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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的威风就败光了。你们看看,这帮人身上还剩下些什么,虚怯、懦弱、迷惘,没有担当,暮气沉沉;;;;;;如今的大赵,早泯了昨日之勇的大赵,究竟还能消得几番风雨呢。”杨枫的语声愈来愈愤恨。
帐中诸人及闻声赶到帐外的卫士都静悄悄的,没人敢发出任何声息。
好一阵子,范增悠悠地道:“当日,我们都曾质疑过,公子却说过这么一句话——‘只要做起来。’怎么,如今公子自己的心先死了吗?”
杨枫深深吸了一口气,回过身,定定注视着范增,终于展颜一笑道:“杨枫一时有感于衷,多谢先生提醒教诲。是的,只要做起来。笑着,去迎接灾难的礼物。”慢慢踱了几圈,抬起头道:“展浪,集合全军。再请少原君和平原夫人前来。”
号角声起,骑兵和禁军士兵们纷纷奔向营前一块荒芜的空地,夕阳下,一条条长长的影子在人马的脚下乱晃。不移时,列成了两个方阵。
凌真已领人在搭起了支架,尚未完工的望楼基架上铺上几块木板,临时成就了一个木台。
杨枫握着令符,领着展浪、斗苏登上木台。展浪按刀侍立于后,斗苏则手执一张近一人高的硬弓,将长弓一端拄在台上,右手轻轻拨着小指粗细的弓弦。
少原君嘴唇肿得老高,带着十余名高手家将摇摇摆摆走了过来,含糊地骂道:“杨枫,你有什么狗屁事,我娘是你能见的吗?”
杨枫不等他大放厥词,高举手上的兵符,神色冷峻地扬声对台下众人道:“弟兄们,魏境马贼肆虐,成兵卫复抱恙在身,恐前途有所疏失,负了大王重托。故,自即刻起,由我执掌兵符,统带全军。”
台下禁军中爆发出一片低低的欢声,洋溢着欢欣的气氛。毕竟,在少原君的几次胡闹中,成胥孱弱无能,在军中的威望降到了最低值,一众军士人人侧目。而杨枫的声名,又早在几次铁血杀伐中,奠定了下来。闻得由他统军,众人都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少原君乜斜着眼,鼻孔里嗤了一声道:“统个五百人就威风的,把爷叫来显摆炫耀,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杨枫冷喝道:“少原君,此乃我军中,而非你的少原君府。军中,军令大如山。若你再不知检点,休怪杨枫冒犯了。”
少原君双手环抱胸前,瞪起了眼,满嘴漏风地吼道:“杨枫,你好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你是老几,无论在赵国,还是魏国,爷都能治死你!”回首骂道:“还不给爷教训这个混帐东西。”
心中颇有戒惧的徐海看了看台上眼神冷酷的杨枫,蓦的明白了些什么,急着一抬手,蒲布却已拔剑从身旁冲了出去。一下拦空的徐海悲哀地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零三章 立威
蒲布刚冲上两步,台上大弓拄地,看似有些懒散的斗苏狼腰轻扭,背后的长箭已在手里,食中二指自箭杆滑捋到尾羽,右手舒张,弓开满月。一刹间,闪着幽光的长箭离弦。
太近了,不到十丈的短距离。
一点寒星,带着一线冰凉贯穿了蒲布的前胸,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推得蒲布向后飞撞,重重地把他钉在地上。蓬飞的漫天血雨如点点桃花初绽,轻盈地飘飞,渐渐渗入泥地,象一瓣瓣零落的残花。而直至蒲布带箭被撞飞,弓弦震颤的绷响和利箭慑人心魄的破空尖啸才传入人们耳中。
邯郸排名前十的剑手蒲布,被一支利箭勾魂!一支长二尺五,镞长三寸、分三棱,雕翎为尾羽的可怖利箭!
所有人都愣住了。怔怔地看着那具一动不动,眼睛依然可怕地大睁着的尸体,那具热气正随着逝去的生命慢慢散发的躯体。寒气,自心底泛起。
少原君五官挪位,扭曲得不成人形,脸和脖子都涨成了猪肝色。一瞬间,却又“唰”地褪尽血色,惶然往后退,两手胡乱向旁边抓着,一把捞着徐海拖挡在自己的身前,恐惧得几乎要失去自制力了。努着嘴,嘴角不断冒出白沫,话说得又快又急,底气却发虚,“杨枫,你,你不要胡来,爷,呃,我;;;;;;是大赵的封君,你真,真敢伤我,族诛;;;;;;就是族诛的大罪;;;;;;”
杨枫寒森地看着少原君,语声冷厉,一字一句地道:“少原君,军中法度森严,还望君上自重,不要以身试法。否则,纵是杨枫,也救不得君上了。”
少原君有些发懵,打不定主意,茫然左右看着,象只蛤蟆般张嘴、闭嘴。既想抖起威风冲上去大闹一番,以挽回面子,腿肚子偏又发软发沉,一步也挪不动,然而就此缩回去,心中可大是不忿。
正自计较不定,杨枫的语声又已入耳,“兵法云:‘齐勇若一,政之道也。’又云:‘上下同欲者胜。’令行禁止,最忌各行其是。前几日成兵卫手绾兵符,统带全军,号令混杂,甚至令出多门,莫衷一是。当时我亦不好置喙,唯有尽力从旁相助。这种局面必须改变。军旅之事,先严号令,现在我首先申明的,就是军纪。军中,但闻将军令,不闻大王诏。将在军,虽君命不得受。今我立展浪为军吏,主传谕之事,斗苏为军政司执法。至此唯军命是从,非令者不用。”
站在禁军前列的成胥一身的血涌上了脸,又羞又气又恨地低下了头。
展浪踏上一步,面色冷峻地沉声道:“诸军立行伍,明号令。凡,不从军令、不遵调度者,斩!临阵不前、畏缩怯敌者,斩!罔顾同袍、不加救援者,斩!谎言章法、讹传将令者,斩!”说完,目光一扫台下,回身向杨枫躬身抱拳一礼,退了开去。
杨枫微笑着对少原君淡淡道:“少原君,杨枫行军旅之事,令行禁止,决不容许有人自行其是。君上既在我军列中,还请恪遵将令,凛从约束。”
少原君骄贵恣肆,闻言大发了性子,羞恼反冲走了惧怕,用力拨开身前的徐海,象一头被逼到墙隅里的困兽,跳着脚又叫又骂:“杨枫,爷听你的调度?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一区区武弁,想爬到爷的头上,爷会受你播弄?护卫爷等周全,是你职份所当为。你却拿着个兵符便作威福,毫不存些规矩,放肆之极,可恶!”又恶狠狠地骂左右家将,“你们这帮死人,爷白养你们了,就这么瞪眼看爷受这武弁的气。”
杨枫神色不变,无所谓地道:“杨枫此行本是送三公主入魏联姻,少原君和平原夫人只是附队随行。少原君既不愿遵我军令,那么军阵行旅中我亦无法照应君上与夫人周全。君上就准备自行应付嚣魏牟吧。”
嚣魏牟!又要跳脚大骂的少原君身躯猛向后一仰,呼吸立刻急促起来。一下僵住了。张口结舌,小半截舌头还吐在外面,面孔难看地扭歪了。
一言既出,场下一阵哄然骚动,队列骤然有些散乱,许多人两腿发软,脸色都变了。便是骑队中乌家的子弟兵也出现些微乱象。
杨枫扬起两道长眉,踏上几步,仰天长笑。台下的官兵愕然看着他,慢慢安静下来。
杨枫脸色一沉,尖刻地大声道:“你们害怕了!你们怕了吗?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是禁军,是我大赵最称精锐的禁军,居然听到一个以禽兽自居的嚣魏牟的名字你们就怕了。”他冷厉的目光扫过台下,很多人都不敢和他对视,不由自主低下了头。
杨枫又踏前两步,眼里灼闪着两团火花,气势极充沛地扬声道:“我大赵,自来就多慷慨悲歌之士,侠烈英风极盛。三杯然诺,五岳为轻,义理所在,拔剑相向,只问曲直,不计强弱。而士兵,更是国之干城,身上承载着国家的安危,维系着父老的希冀。太史简上,没有士兵们的名字,但每一道刻痕,都是由他们刻下的。你们的先辈,从赵襄子死守晋阳岁余,力抗智魏韩三家联兵,以死自誓,意气何其昂若;追随武灵王胡服骑射,奋发蹈厉,睥睨天下,列国为之震惊;与马服君大战阏与,狭路相逢勇者胜,暴秦丧胆。你们的同侪,代兵有代郡大捷,诸郡兵马随廉老将军大破燕军,便是区区滋县骑军,亦收平剿马贼之功。而你们呢,身为禁军,供给之厚,装备之精,为诸军之冠,却被一个贼匪的名字吓得发抖。你们的身上,还找不找得到一点武勇的影子,还有没有你们先辈的一丝余烈。如果,赵军的先辈们看见你们这个样子,他们会死不瞑目。如果,你们的同侪听说你们是如此的虚怯懦弱,你们禁军将还有何颜面。大丈夫死必有名,为国家尽忠出力,死于国事,死得其所,有何可惧?无论在危难,还是失败,甚至是死亡面前,都要保持你们作为军人的尊严和勇气。我,很欣赏一句话,也希望你们能永远记住这句话,‘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被打败的,你尽可以消灭他,可就是打不败他。’”
他慷慨激昂的声音黄钟大吕般回荡在旷野的上空。禁军官兵们,有的羞愧地低下了头,有的却昂奋地抬起了头,仰慕地注视着被斜阳残照在身周勾勒出一层奇异亮彩的杨枫。
第一百零四章 孤忠
起风了,高温的气流挟裹着地面蒸腾的热气,拂卷在一具具铜浇铁铸般挺立着的躯体上。
斜阳影里,血色黄昏,杨枫仿若金属般铿锵的语声重重地撞击在每一颗心上。
“弟兄们,赵魏联姻,触动的各方利益不知凡几,何况美女金帛,最动人心。除却嚣魏牟、灰胡之流贼寇,大梁之行凶险未可逆料。危难和艰险,会使人沉沦,却也最能磨砺人的意志。就象一块铁,只有放在铁砧上反复捶打,才可能百炼成钢。此行最需要的,是打死仗的决死精神。弟兄们如果信得过杨枫,向这边来,大伙儿生死与共,拼将碧血写忠烈。如果杨枫临阵退却,全军皆可挥刀斩杀。但若无拼死一决勇气的,现在就可以走,我与你们一道手令,言明派遣尔等回都办差。我不希望将来有人因为临阵怯敌而死在自己兄弟的刀下。”他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
台下极短暂地静默了一下,除却少原君及其手下十数人,所有人都向木台拥去。全身血液急速流动着的士兵们炽烈的目光看着台上,他们的自信、自强、自尊,都被激发了出来,杨枫在他们心目中陡然更加的高大。他们也都已明白,该走向何处,他们生命的价值在哪里。
杨枫心头涌起一阵欣喜,大声道:“弟兄们,无论是嚣魏牟,或是灰胡,肆虐已久,积储的辎重器械、金珠钱粮无算,贼众若破,一总无主之物皆由大家分享,杨枫锱铢不取。”
这一招先严号令,次明赏罚果然有效,台下立刻沸腾起来,爆发出一片欢呼声及嗡嗡的议论声。
呆头鹅一样愣愣地在一旁看着的少原君突然跳起身,斜眼歪嘴,扬着头急吼吼地大叫道:“喂,喂。杨枫,你什么意思?爷的家资被掳走近半,如果破灭贼寇,该当先归还爷的资财;;;;;;”声音大得在一片嘈杂声中众人犹能听得清清楚楚。
军兵们纷纷回首,鄙夷地看着这个寻欢作乐一掷千金,平素却悭吝得一毛不拔的少原君,有那胆大的还低低啐了两口。
杨枫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冷漠地道:“少原君此言差矣。君上言资财被劫,在场的又有谁人得见?倘真有此事,君上有力,自去夺回,众人决无话说。若待破贼斩获,乃属战利,自当分赏有功,君上何等身份,袭爵的封君啊!岂会厚颜腆脸与军士分肥?”
少原君愣了神,裂嘴呲牙,露出两个缺了半截的门牙,白着眼直努嘴,“你,你;;;;;;”一时被憋得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咕咕”地咽唾沫。好半天才缓过劲,梗着脖子,鼓着腮,挫着后槽牙狠狠道:“一帮贱种!爷倒要看看,谁有那狗胆,敢昧下爷的资财!”
但很快,他通红的小眼睛里挑衅、嫉妒、忿恨的目光就被那许许多多闪烁着怒火的逼视打了回来。少原君惊讶地张大了嘴,一阵心虚,“走!”恨恨地一跺脚,有些手足无措的他扭头往自己的营帐就走。
“少原君,你当不了家,做不了主,还是让平原夫人决定你们今后的行止吧。”杨枫遥遥地送上了一句。
少原君双肩一抖,脚下略略一滞,却又以更快的速度走了去。
接着,杨枫重新调配了骑步兵的配置,再次申明军纪后,队伍昂奋地散去了。
杨枫和范增回到帐中。范增一挑大指,低声道:“公子好胸襟气度,如此非独禁军归心,士气大振,回都后众口宣扬,对公子日后更是大为有利。”
杨枫眼里闪过隐忧,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帐外卫士高声道:“徐海求见。”
杨枫冷冷一笑,“请!”
高瘦硬朗的徐海大步进入营帐,躬身恭声道:“杨大人,夫人已传下话,一切听从大人调遣,并请大人过帐一叙。”
已在意料中的杨枫淡淡道:“多谢平原夫人信任。至于过帐叙谈,杨枫军务倥偬,只能却之不恭了。你回去复命吧。”
徐海忽的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神色惨淡地道:“杨大人,少原君年未弱冠,少年娇贵,素为老君上及夫人宠纵,未知军法森严,致屡屡冒犯大人威权。徐海特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