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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朝第一代皇帝姓郭,第二代皇帝姓柴,柴荣本是养子,若不是许多偶然因素,根本轮不到柴荣来坐天下,柴家历来贫寒,柴荣称帝前,在社会上基本没有影响力,只是在柴荣称帝之后,柴家才算得上新兴的士族,不过柴家人丁稀薄,柴荣的三个儿子又丧命于乱世,宗训等子尚年幼,柴家的统治根基还远远没有深入到大周朝的土壤之中。
柴荣政权的中坚力量有两类人,一类是称帝前地旧部,主要是澶州旧人。比如王朴、向训、赵匡胤、曹翰、郑起、王著等人,另一类是皇亲国戚,比如李重进、张永德、侯大勇等人,而永济渠的两块石碑,就牵连到一员重将,一员皇亲。
柴荣的目光依次从四位重臣面前扫过,油灯在不断摇晃,昏黄地灯光让四位重臣的脸色阴睛不定。柴荣扫视了两遍端坐于下首的四位重臣。放下手中碗筷,收敛了笑容,严肃地问道:“一月之内,永济渠里接连挖掘出两块石碑,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尽管众臣都知道石碑之事,但是此事关系重大,大家只是心知肚明,却并没有人敢于公开议论此事,这是柴荣第一次以公开的形式来讨论此事。四位大臣都低着头,仿佛地面上绣着花朵一样。不过。陛下已经发话,总得有人要首先回答,三位大臣经过短暂的低头。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了负责永济渠工程的侯大勇。
柴荣也把目光转向了侯大勇。
黑雕军在西北发展过于迅速,屡败胡族,甚至打败了兵力强大地契丹人,侯大勇在西北是声威赫赫,正因为此,侯大勇就变成了不带兵的宰相,当侯大勇毫无怨言地回到了大梁之后,柴荣对侯大勇恩宠有加,虽然黑木盒子多次密奏侯大勇暗中掌握地富家商铺富可敌国,柴荣也置之不理。在柴荣心目中,爱钱的大臣总比爱权的大臣更加值得信赖。
侯大勇见到众人的目光,只好干咳了两声,道:“依臣的愚见,这件事情肯定有人捣鬼,其用意十分阴险,就是想搞乱朝政。”
侯大勇知道第一块石碑的来历,而确实不知道第二块石碑的来历,所以就说了一句费话。柴荣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仍然盯着侯大勇不转眼。侯大勇只好继续道:“任何事情都是有因才有果,这件事情谁能从中受益,谁就最有可能是主谋。”
听闻此语,三位大臣眼睛一下就睁圆了眼睛,紧盯着侯大勇。
侯大勇不紧不慢地道:“最大的受益者是西蜀,现在我军大兵集结于凤州,西蜀当然希望我们内乱,所以,此事最大可能是西蜀的奸细所为。”
范质是资深宰相,处事极为老道,他赞许地看了一眼侯大勇,心道:若因为两块石碑而大动干戈,轻无数人头落地,重则引起朝堂动荡,侯大勇把此事推到西蜀身上,倒不失为一条妙法,侯大勇能快速崛起,看来也有些真本领。
李重进也暗自松了一口气,王增之言让李重进第一次认识到侍卫司和殿前司密不可分的关系,现在两块石碑锋芒都指向殿前司,这让李重进有一种做贼心虚地感觉,虽然他对侯大勇不满,可是对于侯大勇这种解释还是很极为欢迎地。
侯大勇的解释,也正是柴荣最想要的答案。
当柴荣的目光转向范质的时候,范质接着侯大勇的话题道:“西蜀的离间计,就如南唐的手法如出一辙,他们打不过我们,就妄图挑拨君臣之间的关系,其心可诛,只不过这等小儿般的离间计,怎么能够骗得了英明的陛下,从这一点我们也看得出,西蜀对战事毫无信心。”
范质眼睛余光见柴荣脸色平常,知其没有反感,又道:“石碑事件,朝廷应当淡而处之,正所谓见怪不怪,其怪必败。至于挖出石碑的民工则全部处死,免得他们四处播弄谣言。”
柴荣也不想因为两块莫名其妙的石碑破坏北伐大计,就道:“范相所言是老成谋国之道,石碑之事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后大家再也不准提及此事。”又对着李重进道:“李将军,此事就由你来办,凡是知道石碑地村民,悄悄集中在一起,全部处死。”
侯大勇命令飞鹰堂在河中投放石碑之时,只是想到如何赶走赵匡胤,并没有考虑到会连累到如此多的河工,此时柴荣话已出口,皇帝金口玉牙自然无法更改。
回到营帐之时,侯大勇想着无辜被处死的河工,心里不免有些内疚,虽然并不是自己下令处死河工,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河工也是由于自己而死。侯大勇并非婆婆妈妈之人,此时知道事情已无法扭转,稍稍有些难过之后。也就把此事抛在了一边。
按照惯例,侯大勇坐在帐中练习《天遁功》,他练习此功法已有五年时间,虽说一直没有练成传说中的内功,身体却受益多多,耳聪目明,侯大勇初期也没有感受到此功法的妙处,但是。随着功力日渐加深,侯大勇对天遁功理解得越来越深。
天遁功开篇引用了老子的一句话:“有物混成,先天地生。萧呵!寥呵!独立而不改,可以为天地母。吾未知其名,强名之曰道”,侯大勇原本对此并不了解,这些“道”之类的话,对于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侯大勇来说,实在是有些玄乎。
可是练习天遁功后,侯大勇每日精力旺盛。可以说是百病不侵。他对于“道”仍然没有深刻地认识,却从天遁功中切切实实感受到古代道家“整体”理论地妙处。人是一个复杂的整体,任何局部病变都和整体有着密切的关系。因此,在认识疾病时,道家需要始终从整体出发,天遁功并没有针对特有的疾病,但是固本强源,也就间接对付了所有的疾病。
侯大勇来到大周已有六年多时间,岁月似乎没有在其身体上留下丝毫痕迹,侯大勇甚至比六年前的身体状态还要好一些,侯大勇知道这要归功于天天习练的天遁功,正因为此。对于陈抟这类神神秘秘的高人,侯大勇也有那么一丝高山仰止。
正在灵台空明之时,侯大勇忽然一阵细微地脚步声音传入耳中,若不在练功状态之中,这类细微的声音他也听不到。侯大勇仔细分辨了一会,这是二人的脚步声,而且这个脚步声和巡逻军士的脚步声音不同,巡逻军士十人一组,脚步声既响又有节奏。而这个脚步声音细微且无节奏,料是夜行客所发出的脚步声。
平常时候,侯大勇及众位大臣在距离柴荣如此近的时候,都是不能拿武器的,只是在狩猎期间,所有的近臣都充许带武器,侯大勇随身武器是一张大周禁军制式长弓和一柄飞龙刀。
柴荣以及几位重臣的营帐都有前后两道门,前门是大门,后门是小门,小门也就是预留的安全通道,只能从里面打开。侯大勇轻轻地拉开小门,通过一条小缝向外观察,在柴荣大帐外围,有四支点燃地火把,照亮地营帐四周。
侯大勇观察了好一会,这才看见伏在草地上的夜行人,这两人均穿着禁卫军灰色军服,伏在草丛中,躲在火把阴影处极难发现,显然经过了精心准备。
侯大勇心里打了一个激灵:这两人怎么通过重重禁军防线,来到了柴荣帐前,莫非是李重进要反?
侯大勇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现在侍卫军聚于柴荣大帐四周,如果李重进要谋反,柴荣和众大臣都是瓮中之鳖,毫无还手之力,根本用不着派人暗杀?想通了此节,侯大勇立刻大喊道:“有刺客。”
守卫在柴荣帐前的军士有五十人,领队地是柴震,他是柴荣的一个远房侄子,孔武有力,被选来做柴荣的护卫,柴家人丁一直稀少,因此,柴荣也有栽培柴震,先让他在自己身边充当护卫,等立有功勋之后,再委以重任。
两名刺客见行迹暴露,跳将起来,发声喊,朝柴荣帐前奔去,帐前亲卫听到喊声之后,正在惊疑地查看刺客,因为两位刺客趴在草丛中,又恰在火光的阴影之中,亲卫们一时没有发现刺客,此时刺客主动跳起来,反而暴露了目标,亲卫们立刻围了过去。
柴震见到只有两名刺客,也就放下心来,他大喊道:“一火迎敌,其余人围住大帐。”火是大周军最小编制,一火十人,以十名百战余生的军士迎战两名刺客,料来没有多大问题,此时柴震最担心的是刺客还有后援。
侯大勇手持大弓已从大帐后门走了出来,他怕被亲卫误伤,就着在自己的大帐外看亲卫和刺客对峙,侯大勇看到柴震临危不乱,暗自赞叹:柴震颇有临机应变之才。
亲卫们作战经验极为丰富,他们并不冒进,围成一个极小的半弧形,等着刺客进攻。两名刺客运刀如飞,转眼间便刺伤了三名亲卫,却没有冲破亲卫们的防守。
一名刺客左手一扬,黑暗中也不知是什么暗器,一名亲卫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另一名刺客见状再次攻上,在火光中,只见刀光闪烁,一柄普通的腰马竟如游龙一般,亲卫们一时手忙脚乱。外围地刺客接连出手,又有三名亲卫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眼见两名刺客就要攻破亲卫们的防线,突然“飕、飕”两声响,在外围正准备扬手的刺客只觉后背一阵锥心之痛,眼前的火光突然变得异常刺眼,刺客一咬牙,用最后的力气扔出了锋利的飞刀。
柴震下令道:“捉活的。”
十多名亲卫把负隅顽抗的刺客团团围住。刺客眼见难以得手了,放弃了抵抗,长笑一声,把腰刀扔在地上,然后就站着不动,由于柴震已下令活捉刺客,一名亲卫见刺客扔掉腰刀,一个虎扑,抱住刺客双腿,把其摔倒在地。
柴荣、侯大勇都快步来到了刺客身旁,第二名刺客露出一幅似笑非笑的表情,口角有一丝鲜血,已服毒身亡。这种表情侯大勇极为熟悉,在郑州过的第一个中元节,刺杀侯大勇地刺客自杀身亡之时,正是这种表情。
柴震跪在柴荣面前,“小人无能,没有捉到活的。”柴荣突然怒道:“混帐,赶快起来,让军士们搜索现场,除了几位大人,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话音未落,营帐外的平地上,突然跃起一名灰衣人,他手持一张上好弦的手弩,抬起手弩对准了柴荣,事起仓促,柴荣已来不及闪躲,跪在身旁的柴震正在起身,听到数名军士的惊呼,他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假思索地扑到了柴荣身上,后背已中了一枝弩箭。
发完此箭后,灰衣刺客也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等到随行太医箭开柴震的军服,箭伤处已是一块黑色,太医急对徒弟道:“箭上有毒,快去取解药。”由于陛下站在一旁,徒弟就有些惊慌,道:“取哪一种解药。
”有数种毒药会让伤口发黑,太医一时也拿不准应该用哪一种,侯大勇见状,道:“此伤应是乌头毒。”
第二百零四章庙堂之高(三十四)
柴家历来子嗣单薄,柴荣封为晋王以后,多次到邢州老家寻访柴氏族人,族弟柴贵、族侄柴震等十几名柴氏族人这才陆续来到大梁城。
柴震是柴氏家族年轻一辈的骄骄者,柴荣把柴震放在身边悉心调教,是柴荣心目中未来的统兵大将。生龙活虎的柴震此时面色苍白地躺在帐中,出气容易进气却已经十分困难,太医听到侯大勇之言,再次察看了伤口,果然和乌头毒相似,太医连忙取过七八粒黑色药丸,化入水中,用铜尺撬开柴震嘴唇,用一根漏斗状的铜管插入柴震口中,把药水强行灌入,同时,用清水不断冲洗着伤口,清洗到伤口发白之后,用黄色的粉状药济包住伤口。
太医清理完伤口,已是满头汗水,他神色不宁地站在柴震身边,细心地观察着柴震的伤情,乌头毒心尽管毒性很强,却是可解之毒,但是柴震中毒部位距离是人体要害之处,乌头毒渗入身体的速度极快,能否解毒太医心里没底。
柴荣震怒地在大帐内走来走去,一怒在禁军中居然遇刺,二怒柴震生死不知,他抽了李重进一皮鞭,抽完就把皮鞭扔在一旁。侍卫军主帅李重进知道闯了大祸,他的脸色原本就隐有青色,此时青得愈发明显,他跪在柴荣大帐里,脸上有一条鞭痕,鲜血不断流下来。范质、侯大勇、王朴都默不作声在站在一旁,没有人敢于劝解盛怒中的柴荣。
中军官王进走进帐中,他是极为精明沉稳的军官,他此时已把基本情况查清楚,“三名刺客均是侍卫司龙捷左厢的军士,他们都是在显德二年从磁州军中选入禁军。”
侯大勇没有想到王进这么快就把刺客的身份查了出来,略为有些吃惊,看着一脸沉稳的王进,心道:“这倒是一个极为历害的中军官。可堪大用。”
柴荣用手指了指李重进,半天没有说话。李重进脸如死灰,以头触地,道:“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柴荣没有理睬李重进,他怒道:“柴贵是龙捷左厢都指挥使,此事他难逃干系。”柴荣说到这,顿了一下。龙捷左厢都指挥使是柴贵是显德三年底才从邢州军调入禁军,柴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