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见此景象,车内三人表情各异,卢笛大张着嘴,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素飞面色凝重,紧咬朱唇,韩笑则淡然看着,笑眼半眯,神色没有什么明显变化。
素飞看到,见到这庞大的车仗,灾民们似乎有些靠近之意,然又不敢太过接近,仿佛孤魂飘荡,一拨拨渐渐在视野中退去。
“韩笑,祭天之后来这里赈灾吧”,她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人道。
“为什么?”韩笑回了一个淡漠而诧异地语气。
万素飞被噎了一下,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越是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遭到反问,越是一时不能把理由组织成语言。
正在这时,卢笛转过来,一张小脸上已经哭花了,“国主,王 妃……他们太可怜了,能不能停一下,去给他们送点吃的……”
素飞本欲说,这样一路都是,送个一口袋米半口袋面下去,不过杯水车薪,还是等正事办完回头官方赈灾为好,话未出口,却被韩笑抢了先,只见他笑得极和蔼,摸出随身几个金珠给卢笛,“难得你有这份善心,后面车上应该有多余的米粮,你拿能拿的,下去散发就好”,说着把车驾也喝停了。
小丫头破涕为笑,连拜几声“多谢国主”,跳下车去了,裙子在尘土里跑得一颠一颠的。
素飞讶异地把目光投向韩笑,他这前后表现未免也太没逻辑。
韩笑却像洞穿了她在想什么似的,笑着摆摆手,“你且看着。”
素飞看出去,穿青缎小祅的身影果然只身接近了最近前地一群灾 民,将吃力抱着的一个米袋敞开,又把手里的金珠拿出来,嘴巴一张一合地说些什么,听不太清楚,但能猜到内容。
“想不到卢侍郎竟有这么个女儿啊”,韩笑仰靠在车厢壁上,吐出一句。
素飞奇怪地看他一眼,这话似乎是赞誉,但语气里带一丝说不出的冷笑。
这一眨眼工夫,她转回去,心里却突然咯噔一声——那些灾民本来木然空洞的眼神猛地大多浮起染红的火焰,让她不由一下站起大喊“卢笛回来!”
然而,说晚了,那群灾民里爆出一声变了音的长嘶“她身上有 钱!!”,接着领头几个男子就都饿虎一样扑上去,把那个青缎小祅地背影一下按倒,本来远看纷纷点头称许地官吏们全都愣了,两三秒之 后,才有护卫拿着寒光闪闪长地大戟急奔过去,军靴杂沓,如临战场,素飞忙也跳下车跟去。
但是由于有一段距离,领头抢东西那些人见这场面,立刻都作鸟兽散,看看追不上,素飞只得道,“先救人!”众军这才转去将卢笛扶 起。
素飞看过去,小丫头连惊带痛,哭啼不止,云鬓散落,钗环尽失,耳垂流血,看来是那些人为夺她的碧玉耳坠硬扯地原因,甚至小衣衣襟都被撕开,大概是有人想去找贴身所带的长命金锁。
“这些人!这些人!!”素飞顿足咬牙,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这时,身后却传来寒凉如冰的一声冷笑,“看吧,姐姐,这就是 人……”
第一七六章 至恶
第一七六章 至恶
飞方命扶卢笛下去医治压惊,身后传来寒凉如冰的一 “看吧,姐姐,这就是人……”,猛回头,正是韩笑,眉目间全是那种不屑一顾的神情。
“你问我赈灾,我问你为什么要赈灾”,韩笑一边走近一边说下 去,“你可明白了?”
虽然是问句,他似乎却没准备给素飞应答的时间,语速急促,带着那种冷厉源源而出,“俗人都说,我坐在这个位置,赋税高徭役重,法令严苛,犹如从国民身上吸血;州府大户勾结官府,巧取豪夺,强行收租,令穷人卖儿卖女,多么为富不仁;殊不知,就算落魄到明天就要饿死的灾民境地,男人也会去凭着蛮力抢弱女的东西——你也看到了,如果没有护卫的刀枪,那个蠢丫头甚至会死在这里!说白了,我所做与他们并无本质不同,弱肉强食本是天道,谁有力量,谁就能夺取别人的一切东西,既然如此,凭什么他们快饿死了就是可怜?即使当真饿死也是自己愚蠢所至!我又欠他们什么?为什么要花钱给他们赈灾!?”
这一口气下来,让万素飞说不出话,她也说不清是哪来的观念,一直觉得不能救民疾苦就是君主失德,而此时韩笑的理论完全不同,她尝试去理解他的理论:人生来为私利而斗争,国君是一个斗争的最高胜利者,自然有权得到一切,如果在位不施恩泽,那不过是与所有人一样。谈不上什么失德——不,甚至在这个理论中,道德根本不在考虑之列。
以她以前知道的,自然觉得韩笑此言难以接受。但刚才抢劫地一幕还如在眼前,似乎证实了人性真就这么恶劣,让她没办法提出有力的反驳,半晌,才气势不足地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看他们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因为没有东西吃。子女在父母面前活活饿死,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同情之心?”
“同情?”韩笑淡然一哂。“这两个字妙得紧……”
“同情同情,便是一个人把自己搁置于与另一个人相同的位置,从而体验相同地心情。觉得当自己落在那位置时会多么痛苦,因此生出来的感情罢了。比如你刚说的,是你想到若是自己挨饿,若是自己失去亲人,感觉定不好受……”,韩笑徐徐说着,眼睛看向万素飞。
到这里。素飞觉得他说的没有问题。确实。同情是一种将心比心的感情,于是轻轻点头。不想接下来,韩笑猛一拂袖,话锋突然一转,目光骤聚,“既然这样,如我永世不会落到那个位置?!又何来同 情?!”
“告诉你,我看透了,早看透了!说到底,同情也是人出于自己的利益生出来的一种担心罢了!希望当自己落入糟糕境地时有人给与帮 助,因此才预支出去一种感情,用所谓的‘仁德’跟全天下的人达成协议,约定落难时要互相帮忙,否则就用这个协议去声讨,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会挨饿吗?我会让你挨饿吗?我们地孩子有饿死的可能吗?不会,都不会!因为我有这里!”,韩笑指着自己地脑袋,语气狂涛一样奔流,“只要你有足够的力量,自然可以不像那些俗人一样遵守这个协议!相反,那些仁义道德是我们这样的聪明人网缚别人用的,你要让自己钻进去,岂不可笑?!”
韩笑滔滔不绝地倒出这些,终于歇一歇,舒一口气,摇头道,“让自己活得最好,不就是最快乐地活法么?何必要去自寻烦恼地管别人 呢!你真是在周
呆傻了……”
素飞被说得完全呆住,脑海中激荡不已。
周荣以前说过他在努力在寻找一张自己的拼图,那么韩笑,虽然内容那么地相异,但可以肯定,他心中也有一张完整的拼图!
如果说江轩是至德,那韩笑便是至恶。他们像两条平行线一样延伸在世界的两端,但相同的,是都对自己的理念一以贯之。
—
要以什么判断他们地对错?对自己地好处?显然江轩比韩笑还先 死;来自别人地评价?然而以韩笑的观点,又怎么会在乎别人地评论。
而这样的争夺,并不是自他们开始的。
早在百家争鸣之时,孟子曰:性善,荀子曰:性恶;儒家说,以德感化,法家说,唯法治国……
突然发现,这些书她都读过,然而,自己内心,缺少自己的领悟。
以前为了复仇不惜代价,是出自偏执意气,喜欢和周荣还有刀疤他们一起,是因为单纯的开心,而韩笑提出为她报仇,她又受到诱惑——这都是因为,所有这些只是停留在具体的感官皮相,没有一个始终如一的理念来贯穿,所以当某种压倒性的感情退去,整个人就会变得轻易左摇右摆,动荡犹疑。
那么她的拼图,会在哪里呢?
此后的一路上她变得闷闷地,常常在仔细思考韩笑的话,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又没办法用理性的语言说出来。
、
、
很久很久之后,万素飞一生中第二次去祭天。
路上经过一个遭蝗灾的县城,当她立在宝马玉鲛车上,发现有一个汉商打扮的人,并不是她的臣属,也不是当地人,却前来拦驾,希望她能给与救济,不由奇怪问其因由。
很快下女带来答案,那个人说,他的父亲曾在大灾之年做过一件恩将仇报的事情,至死心怀愧疚,于是他四海经商之中,只要经过遭灾的地方,都会尽自己的力量帮忙,以求让故父心安。
万素飞听说的时候,整个人怔了片刻。
她心中拼图的最后一块图板,弥合了……
若善是水,恶是火,人心之中,水势再大,有一朵火苗,扑不灭,火势再大,有一滴水珠,蒸不干……
至德至恶或者都不是凡人所应该追寻,而她要努力的,就是尽量抓住其中不断变化的平衡。作为一个领导者,则去引导子民表露善的一 面。
于是她命令车驾停下,以车上多余口粮救济灾民。但是同时,也命令侍卫以长枪大戟列出四条通道,不按秩序排队、哄抢的人驱逐出去,什么也得不到,相反,幼小的孩童怀孕的妇女可以优先,有将自己口粮让给邻居老人的青年,她听说了,单独予以褒奖……最后那个县城不但没起什么暴乱,而且人们互相扶助共渡难关。
然而,就在这种领悟的通透之中,一丝凉凉的风拂过心坎,突然想起前尘也有相似的一段旧梦,让她不由仰起头,闭了闭眼,睫毛的根部被微微润湿。
要学会一点什么,怎么就要付出这么多呢?
那时的她回了回头,满头珠玉杨柳一样轻拂,发出风铃般悦耳的声响。
身后是广大到空旷的车厢,两只白玉精雕的鲛人泛出晶莹的冷光,手上各捧一只香盘,世间极品的水沉香香味缭绕,让人感到心如古镜的沉凝……
第一七七章 言毒
第一七七章 言毒
恭、恭迎国主王妃”,云贺,莫言府邸,出迎的侍女 巴,心想今日国主驾临为何没有早做通知。
“不必紧张”,素飞一身家常便服,低声道,“我们此来不是公 事,私下跟莫都督和佘将军聊聊就好”,说着,一径往里去了。
祭天的过程进行得波澜不惊,回到云贺,却有极意外的一椿事件:据说外头盛传,卢侍郎的女儿被流民强暴了。
初听之时,万素飞不怒反笑,觉得这是哪来的胡说八道,灾民衣食不继,不过是抢些钱财,怎么会扯到这种下流的方面去。
但所谓三人成虎,很快她就笑不出来,听了几个下人转述,传的越来越离谱,却也越来越有鼻子有眼,说什么卢笛是夜里跑出去给灾民送吃的,自然就如羊入虎口,救回来的时候好些人看见,衣服都撕成布 条,云云。
偏偏这时,两个小情人的事情好像被双方家长知道了,就在上午,莫家与卢家爆发了极大一场冲突,莫言雷霆暴怒,当众羞辱了卢侍郎,说他家女儿有伤风化,他想要高攀云云,而且把佘牙硬拽回家,说要好好管教。
素飞听说这个事情,惊愕不已,眼看一对小鸳鸯就要被生生拆散,两位朝廷重臣也势同水火,于是决定尽快以私人身份来澄清开解,避免事态继续恶化。
她步履匆匆,韩笑亦紧跟在后,到了前堂,才停下脚步,等待侍女去后边通报。
没想到,才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突然听里面传来一声大吼“要我说多少遍!根本没有。没有的事!我亲眼看见的,不过是外衣破了一点罢了!!要我知道是哪个拔舌头的乱传,把他剁碎了喂狗!!”
素飞一怔,听出这是佘牙的声音,喉咙里带了粗重的喘息,看来不但已经吵起来,还吵得不轻了,不然平时颇为孝顺地佘牙不会对养父母这样大吼大叫的。
才走出几步的侍女也傻了眼。大概不敢这个时候出现在家庭战火中间,迟迟疑疑在原地打了几个转,素飞一跌足,也不等她了,拉起韩笑向后边跑过去。
后院两侧是厢房,正对穿门的是主房,素飞刚绕过影壁。就看见主房的门扇扑面而来地剧烈晃动了一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中,继而巨大的锵啷一声灌入耳朵,将耳膜都震得嗡嗡响,然后是老妇急切恳求的声音,“老爷快别生气了,东西砸坏了不可惜。真打着孩子怎么了 得……”,紧接着,似乎又换了说话的对象,“牙儿啊,你怎么就被迷了心窍了?就算是假地,现在满世界传成这样,也是真的了!就算没这档子事,那卢侍郎能养出什么好闺女来?你姨夫半生心高。你看上哪家的丫头不好,要娶那个卢笛,不是往他头上扣屎盆子么!还不快跪下认个错!”
“我不用他认错!”低沉如雷的声音,“他要娶那婊子,就滚出去娶!今后别进这个家门!!”
“滚就滚!根本跟你说不通!!”
素飞紧赶慢赶,就这两步路的时间,里面情势却似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只见房门轰地打开。佘牙好像一支箭头那样从已经到了门口的他们身边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