给脸不要脸!”紧跟着,人群中传来杜鹃的心腹侍女红菱的声音,隐隐带着抑制不住地愤怒。
。“谁姓周啊,哪个姓周啊!赶紧站出来听红菱姑娘训斥!”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激发出更多的哄笑声。
巨鹿泽本来就是个大土匪窝,男人们跟女人们开些过分的玩笑,只要不闹出人命来,从来没有哪个当家的会认真追究。虽然眼下是在校场当中,但训练已经结束了,大伙便乐不得将紧张的神经放一放,想方设法给自己寻些开心。
红菱是杜鹃一手**出来的,性子中亦带上了女主人的三分刚烈。几番斥责无果,立刻从腰间拔出刀来,抬手向前虚劈,“让开,刀剑无眼。谁再胡闹别怪我不客气!”
“吆!你这小妮子,居然跟大爷玩武把式儿。要不咱们就比划,谁赢了,就陪对方一个晚上!”
“好啊…………”旁观者唯恐天下不乱,大声替挑衅者喝彩。
“比就比,谁还怕你不成!”被逼到“悬崖”边上的红菱根本没听出对方话中的圈套来,将披风向后一甩,大声回应。
“那咱可说好了,就今儿晚上!”挑衅者挤眉弄眼,满不在乎。“我赢了你陪我,你赢了我陪你!”
可怜的红菱这才明白过些味道来,脸色一红,举刀便劈。挑衅者嘴巴虽然贱了些,手脚却非常利落,一个侧身让开刀刃。再一个倒钩,飞脚踢在了收势不及的刀柄上。
女孩家力弱,横刀立即脱手。看热闹的人迅速让开一个***,把交手双方围拢在正中央。红菱兵器脱手,却丝毫不见慌乱,赤手空拳与胆敢出言不逊的男人战做了一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个男子也不好意思再亮兵器,索性空了双手,拳来脚往,见招拆招,不时还在胡扯上几句,口头上占尽了对方的便宜。
到了此时,小丫头晏紫反倒成了旁观者,只会站在***内哭鼻子抹泪。无论是男性喽啰和女性喽啰都不肯给予她半分同情,纷纷拍起巴掌,为交手双方大声喝彩。
红菱毕竟是女孩子,耐力远没男性持久。拆了二十几招后,鼻尖上立刻渗出了汗水。与她相斗的那名男子稳稳地占据了上风,却不想这么快结束比试。一边继续嘴上花花,一边卖弄身手,大有不占尽便宜不罢休之意。周围看热闹的喽啰们见状,愈发觉得过瘾,跳脚拍巴掌大喊大叫,“抓她那!抓她那儿!”“唉吆,这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