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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到了大唐后期,形势又是一变,地方盐务又被藩镇所劫持,朝廷屡欲平盐价而不得,各地盐价有增无减,百姓铤而走险,私盐于是大盛,如今大周各地私盐贩子为数不少,如今大周全年盐税收入不过八十万婚,大半皆落入私盐贩子之手。”
张美说到这里,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
侯大勇深知自己在西北变相地保护了私盐贩子,道:“朝廷开支日大“必须要想办法控制盐利,但是又不能让盐价上涨,引起百姓不满,此事就交你张阁老办理,务必要有万全之策。”
张美久务盐政,他隐约知道灵州和私盐贩子的关系,听到侯大勇的要求,不禁在心中暗自叫苦。
第三百零九章 南下之路(二十四)
侯大勇和张美谈了半天盐务,他并不敢完全相信张美,毕竟私盐贩子横行大周朝已有数十年,光是凭一个三司使,是难以解决私盐问题,而且如张美这样的老官员,要说能拿出多少有创意且能解决问题的方案,侯大勇也没有多大信心。
回到府上之时,侯大勇命令孟殊和杜刚立刻到小院议事,很快,孟殊和杜刚就从不同方向同时赶到了南城侯府。
孟殊留着漆黑的小胡子,身上衣料色泽普通但是材料极为昂贵,是来自杭州的上等缎面,他来到小院之时,侯大勇还在符英所在主院议事,下人们知道孟殊是座上宾客,就在小厅为孟殊泡上来自蜀地的上等茶叶,孟殊做富家商铺掌柜久了,身上自然带着些纵横商场的大掌柜气质,细细地品着好茶,一幅怡然自得的神情。
杜刚坐在孟殊对面,他仍然保持着军人的坐姿,没有理会眼前冒着热气的好茶水。杜刚虽然飞鹰堂副堂主,实际上却主持着遍及飞鹰堂,通过几年发展,飞鹰堂在大周境内已深深地扎下了根,此时,飞鹰堂和军情营分工已经很明确了,军情营经营境外事务,主要为军方服务,飞鹰堂则专注于内部事务,主要服务于大周朝政。杜刚接触秘密多了,权柄重了,加上小莲子之死带来的打击,让他迅速成熟起来,脸上神情变得严肃异常,一举一动都透着严谨与认真,话语也向石虎靠近,总是非说不可的时候才说。
侯大勇回到小院。见两位铁杆心腹在小厅等候,便道:“你们都到书房来。“进了书房,侯大勇没有转弯子,单刀直入地道:“私盐获利极大,夺占了朝廷不少收入,这样绝对不行,盐利必须掌握在朝廷手里,如何控制私盐。两位有何高招?”
孟殊听闻此语,不禁在心中暗笑道:“侯相以前多次说过,屁股决定着意识,看来此话对极,现在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侯相为节度使之时,鼓动着刘七郎贩私盐牟利,如今掌握了朝廷大权,立刻就要限制私盐了。”
孟殊久掌富家商铺,对如此赚钱的私盐怎敢漠视。曾下过苦功研究私盐。此时面对侯大勇突然袭击,一点也不慌张,略略想了想。便慢条斯理地道:“私盐之事我细细想过,据我所知,盐政之事最早见诸于管子。”
见孟殊的样子,侯大勇不经意间想起了孟殊和孟真两姐弟在大雪纷飞的日子僵卧于德州小道的画面,如今的孟殊和当日地书生孟殊已有天壤之别,时势造英雄,机缘由天定,诚不欺人也。
“我记得,在《管子。海王》中,记录了管仲与齐桓公的一次谈话。这是我见到了就早关于盐政的论述,管仲将事情说得很透,他认为,人离不开食盐,一个大国就有千万人需要食盐,如果每升盐价涨二溉(货币单位),合计一下每日就可以多收入二百万溉,一个月就是六千万了。假使向一个百万人的大国宣布要征收每人月30钱的人头税,月收入不过三千万钱。却势必会引起人们的议论和不满。现在不征人口税,从经营食盐中就可以得到相当于两个大国的六千万的税收,所以说,盐税是一本万利地买卖。”
侯大勇一天之内听到两人谈论盐政,孟殊的说法是站在商人的角度,与三司使张美又不相同,他颇有兴趣地道:“继续说下去。”
“管仲采用的策略是由齐国政府向产盐地区以每釜(容量单位,100升为一釜)50钱的价格收购进来,再以100钱的价格卖给百姓,朝廷就可以从中获利。由于每个人都有对盐的需求,盐的销量不会因为盐价的提升产生大幅度变动,盐利自然十分可观而且稳定,管子之论一出,盐政之利都在朝廷与商人之间争来夺去,时而榷莞,时而开禁;时而民制官收,时而官制官卖;时而官运官销,时而商运商销。”
侯大勇倒没有听见过此话,道:“那管子是盐政的开山鼻祖。”
孟殊点头道:“可以这样说吧,盐政在大唐刘晏担任转运使后,又为之一变,刘晏创立了民产、官收、商运、商销地制度,加强了对产盐区控制,平抑了盐价,增加了朝廷收入,做到官获其利,而民不乏盐,为世人所称道。”
三司使张美也特意提到了刘晏,侯大勇已对此人有了印象,他赞道:“刘晏是了不起地人物,自他而起,开创了商人行盐的局面。”
“侯相正是点着了要害之处,刘晏任盐铁使之初,盐课多入40万缗,盐法施行后,盐课收入达到600万缗,为国家岁入的一半,只是这些盐商往往抬高盐价,使得百姓吃盐也难。”
侯大勇道:“这也正是商人逐利所致,孟郎,你掌管富家商铺多年,也算是老江湖了,你看有什么良法减少私盐?”
“私盐屡禁不止,主要原因在于利润太厚,因而贫困百姓往往会冒着杀头地风险去贩私盐,初唐之程知节,晚唐之黄巢,都以贩私盐起家,依在下掌管富家商铺的经验,还是应采用刘宴的作法,官商合作,这样才能把事情办好,朝廷若想控制盐价,可以每年根据实情,给各州限定一个最高盐价,产盐区因为节省运费,盐价可低一些,非产盐区,可以根据运费的高低来定价,这样一来,朝廷有收入,商人有利润,百姓有盐吃,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侯大勇听到孟殊此说,不禁笑道:“这就是由朝廷发布的市场价了。”
孟殊知道侯大勇虽然是朝廷高官,却对商人没有歧视且颇有好感,对经商之道也熟悉,富家商铺正是侯大勇所开创,他见侯大勇很快就理解了自己的说法,兴致更高,道:“正是此意,富家商铺南来北往调动大宗货物,深知货运之难,商家每次远行,总带着沉重的周元通宝行走于商道之中,真是一件极苦之事,侯相曾给我说起了交子之法,我在商铺内部试行了一年多,效果还不错,免了商家们远钱之苦,快捷且安全。”
“孟郎的意思是要在盐政中推行类似交子的制度?”
“正有些意,天下盐分海盐、池盐、和井盐三种,河东之地多为池盐,沿海则产海盐,井盐则在蜀地,蜀地井盐规模小,我们暂且不谈,下官有一个想法,河东产盐却缺粮,若商人欲在河东买盐,可以运送粮食先去换盐交,再持盐交去盐池取盐,取到盐后再到指定地点卖盐,这样一来,就可以利用商人解决河东缺粮地问题,而海盐产地并不缺粮,可以用钱直接换盐引。”
“还有,若商人换了盐引之后,如果因为各等原因不愿意或者无法到盐池取盐,则可以用盐引到官府换钱。”
侯大勇在现代社会之时,一直身在军中,对市场经济、金融并没有多少了解,有句俗话叫做没有吃过猪肉也看见过猪跑,家庭生活本身就被市场经济和金融所笼罩,有了现代生活这些见识,侯大勇很容易理解到孟殊建议的合理性,笑道:“孟郎执掌富家商铺,真成了大行家了,按孟郎这样设计,盐引可以辗转流通买卖,实际上就等同于钱,而且便于携带,定然会受到盐商以及其他商人的欢迎。”
和孟殊一席话,侯大勇对盐政越来越清晰,他扭头看了看杜刚道:“孟郎讲得极好,杜郎可有什么意见?”
杜刚在座椅上坐得挺直,孟殊说起盐政滔滔不绝之时,他也在紧张地思索着,听到侯相询问,就道:“大周朝境内有三帮私盐贩子,一帮是海州帮,主是是贩海盐,海州帮大龙头叫李狂生,手下足有三千多人,有海船数十只,散布在沧州、登州等地,汉中帮主要贩蜀中井盐,有一千多人;郑州帮主要经手河东之盐,龙头老大就是吴七郎,以前是海州帮势力最大,如今郑州帮控制了从大梁到灵州的所有私盐,手下有已数千人,郑州帮和海州帮一海一陆,各有所长。”
侯大勇对私盐贩子有些头痛,道:“吴七郎的私盐贩子有不少到了大梁城内,西城区的就有一批私盐贩子,城内的无赖如可是他们的对手,如今全部成了私盐贩子的手下,再这样下去,这些私盐贩子就会尾大不掉,成为地下势力。”
杜刚胸有成竹地道:“这几年,飞鹰堂花了富家商铺大把大把地银子,也做了些事情,私盐贩子一直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几大股私盐贩子的大部分重要头目皆在飞鹰堂的监视之中,他们一举一动都被记录在案,包括郑州中牟的吴七郎,这两年活动也全部在掌握之中,只要飞鹰堂调查能力远远强过行动能力,若是要同时捉拿这些重要头目,则力有不逮。”
侯大勇对孟殊和杜刚两人很是满意,他笑道:“吴七郎是富家商铺的武教头,也是有军职的人,他的所作所为都在听命于我,并无异常之事,只是他手下数千私盐贩子皆是亡命之徒,若突然没有了生计,必然是一个祸端,必须要有一个稳妥的法子安抚他们。”
“孟郎,你明日派人到中牟去,让吴七郎到大梁来见我。”
第三百一十章 南下之路(二十五)
在中牟县北部,有一块蒲草丛生、雁鹤齐鸣的湿地,此乃黄河多年“浸染”的结果。这块湿地包括数千亩湖面,数万亩森林,上千多亩蒲花荡和十数万亩保存完好的生态湿地,是中原地区面积有大的一处生态湿地。
湿地里遍布着沼泽与大水坑,附近村民也甚少到这一块湿地,这一块湿地就成了私盐贩子的乐园,郑州帮的老窝就安在湿地深处,官军明知湿地深处有不少私盐贩子,派兵围剿无数次,湿地周围家家户户都有人贩运私盐,因私盐受惠极多,所以百姓皆偏向于私盐贩子,只有官军出动,就有百姓抄小道通风报信,官军屡屡扑空,私盐贩子也就在湿地深处扎下了根。
吴七郎带着十几个手下刚刚查看了秘密的库房,还未进入隐藏在山林水间的营寨,就见到手下带进了一位陌生人,虽然陌生人眼睛上蒙着黑布,吴七郎还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这个营寨外表简陋,却按照八阵图来设计,疑路、陷阱极多,营寨下面的地道更是纵横交错,如枯树盘根一般,数年来,没有一个陌生人走进这个郑州盐帮的核心机要之地。
“他是什么人,为什么带到这里。”吴七郎冷冷地看着手下,说完,回头对着身边满脸胡子的大汉道:“按规矩办。”
带人进来的私盐贩子脸色刷地变得苍白如雪,他道:“来者是富家商铺的刘掌柜,他说有急事。”刘掌柜曾是跟随在孟殊身前的小伙计,当年吴七郎任富家商铺武教头之时,和刘掌柜极为相熟,而带刘掌柜进入湿地深处的私盐贩子,曾在当年和吴七郎一起在中牟被侯大勇收降,故而认识刘掌柜,听说有急事。就带他进入了湿地内部。
络腮胡子听到吴七郎吩咐以后,拿出一把锋利异常的短刀,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道:“一指之刑。”
带刘掌柜进湿地的私盐贩子虽然眼中有恐惧之色,却不敢违令,在络腮胡子面前举起左手,络腮胡子捉住他一根手指,刀光一闪。半截手指已经掉在了地上,这一切动作都是静悄悄的,没有怒喝,也没有惨叫,站在一旁的刘掌柜被蒙住了双眼,他只是隐约猜到发生了事情。
到了一间简易平房,刘掌柜的眼罩被摘了下来,他适应了周边环境之后,笑道:“吴七郎,你倒真会享福。”
在富家商铺地那一段时间。刘掌柜常和吴七郎在一起。说话做事都颇为随便,此时深入了私盐贩子的禁地,仍然是镇定自若。
吴七郎坐在胡椅之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刘掌柜,吴七郎身后站着行刑的那名络腮胡子,他抱着双手,冷冷地看着笑容满面的刘掌柜。
刘掌柜毫不畏惧络腮胡子的眼光,走上前来,亲热地道:“吴七郎,今日我们来来经比酒量,看谁历害。”
吴七郎这才起身,对络腮胡子摇了摇手,示意其离开。道:“有何要事能让刘掌柜来到这穷乡僻野。”
刘掌柜见闲人全部离开,慢慢地道:“侯相请你到大梁去见一面。”
“今年的盐金我按时支付了。”吴七郎当上郑州帮道首领已有两年,两年时间,郑州帮已经成为了大周境内的第一盐帮,他和手下都在短短时间内家财万贯,有财有势的吴七郎,行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