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前辈何不将谋划交代给太子殿下知晓?”程名振想了想,低声劝告。
“你认为,太子会遵从老夫的安排么?”裴寂看了他一眼,笑着反问。
“晚辈初来乍到……”程名振抹了抹自家后脑勺,讪讪地提醒。他发现,裴寂这个人其实很好相处。既然没有对方心机深,还不如直接敞开窗户说亮话。
“是啊,你初来乍到!”裴寂笑着叹气。承认自己问得过于草率,“太子比老夫年青,自然不像老夫这么有耐心。况且,太子身后还有一个武功盖世的秦王殿下!”
“前辈是说太子会贸然向北发起进攻?”程名振心里一惊,结结巴巴地追问。“那可怎么行?前辈的所有努力不是付之东流了么?”
“是啊!付之东流了!”裴寂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好生不甘。
“前辈何不跟陛下说明?”一句奉劝的话冲口而出。说完了,程名振才意识到自己今天有些过于鲁莽。以裴寂在官场上的阅历,何须自己来提醒。他不向李渊直谏,肯定是意识到了说也白说,根本无法改变李渊的决断。
“知道了?”看见程名振的讪笑,裴寂歪着头问。
“知道了。晚辈能做些什么?大人尽管吩咐!只要力所能及,决不敢推辞!”一瞬间,程名振理解了裴寂心里的不甘与无奈,主动向对方许诺。
很满意程名振的表现,裴寂轻轻点头。“老夫叫你来,就是为了此事。!”说着话,蹲身从书案下取出一卷黄绢,亲手交到了程名振手上。
“这是……”程名振低头翻看,立刻感觉到了手中的沉重。是情报,刘武周军人事安排、权力架构、兵力分布以及定襄、太原一带详细舆图,以及各家支持刘武周力量的详细情报。包括相关人等的脾气、秉性、用兵风格全在这里。
刹那间,程名振的心也跟着沉重了起来。裴寂等于把他这半年多时间所有努力都交到了自己手上,而以自己现在的能力,又如何负担得起这份托付?
“我不指望你能劝阻太子殿下!”按了按程名振的手,裴寂笑着说道。“以你目前的身份和名望,即便到了太子帐下,也不会受到太多重视。劝了,等于白劝!”
“但老夫希望你!”手上的力道渐渐加重,压得程名振几乎弯下腰来,“老夫希望你,在太子遇到麻烦时,凭着手中这卷东西,尽可能地保全大军归路。大唐能有今天的局面不容易,不能轻易葬送掉。另外,此事,你知,我知,没必要再告诉第三人!”
“前辈嘱托,程某不敢不从!”程名振怀抱黄绢,深深俯首。裴寂为什么如此重任交给自己,他不清楚。但对方的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他轻易不敢辜负。
“知道老夫为何将此物交给你,而不是他人么?”仿佛能看透程名振心头所想,将他的肩膀扶正,裴寂笑着追问。
“晚辈,晚辈不知道!”程名振稳定了一下澎湃的心潮,坦然承认。
“因为,他们的手,只适合用来握刀!”裴寂向军帐外指了指,大笑着解释。“老夫之所以看重你,将此物交托与你,不是因为你程名振是什么名将,勇将。而是你的心还没被磨起茧子。他们只会杀人,而你,却依旧可以活人!”
低下头去,程名振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自己真的当得起对方这几句评价么?他不敢承认。内心深处,却有无数道血淋淋的刀光闪过,逼得他不敢正视裴寂的眼睛。
“好了,年青人!”将对方的窘迫和困惑全部看在了眼里,裴寂笑着拍打他的肩膀。“记得我对你说过的那几句话。无论如何,参与进去,别人才会听见你的想法。否则,无论你心中想得再多,一味地逃避,最后的决定就永远不会令你满意。走吧,整顿好麾下弟兄,太子没几天就到了!”
第三章 赌局 (六 上)
接连好几天,程名振都有些魂不守舍。
他没想到裴寂居然对自己的评价如此高,高到出于自己本人的预料。这些年来,无论是在张金称麾下还是在窦建德麾下,他都被看做是一把锋利的刀。偏偏在对自己最不熟悉的裴寂眼里,居然成了一个“活人者”。
回首多年绿林生涯,那些血腥杀戮固然并非出自他的本意。而那些所谓的善举,事实上也只是为了让他自己活得更有保障些,绝非有心。他程小九心里的善,早随着馆陶县公堂上那顿板子给打得粉身碎骨。而今天,裴寂偏偏提着灯笼,从他身上一点点地给挖了出来。
程名振不知道裴寂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放着那么多送上门巴结的晚辈故旧不用,偏偏把大半年的心血交给了自己。多年的江湖阅历令他很难相信一个上位者的这种举动不包含什么深层意义,但翻遍了那卷厚重的黄绢,他却丝毫没发现裴寂想达到的深层目的是什么。
他唯一可也确定的是,裴寂似乎不希望他搅进太子和秦王的争斗中。而事实上,他本来就没有搅进去的打算。这么多年刀头打滚的日子过下来,远离未知风险几乎成了他的本能。况且,以他目前的资历,即便参与进去,也只能混个打杂的差事,根本捞不到任何好处。
翻来覆去,程名振最终也没从裴寂的托付中,找到半分阴谋的味道来。他找了机会,将自己的困惑说给杜鹃等人听,试图集思广益。大伙端着黄绢翻了半晌,也猜不到裴寂到底想干什么。最后还是杜疤瘌看得开,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笑着说道:“管他呢。既然他也没明说,你就装不知道呗!如今李家已经打下半个江山了,估计一统天下是早晚的事情。只要朝廷不倒,咱们的活路不会断掉。你又是什么开国县伯,按说也算出人头地了。没必要再继续折腾。有那功夫,不如早点生个孩子出来,让亲家母和我都早日安心。否则,哪天我一口酒没喝顺蹬了腿儿,到下面被鹃子她娘一问,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她交代!”
“阿爷……。”杜鹃气得直跺脚。当着这么多人面儿,老人家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可杜疤瘌才不管这些呢,他现在也是五品游击将军了,虽然只挂了个虚衔,没有实际差遣。但每个月的俸禄也不少,还有见官不拜的特权。只要没犯什么滔天大罪,即便是太守大人也不能随便拿捏。老爷子心里知足,腰梁杆子也觉得硬,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见到下一代人,所以宁可让女儿、女婿难堪,也得时不时地唠叨唠叨。
“我怎么了!我说的是正理儿!”端起手中的茶壶,嘴对着嘴抿了一口,杜疤瘌继续说道:“鹃子你也要知足。你男人现在是开国伯,不小了。荣华富贵都是拿命换来的。咱们庄户人家,别指望一步登天。把已经抓到手的先捂住了,比啥都强!”
看着老爷子那幅倚老卖老的模样,王二毛等人想笑又不敢大声笑,扭过头去脊背直发抽。“还有你们几个!”杜疤瘌将喝干的茶壶向桌案上重重一放,板起脸来呵斥,“都也老大不小了,该娶媳妇娶媳妇,该要娃儿要娃儿。天大地大,传宗接代才是正经。以前在巨鹿泽里,日子看不到头儿,我也不能说你们。但现在,我得替你们张罗张罗了。前天魏大户家的那个给我送酒的老掌柜说起过,他家四小姐还没许人呢。他家是坐商,就想找个官场上的才俊把女儿嫁出去。陪送、嫁妆什么的都好商量。改天我跟老管家约好了,带你们偷着到他家后花园角相看相看,如果谁看顺了眼,他家肯定会敲锣打鼓把女儿嫁过来!”
得,把我几个也绕进去了。王二毛、雄阔海、伍天锡等人站起身,争先恐后往旁边闪。杜三当家当年在巨鹿泽时喜欢往自己家里抢女人,不管丑的俊的,是两条腿的活人都划拉。如今杀人杀出了正果,成了杜大老爷了,爱好也变得“高雅”了起来,专门给晚辈保媒拉纤。只可惜他老人家的眼光实在无法恭维,净选那些肩宽肚圆,屁股大过半张毡塌的。还振振有词的说什么“娶妻娶贤,纳妾纳容”,屁股大的女人好生养,肚子圆的女人不擅嫉。令大伙无法不敬而远之。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杜疤瘌见大伙要散,抓起茶壶自己先往外走,“好好想想吧,咱们当年拼死拼活为了什么啊,不就是为了今天么?到了手的不抓紧了享受,还非把它再折腾出去?”
大伙让开一条去路,看着老人家趾高气扬地走远。提及当年造反原因,众人十有**都是为了寻条活路。脑袋别在腰带上时,没觉得太多迷茫。如今生活渐渐安定,心里反倒不踏实起来。
就这样满足了?同一个疑问在众人心里响起,答案却各不相同。程名振站起身,冲着大伙抱了抱拳,低声赔罪,“我岳丈他年纪大了。自然是首先想把日子过得稳妥些。大伙别跟他老人家较真儿……。”
“我觉得老人家说得大部分都在理儿。除了魏家四丫头那件事情之外!”王二毛接过话头,笑着打断。
众人相顾莞尔,谁也不否认杜老当家是出于一番好心。只是魏大户家的四小姐,大伙还不要去看了吧。上党郡北部这旮旯山高水恶,能出什么绝世美女才怪!
程名振笑了笑,不戳破大伙的鬼心思。无论如何,从目前的情况看,投靠大唐这条路选得还算不错。比起窦建德那边一切率性随意来,李唐的各项政令秩序无疑齐整得多,也有矩可循得多。只要平素仔细些,应该不会引火上身。至于弟兄们的前程,如果有机会更近一步的话,他乐得看到大伙仕途得意。毕竟都是一起在刀头舔过血的,大伙发迹了,互相之间也能照应。
想到这一层,他笑着说道:“据裴老大人推测,太子殿下到达河东之后,可能会主动向刘武周发起反击。谁要是有志建功,待会儿不妨把这份黄绢拿去誊抄一份。我估计着,上头斗的再厉害,也未必波及到咱们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大唐既然想一统天下,实实在在能干活的人,还是需要一些的!只要咱们能表现出真本事,就不愁没人推举!”
“你现在可不是芝麻绿豆!”伍天锡笑着提醒。“不过在太子爷眼里,估计也排不上什么号。”
“我到时候肯定得听从上头安排。如果调咱们上阵,届时大伙极有可能被分散开。所以,早做些准备还是有必要的!”唯恐众人抹不开面子耽误了前程,程名振笑着解释。“有机会自然还是要抓住,走到哪里,难道谁还会忘了弟兄们不成?”
“是这个理儿。大唐还有半壁江山没打下来,正是我等成名时。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功名但在马上取么?”王二毛隐约能猜到程名振的想法,笑呵呵地帮他敲边鼓。
众人当中,年龄最大如雄阔海者,也还不到三十岁。自然不可能像杜疤瘌一样容易满足。况且眼下大唐的国力如日中天,不赶在这个时候搏杀一番,日后天下太平了,哪还有机会扬名立万?因此,即便木讷如韩葛生,心思也有些活络起来。只是耐着程名振多年厚待的颜面,一时有些拉不下脸而已。
“我说句真话!”程名振收起笑容,正色说道:“咱们既然投靠了大唐,并且觉得这条路还算凑合,就不可能永远聚在一块儿。洺州营早晚会成为大唐官军的一部分,这样咱们的日子才可能过得更安稳。即便大伙不愿意离开,等朝廷腾出手来,也会慢慢地给大伙授予其他职务。与其那样,还不如咱们自己主动些……”
闻听此言,众人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有着在张金称、窦建德二人麾下的前车之鉴,谁都清楚,任何上位者都不希望看到一个抱成团的洺州营存在。即便以洺州营的实力构不成什么威胁,也会有人急着向朝廷建议防患于未然。
屋子里的气氛登时变得凝重了起来。大伙心里又是不舍,又是不甘,还有几分困惑。各种感觉交织在一起,真个是五味陈杂。
压抑好一会儿,伍天锡才带头打破了沉默,上前几步,强笑着说道:“我才弄了个从四品,实在有点不甘心。那份黄绢给我誊一份吧,甭管今后用上不不上,有备无患就是!”
程名振点了点头,笑着答应。他知道伍天锡的老上司桑显和比自己更早一步投靠了大唐,最近频有信来,估计早就惦心上了麾下这员虎将。伍天锡即便不打算走,过些日子朝廷一声令下,也会把他调往别处。借着这个机会把话挑明了,反而免得事到临头彼此尴尬。
“我不认识多少字。不过,也给我誊一份吧!”雄阔海想了想,红着眼睛说道。这不是洺州营第一次面临拆分,想当年,窦建德麾下也发上过类似的事情。但那次是窦建德麾借麾下几个将军的手逼着洺州营拆伙,而这次,却是程名振主动提出让大伙自谋前程。
不忍见大伙把气氛弄得如此凄凉,杜鹃揉了下脸,笑着说道:“走到哪,大伙还不是好兄弟?日后谁发达了敢忘了大伙,姑奶奶我就提刀打上门去找打算账!”
“对,到时候我们给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