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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来过,看过姚氏太夫人的病一脸愁容引了岳飞在外面说话,从那谈话的神态,岳云已经猜出了七八分。
回房后,父亲却若无其事的安抚岳云说:“去替为父拟道折子,上请朝廷。恳请暂解军务,岳家军的军务暂时由王贵和张宪两人统领。
“五郎,不可。”岳云听到奶奶在阻止,“老婆子古稀之年,去日无多,也是常事。五郎你不能因私费公。”
岳云嗓子一阵梗塞,紧紧握住奶奶伸过来的干枯的手。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奶奶撒手西去。临走的时候脸上还是慈祥的笑意,只拉了岳云的手叮嘱:“云儿,听你爹爹的话莫要惹你爹爹生气。”
又嘱咐岳飞说:“云儿是岳家的宝玉,五郎好好珍惜。娘这一去,若是云儿日后调皮,你教训时想到娘在地下看着,就也下手轻些。”
岳云抽噎的将头埋在奶奶身边,奶奶定然是知道了他在镇江的一幕,只不过隐忍不说而已。奶奶无时不刻不挂记他,那份真爱甚至胜过任何人。
三天之中,岳飞水米不进,哭得声音沙哑,双目红肿,引得眼病复发。
岳云随了父亲按了当地的风俗,光脚徒步,以长子长孙的身份扶着祖母灵柩,行往江州庐山。
继祖哥来了,跪拜了祖母的灵柩后,红着眼睛匆忙的要离开。
岳云拦住他,而远远的地方,安娘凄婉的目光投向继祖。
戚继祖安慰岳云说:“我很好,在张俊都督的营里供事,也颇受重用。这些时经常在行在,遇到过月儿,月儿总提到你。怕是老天爷就爱作弄人,不会让人得到心里所想的。”
继祖几乎没和义父岳飞说几句话,岳飞悲痛中也没有过多言语。
送走继祖,岳云却迎来了朝廷的传旨官。
知道岳母病逝,高宗赵构特赐岳飞白银一千两,绢一千匹用于葬敛。
而这次,岳云却惊讶的发现平日自奉俭薄的父亲却破例的铺张半祖母的丧事,仪仗之盛大,两旁围观的人夹道拥塞,山间如市集一般热闹。
安娘却在后面冷冷的说:“怕是爹爹觉得生前疏忽了祖母,没能有机会多在祖母面前尽孝,如今奶奶去了,这死后的厚葬,是爹爹最后一次尽孝机会。如此说来,反是死的时候才能知道逝者的可贵。”
岳云奇怪的看着妹妹,妹妹一脸苍白之色。
丧葬结束后,岳飞在著名的东林寺为母守孝。
按照旧礼,守孝必须“丁忧”三年,除非特殊情况才可居官守丧,这就是“起复”。所以过去的官员都很怕“丁忧”,这样三年一过,要断送不少仕途的前景和机会,待三年后就是另一番天地别有洞天了。
而这回尽管朝廷一再阻止岳飞“丁忧”守孝,岳飞却一意坚持。
岳云在父亲的身边,为父亲读着朝廷来往的信函。
岳云清清嗓子读到:“宣抚少保以天性过人,孝思罔极,衔哀抱恤”。
看看父亲面色还算平和,接着读:“望少保勿以私恩而废公义,诚宜幡然而起,总戎就道,建不世之勋,助成中兴之业”。
见父亲仍是跪在灵前诵经,闭目不语,岳云解释说:“父亲,邓琮公公奉旨来了东林寺,说父亲‘三诏不起’,他也很难向朝廷复旨”。
岳云如实的禀告,心里却是十分怨愤。
祖母亡故,父亲悲痛欲绝,官家赵构和朝廷百官竟然不体谅,还逼了父亲回军队任职。
辞官 1
正文 辞官 1
辞官 1
是一年残冬,二月,临安孤山,梅枝上虽然花瓣飘残未消积雪。
月儿独自徘徊在花丛,放鹤亭中九哥赵构一身鹤氅轻拈酒杯同枢密使秦桧正在议事。
九哥总说宫廷里的空气过于阴霾沉闷,不如西子湖孤山上清风明月的令人心脾俱净。
不过这些天朝廷已经在安排从临安迁都去建康府。
秦桧是九哥赵构所信赖倚重的大臣,前朝的状元,又在金邦遭过历练折磨,曲折的逃回大宋,处世谨慎小心,平日九哥的诏书都多是秦桧代为拟办。
“大将于外,兵权过重,未免会生为肘腋之患。”秦桧说出了九哥未开口吐露的隐衷,“不过臣看,岳飞还是个忠厚之人,骁勇善战却是个人才,也未见有贰心。只是官家如此轻易的许了他以刘光世的兵权,岳飞那孤傲的性子,不要拥兵自重,尾大不掉,再闹出个昔日‘苗刘’兵变来。”
赵构一个寒战,忽然想到数年前那惊心动魄的惨事。
他一直想忘却那段旧梦,但却总也挥之不去。
那还是靖康之变后,他新登基后不久。朝廷执掌重兵的两位主帅苗普和刘正彦带兵逼宫,逼了他退位让给他两岁的儿子,明摆了就是要挟天子令诸侯。那时候他被囚禁,性命不保,是韩世忠元帅拼死来救,带兵扑灭战乱,稳定局势,而他的幼子惊吓之后就命丧黄泉。
如今秦桧点到此事,令赵构如何不忧心忡忡,怕再生出隐患。
“岳飞哪里都好。就是这脾气实在是太不随和。朝野中很多人都看不惯他那清高的姿态,仿佛就他岳飞一人是忠臣。拿了朝廷那么厚地俸禄,却节衣缩食做作的扮出个清贫好官的样子。”
赵构此时在玩弄着空酒杯沉吟。
月儿凑过来提壶为九哥斟御酒琼露。奶黄色的细流一线自壶口垂下,跃入玉犀雕龙杯。幽香四溢中泛着柔和地色泽,杯面还飘了两瓣梅花瓣。
赵构呆呆的望这酒杯。月儿却掩嘴嗤嗤地笑:“九哥。着花瓣不是从天下飘下地,是月儿采来有意放入着清神露里润色的。”
赵构却似乎没有听到,仍是愕然的沉思。
也就是几日前,岳飞进京,他还在寝殿召见他,拉了岳飞的手信任的说:“鹏举,中兴之事。朕一以委卿,除张俊、韩世忠不受节制外,其余并受卿节制。朕如今只信任卿一人,这朝廷的安危,对金一战的大局就都要依仗卿家了。朕不日就将免职地刘光世那几万大军调拨给卿指挥,听由爱卿的重新编制。”
他看出岳飞的吃惊和惶然。岳飞甚至力辞说:“官家。万万不可。岳飞何德何能。能统领如此多的兵马。淮西之兵,是重兵。这~~”
赵构打断岳飞的话,笑了说:“朕说了,朕只信卿一人,卿自己便宜行事。”
岳飞的顾虑他也想到,一是刘光世地兵马众多,而且刘光世是前朝老将,曾经是岳飞昔日地上司。岳飞早年从士卒起家时,曾经在王彦、刘光世、张俊地麾下为士卒和低级将官,如今不过十年的时间不到,岳飞一跃成为一颗耀眼地将星,平他自己都难以去接受统领自己老上司那些兵马的事实。
但赵构的鼓励和信任却是令岳飞感动,岳飞诚恳的说:“岳飞定当为朝廷为官家效力,鞠躬尽瘁再所不惜。陛下宽限臣三两年时间,臣一定直捣黄龙府,收回大宋失地,迎太上皇回朝,了却官家北顾之忧。到时候臣就了去夙愿,去职还乡,从田间来,回田间去,就是臣一直期望的事情。”
月儿在一旁为九哥斟酒,捧了壶要为秦桧满酒,秦桧却慌得退了半步躬身说:“微臣怎么敢劳动长公主千岁。”
赵构微笑了开解说:“即是同卿微服在此,就是不想拘泥俗礼,月儿即是愿意,就随她。”
月儿浅笑,微露皓齿,尽管玉娘姐姐一直教育她笑不能露齿,月儿总不想将那口美丽的银牙就此埋葬。
“张绣近来如何?他娶的不是韩
女儿叫什么~~叫~~”
“若兰,韩若兰,是个美人呢。”月儿款款笑意,柔媚的样子。
秦桧答了说:“听说张绣新婚后很好,而且媳妇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
“张俊都督这就要儿孙满堂了。”赵构叹了句。
“长公主是不是觉得话题太沉闷了?公主可能听懂这些朝廷琐事?”秦桧问。
月儿一笑:“不是很明白,但是大致明白了九哥的忧虑。”
“哦?”赵构眼睛一亮,看着月儿。
月儿笑笑说:“无非是如何养狗防身,还要提防被狗咬到。”
秦桧一阵脸色赤红尴尬,赵构却哈哈的笑了。
岳云为军中的机宜文字,这天在处理案牍,发现了一封御札,上面写了任命父亲岳飞为湖北京西宣抚使,接管刘光世元帅的兵马,上面特别写了 国法了。这无疑是尚方宝剑一般的威慑群臣众将。
此次诏命真若要付诸实现,怕父帅岳飞的兵力将在朝廷中最多,应该有十六万兵马。而张俊都督只有七万人马,韩世忠不过三万人马。大宋的军权一半已经握在父亲手里。
一旁接任继祖的高兴是董先的外甥,比岳云大两岁,在一旁说:“官家让元帅接管刘光世的兵马,怕是最明智的举措,除去元帅的声威,怕朝中真是无人能稳住刘光世淮西旧部的军心。”
“这也未必,爹爹肯接,怕是指望了这些兵马并入后去北伐金兵,但是官家养这只淮西部队怕是为了保护皇城的目的。”
“不管怎么说,前些时候纷纷扬扬的谣言说官家要除去各位大帅的兵权,还要解散岳家军,如今看来是杞人忧天了。”高兴舒口气,岳云却说:“怕官家此举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能从父帅嘴里说出。”
岳云没有猜错,毕竟是父子血浓于水的亲近,知心知腹。
不久岳云就见到父亲上的扎子,请求张俊都督同意他重新整理刘光世的部队,统领十万大军北伐金邦。
岳云得笔端舔了墨却在半空凝滞,迟疑的问父亲:“父帅,如此上书,怕张相公和官家都会不悦,淮西的兵力多是保护官家皇宫行在岂可轻移?若淮西有变,朝廷岂不无容身之地?
岳飞忽然一拍桌案:“为人臣子的岂能瞻前顾后只为了不犯颜而不做正经的事?云儿你若是有了这种想法,就离叛臣逆子不远了!”
岳云根本没意识到父亲忽然会冒出这么重的话,他也是担忧父亲的安慰才冒言,如今见父亲动怒也就忍气吞声不多说,依了父亲的意思誊写这道折子。
几天后的一天,父亲一袭青衣小帽来到岳云的帐子,岳云正和高兴说笑嬉闹着准备睡觉,忽然见父亲进来,惊得两个孩子都站了起来。
“云儿,你快收拾行装,拿上随身换洗的衣物,随为父去庐山为你奶奶守灵去。”
岳云听了父亲的话,第一个反应是:父亲莫不是在梦游吧?
现在去守灵,这十万大军交给谁?
随即冷静下来,恭敬的问:“元帅,怎么这么快就从张俊都督的营里回来了吗?不是这七天都要在张俊都督那里安排如何安置刘光世兵马的事吗?”
又小心的望着父亲的脸色,追问了一句:“父亲,出什么事了?”
岳飞长叹一声,心中无限郁结,随即又平和的说:“为父辞去了军中职务,解甲归田,去庐山守灵略尽人子孝道。军中事物都交给了张宪统制。高兴,你留下辅助张统制,云儿我要带走他。”
岳云舌头如被风膻到,口讷的问:“官~~官家~~他恩准爹爹的辞呈了?”
岳云的话也是高兴一直想问没问出口的,四只眼睛都望向岳飞,得到的答案是“挂冠而去”。岳云和高兴都要惊呆了。
辞官 II
正文 辞官 II
辞官 II
飞离开帐子,不似在玩笑,岳云立在帐里痴痴的不动过后还没缓过神。
紧接着一脸沉肃,眉锁忧虑进来的是黄纵,他是主管机宜文字,正是岳云和高兴的正管主事。
“岳云,手头事物速速交待给高兴,你随相公去吧。”
“黄叔叔,出了什么大事?”岳云一把拉住黄纵的臂膀。
黄纵的无奈、痛心、彷徨,此刻大吼了说:“问我?我去问谁个!”
一阵沉默后,黄纵才大致说出今天发生在张俊都督府里的尴尬痛心一幕。
岳飞带了几名军中要员去张俊都督府,原本是要奉了皇上的折子去同张俊商议接管刘光世的军队,不想张俊却迟疑的告诉他,官家已经改变了原来的意思,暂且由他和岳飞商议了由谁来接管刘光世的兵马合适。言外之意就是官家不想将刘光世的兵马给他,而是问问他岳飞谁更适合来接管这些军队。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说话如戏言一般,出尔反尔。更令岳飞恼火的是,怕是官家对他心生了提防,不然如何忽然改变了主张。岳飞心里火气顿生。他和众将和主事欣喜而来,却是一头冷水淋头。
但岳飞虽然年轻,毕竟是久经朝中沉浮事,处变不惊,也只得以国事为重,
张俊知道此事前后的来龙去脉,还是小心的逐一问岳飞:“鹏举,依你看,谁来接任刘光世得职位来统领刘光世的大军最为合适?”
岳飞沉吟不语。似是在思考。
张俊试探说:“若说威信,王德在刘光世麾下多年,也是威信最高。让王德做都统制,再安排个文官。我看,就吕 为督府参议。这样怕是最为妥当。”
张俊询问的眼神看向岳飞。似乎是在安慰说:“鹏举,事已至此,官家地圣意如此也是难更改,还是想想如何处置这烫手的山芋吧。”
张俊对岳飞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