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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迷局(下)
夜深沉,月如钩。沁着些须凉意的晚风轻柔地驱走了白昼的燥热。河水溅着细碎的水花,漾起层层涟漪,欢畅地向前流去,点点反映的亮光微微颤闪,湿润的雾气渐渐从濮水里升腾弥漫开。草叶簌簌摇曳着,草丛中夏虫拉长了嗓子,唧唧啾啾斗着声气。带着几分诗意的朦胧虚渺,仿佛人世间的一切烦恼、纷争,都为垂落的夜幕掩了去。
杨枫负着手,静静站在濮水边,锐利的目光凝定地看着跳腾着流淌的河水。空间静极了,清极了,他整个人似乎也融入了浓浓的夜色里。
他是一个深细之人,心思缜密,谋定而后动,对诸事考虑都极为周详。如今,赵氏武士行馆的二十名弟子,突兀成了横亘在他心头的一根刺,甚至,日间及晚筵上,安釐王和信陵君两系人马隐隐剑拔弩张的紧张形势给他带来的快慰都被尽数冲走了。赵穆派来这二十好手的目的何在?负有什么使命?他们的目标是谁,魏人或是他?杨枫眉心微蹙,斟酌再三,依然把握不住要领。看不清对手的棋路,茫然无法拟出应招,等于在身边楔下了一枚钉子,实在是大忌。或许,可以先试投一子,逼他们应变,以从中窥出端倪;;;;;;
“斗苏,你来了!”杨枫头也不回,忽然开口道。
“公子。”一身亲卫打扮的斗苏微微一顿,加快脚步,走到杨枫身后,“公子不必烦心,那女子并不是武士行馆中人,不难对付。”
杨枫淡淡道:“当时你也发觉了。”
斗苏冷硬地道:“不错。当时我就在公子身后的侍卫群里,感觉得到那女子针对公子外放的杀气。相信那一瞬,便是赵超、乐刑也会有所感的。哼,那女人的易容术又不甚高明,我怎会看不破她的女儿身;;;;;;不过那女人的行径我倒是奇怪,按说杀气一露,便要暴起动手,否则就决不应让人感应到她的气息。”稍稍思忖了一会儿,续道:“乌果探过底,那女人说是欲往大梁探亲,在出邯郸不久,就以女弟子赵致亲戚的身份混入他们一行,一同南下;;;;;;”
“嗯?”杨枫眼里爆出一束亮光,猛然转过身,一下截断了斗苏的话,“他们刚出邯郸,那女人就混入其中结伴南下大梁了?”
斗苏知道杨枫定是发现了什么,尽量详细地道:“是的。那些弟子,有几个很精细小心,乌果试探他们来意,都被岔开了,只说是翼护公主。李伦冷眼旁观,应该除了几个为首的,其余的大概也并不深知他们一行实际上身负的使命。但对那女子来历,却没有隐瞒,而看情形也不象假话。赵致虽是女子,可似乎在武馆中地位颇高,很是得馆主赵霸的宠爱,赵超那些人不好太驳她的面子,也便同意那女人一起同行了。”
杨枫的心里倏地掠过一个疑问,发现了一个可能很紧急很严重的问题。善柔甫出邯郸,就混入这队赵氏武馆弟子中,按他们的行程时间上看,边东山殒命也正在那一两日间。那么,善柔就并非为了替她那个杀手师兄报仇才混迹于这第二批使者中,而是早有所谋,她意欲何为?
田单!
这个名字撞进了杨枫心里。
善柔奔走各国,万事不萦于心,孜孜所求的就是报破家血仇。可以说,对田单行踪的明了,当世再无人及得上她。她逡巡于邯郸,当是为了刺杀赵穆、乐乘,可突然匆匆南下大梁,那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大梁,有了更大的目标——田单!这也才能解释营外乍遇,为什么善柔瞬间外放的杀气波动着不稳定,毕竟和抄家灭门的血仇相较,边东山的师门仇恨简直不值一提。能混在赵国送婚使团里,对她匿迹隐踪大为便利,或许也更有见到接近田单的机会。若非她自己犹豫,赵致又哪可能拉得住雌豹一样的善柔。
斗苏不明所以,看到杨枫脸色沉凝,断然道:“公子,那女人来历不明,敌意已现,留下决计是个祸患。她并非武馆弟子,公子可找赵超逐走她。营门口她亦曾流露出杀气,无论从哪方面讲,赵超都不敢庇护于她。”
杨枫的心思还在田单是否会出现在大梁上,随口道:“逐走她?”
斗苏冷厉地一笑道:“我缀着她,永除后患!”
杨枫眉毛一扬,瞥了斗苏一眼,沉着脸目注脉脉的流水,缓缓踱了几步。对斗苏的话,他毫无怀疑,在斗苏的连珠箭下,善柔绝无生理。当日黄河边,仓促应敌的斗苏若得硬弓长箭在手,兰宫媛十条命也送了。但相较于纷乱繁难的天下大局,善柔的个人命运实在是微不足道,心神无需过多地放在她的身上,留下她,控制得好,也许还能成为对付田单的一枚有效的棋子。
转过身,杨枫已恢复了平常的神色,平静地道:“这个女人,我大抵知道她的来路,先不管她。将赵氏武馆弟子编入乌果一路。交待乌果,慢慢找机会不露形迹地挖出他们的来意。还有,让乌果所属,尽佩双弩,着实盯紧了他们,若情势不对,就先下手为强;;;;;;干了他们。至于赵致,不能让她到公主身边,公主如若有事,不管对哪一方面,我们都将全盘落入下风。”想了想,他眼里微含笑意,“斗苏,在这儿方不方便搞到巴豆之类的泻药?”
斗苏笑了笑道:“公子,交给我吧。连那个女子也一同招待。”
杨枫点了点头,慢慢沿河岸走着,道:“斗苏,今天的情形你也看见了,觉得怎么样?”
斗苏一时没有说话,跟在杨枫身边,沉吟半晌,沉声道:“公子,依我看,安釐王和信陵君已到了彻底决裂边缘了。魏国必乱。”
杨枫微抬起头,目光悠远地看着云层中隐现的一弯眉月,感慨地道:“劲气内敛的信陵君锋芒毕露。两系人马之间的矛盾,虽在我们面前有所收敛,但也可看出公开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天下,乱局方长啊!;;;;;;”一时间,魏无忌、赵穆、田单;;;;;;一连串的名字掠过心头,他的目光渐渐坚定,激扬起了无尽的锐气和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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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角逐(上)
居移气,养移体。这话当真不虚,如若杨枫此时见着吕不韦,定然会大为惊诧的。这个时候的吕不韦,绝没有后世形形色色的正史演义描绘的那般龙凤之姿,威严端重,顾盼生雄。而是身形消瘦,脸色灰暗,刻满了深深的皱纹,眼中毫无神采,两鬓俱已花白,整个人似乎现出了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茫茫然、呆滞的老迈神气。
摸了摸瘦削的脸颊,吕不韦动作有些机械,迟缓地举起案几上的青铜爵,缓慢地呷了一口,喉结上下一动,“咕”,很响的一声,把酒咽了下去。已经很久了,他仿佛都忘了室内还坐着另一个人,一个“来谈大生意”的人,转动很慢的眼睛甚至没有向那个人瞥上一眼,就一个人沉闷地坐着,近乎昏昏欲睡地坐着。只间或的呷一口酒,挟一筷菜,证明他还没有坐着睡过去。
他不急,根本不急,很冷静,甚至有点高兴。直觉告诉他,一个机遇已摆在了面前,一个绝不逊于他当年毅然做出破家扶助子楚,以求取千万倍利的机遇。
较量较量?可以!看谁先沉不住气。这不但是一种精神震慑,还是一个疑阵,一个双方互较耐心,互相摸底的考验。反正这几年已憋屈得太久了,他也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雄姿英发、纵横捭阖、锐气蓬勃的吕不韦了。十年前扶立子楚归国立储,那时正是应侯范睢执政。范睢为人冷狠,打击政敌向来不留任何余地,连战神白起都为其谗杀。志比天高的他心惊胆战之余,终于知道了政坛不是生意场,潜流暗礁无数,一次栽倒就恐永无爬起翻本的可能了。于是深自收敛锋芒,安定下来,一面奔走趋奉范睢,一面暗自拉拢发展自己的势力,全心应付有生以来前景最辉煌、也最复杂艰苦的一场搏杀。
几年后,一介燕国布衣寒儒蔡泽借秦军惨败邯郸城下,范睢的铁杆心腹郑安平降魏;另一亲信河东守王稽交通魏国,私受金钱,泄露伐魏的绝密军机,引发秦国军方对范睢不满总爆发之机,往说范睢,雄辩滔滔,竟令范睢急流勇退以自全。而蔡泽,则一跃而登上秦国相位。政局的诡异动荡不可测,令他深自戒惕,也更增了坚忍、冷酷之心。外表上,他松弛放纵,看似在朝堂上随波逐流,内里却屏绝声色,刻意吃苦,拉拢一切可资利用的势力,建立自己的班底,同时不动声色地树立权威,铲除一块块拦路石;;;;;;
十年心血!十年辛苦呵!难!实在是难啊!外人只见到他吕某人的风光,又有谁体味得到其中无数不见血的刀光剑影,无数的艰险莫测。
眼看着声威逐日飙升,骎骎然已凌驾于阳泉君、蔡泽诸人之上。上天眷顾,收了老迈的昭襄王,子楚升了一位,他吕某人水涨船高,声势再度暴涨,龙归大海有日矣。
不料近半年来,形势骤然大坏。先是求娶才艳之名冠绝天下的寡妇清遭到婉拒,不过这也在料中,他并不很在意,反正日后有的是时间下水磨工夫,对这个才貌双全,背后拥有巴蜀地方势力、丹砂之穴的美女,他是志在必得的。可是接踵而至的一连串打击却令他焦头烂额,几乎应对无措——
天妒红颜,邯郸传来了赵姬遇刺,殒命质子府的噩耗,已着手布置援引畜牧豪富乌家入秦,同时劫归赵姬、赢政母子的他一下失去了手中的一张王牌;
乌家不知何故突然也冷了下来,只是淡淡敷衍着肖月潭。他原拟暗暗向乌家的死敌郭家透露出乌家先祖的秦人血统及与他自己的瓜葛,逼乌家下决断救赢政入秦。若不成也可让赵国内讧,自弱元气,使得肖月潭有机会乘乱劫回赢政,但咸阳突然出现的两个人逼得他不得不暂时搁置此事;
毛遂,这个连信陵君都无法罗致的雄辩之才,居然投入那不成才的阳泉君门下,就他组织门客编纂的,尚未成书,而许多篇章已流传开去的《吕氏春秋》中拟出的治国理念、政策大肆攻击。几个月来,咸阳城中,酒肆、青楼、馆驿,几乎象齐国稷下学宫般,讲论争执不休。毛遂所恃乃商鞅所定之法,声雄气壮,他的门客声势愈来愈弱,愈来愈无力,“法天地”、“仁德治国、正名审份”的理念被驳得体无完肤。谁都知道,这不是齐人那样的空谈,而是借治国理念的幌子确立双方权位的生死之搏。在这场不见血的搏杀中,他蓬勃的势头被狠狠地遏制住了;
王翦,一个他从没听说过名字的年轻人,突兀崭露头角,声名鹊起,成了最重论资排辈的军方炙手可热的新秀。在李牧的代郡大捷后,寇犯秦境的匈奴人亦仓皇北退。王翦抓住时机,率所部数千众北越长城追截,十三日间七战七捷,斩首二万余级,虏获无数。他还来不及下手,由北疆调回咸阳的王翦就在王龁、王陵的援引下,被纳入阳泉君一系的势力中。在军方排挤下,华阴惨败于信陵君手中的蒙骜更是举步维艰,基本上已是投闲置散了;
在阳泉君、军方的联手夹击下,蔡泽,这个本已附在他旗下,追随他共同对付阳泉君的两面三刀的小人,再次发挥了他最擅长的把握时机的本领,翻脸反戈一击,自行拉出了一票人马;;;;;;
连续的惨败象一片越来越阴沉的乌云重重地压在他的心上。他的地盘越来越小,简直是树倒猢狲散,许多以前趋附于他的人纷纷转投门庭,十年辛苦打下的江山,几乎在几个月间崩溃糜烂至不可收拾;;;;;;这几个月来,他老了二十岁!不过,他的盛气早在十年的政坛磨砺摧折中泄尽,更养就了他坚韧停蓄的胸次涵养。面对繁乱不堪的局面,他依然深自忍耐,宏忍地静蓄实力,冷静地等待对手犯错,等待阳泉君和蔡泽斗垮了他之后的冲突,以图东山再起的一日。
现在,转机似乎到了;;;;;;
吕不韦暗自狞笑了一下。他有些遗憾,这个时候冷笑是不合宜的,不然,冷笑会很有震慑力,即便那个昭忌是信陵君的得力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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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角逐(中)
沉闷的枯坐中,厅堂一点一点渐渐地沦入了暗黑里。
吕不韦很响地咳了一声,“啪”、“啪”,击了两记掌。一会儿,几个美婢轻悄地进入厅里,捷巧得象几只小猫,撤下了残席,奉上香茗,掌上灯烛,又阒无声息地躬身退下。
昏黄的光线幽幽漫漫地浸润了整个空间。吕不韦看似已经很迟滞的目光穿过那几个忙碌着的苗条身影,轻快地瞥了昭忌一眼,一线冷厉的寒芒闪过,暗自狞狠地咬了咬牙,心头掠过了一阵沮丧。
那个老家伙,昭忌,瘦骨伶仃的身架稳稳坐着,纹丝不动,一张风干橘皮似的老脸一副晦气样,整个人毫无生气,静穆得就象厅堂里的一件什物。而那对眼睛,吕不韦最为厌恶的就是老家伙的那对死鱼眼,死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