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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歇鼻腔里应了一声,慢慢折入一边的厢房,挥退两名近卫,四平八稳地坐下,抬手止住朱英的礼拜,声音里含了一丝笑意,“朱英,你必定为了今夜这看似不成体统的密议而有所进谏,对吗?”
看着泰然自若的黄歇专注于自己的目光,朱英神色一凛,忽然发现眼前的情势似乎正是黄歇有意养就的。“君上!”他轻轻唤了一声,一时却不知如何开口。
厅堂里高高低低的嘈杂叫嚷声时断时续地又飞了进来,黄歇状似疲倦地眯起了眼睛,脸上的神情很是奇怪,既似鼓励,又似厌烦,慨叹道:“这帮孽子!不用理他们;;;;;;朱英,你是我股肱得用之人,有话只管直言。”当然,深埋于心底的话他自不会说出来——诸子门下各立派系,几至水火不相容,如此方能用得得心应手,日后也才好择贤而立。
压下在心头一掠而过的忧虑不安,朱英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君上,恕英直言。君上即今于楚地位已固,虽王室诸公子不如也。位高权重,渐成太阿倒持之势,物议腾沸。大王纵信任重用君上,亦恐萌疑忌之心。屈、昭、景、项、斗诸家,为楚之名门望族,素把持朝政大权。君上起自于下,骤膺重任,更兼;;;;;;门下恃势而骄,凌侮臣僚,其既得之权势屡遭侵夺,得无怨怼嫉恨之心?此非寻常睚眦之怨可比。近君上联姻景氏、屈氏,延揽斗苏,复张羽翼,大王反特加恩宠,断非佳兆!君上,据英拙见,朝中,正形成一股针对君上的逆流,稍有不慎,便是杀身赤族之大祸。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举事势在必行。然,此何等机密要害之事,屈家、景家,其心叵测,安可寄以腹心。愿君上熟思之。”许多话他不敢说得太过直白,只能隐讳曲折地点到为止。
黄歇深陷的细目中烁烁精芒亮灼灼的,盯住了朱英,一脸严峻,冷冷地一笑,压低了的声音里透着决绝酷厉的意味,“就是要让他们参与!屈家、景家自行送上门来,本君焉能容得他们再脚踏两只船地观风色,敲山震虎,就是要借此机会逼他们表态。能用则用,若他们识时务,少不了日后的富贵荣华,否则,哼哼;;;;;;先生放心,寿春城门和王宫附近我已然令人暗中封锁,风声绝无外露之虞。”他冷冰冰的神色极是危险。
朱英心里一震,一时难以启齿,微一迟疑,匆匆瞥了黄歇一眼,小心地斟酌着用词,恭敬地俯首道:“君上素来长于知彼,李园其人,绝不能不防。”
黄歇惊异地扬起眉梢,指点着朱英,掀髯大笑道:“朱英啊朱英,你可真是小心谨慎得过甚了。李园细弱之人,平素事我恭谨忠诚,唯唯诺诺,虽说圆柔了些,却毫无二心;;;;;;适才你可曾见到他那副模样?哈哈哈,这不过是一个毫无主心骨的谗佞小人罢了,安敢有异志,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朱英真的急了,不顾一切地跪倒道:“君上万不可为李园假象所惑。此人在君上面前,献媚进美,日进谀言甘辞,宛然柔顺无耻之徒。但私下结纳君上门客,宫中所获财帛毫无吝惜,出手大方豪阔,隐有收买人心之态,虽然谦恭安静,但极得上下人等喜欢。尤为可虑者,此人交结市井豪侠,阴蓄死士,其志恐不在小。君上今夜召集密议,众人皆心中有数,李园的反应未免太过,实是欲盖弥彰!其人处处以弱示人,居心之叵测,可见一斑。”
咬了咬牙,朱英重重叩了个头,道:“君上,李氏有娠,一旦诞下男儿,即为储君,李园便是国舅之身,贵幸不可言,甚或可与君上相并。追随君上,左右不过是一奴媚之人。李园非愚,君上认为他会何去何从。且;;;;;;李园经由君上进美大王,同盗相妒,势所必至。君上暗封锁进宫途径,而李园以其妹故,宫中声息,朝夕相通。君上!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大事,往往会毁于不经意之小节,君上不可不慎啊!”
黄歇脸上浮上一层淡淡红晕,双眉一立,又舒展下来,眯了眼睛,目光流转不定。良久,倨傲地豁然大笑,扶起朱英,拍拍他的肩膀,不屑一顾地道:“朱英,本君深知你的忠心。但若说景家、屈家尚有异志,本君还信。李园卑贱竖子,本君除去他就象掸去袍袖上的一点灰,凭他也敢算计本君?足下太过虑了!目下我们的心腹劲敌是手绾重兵的项家父子,区区李园,不值一提!”
“君上!”朱英叫了一声,还想做最后的努力,“某,愿领郎中令,领袖诸郎,为君上举事去后顾之忧。”
黄歇皱着眉头笑起来,摇头道:“嗨!先生怎还是如此多虑,本君依仗先生之处甚多,先生安可离去。”摆了摆手,慢吞吞地踱了出去。
朱英怔怔呆立着,跌足叹道:“李园势将为大患,吾等亡无日矣!”
万籁俱寂,夜已深沉。春申君府邸的后园忽然又热闹起来,三五成群的人低声议论着、谈笑争辩着从小楼走了出来。不少人脚下生风,神色极是兴奋。
朱英的眼里满是痛苦懊丧,一步懒似一步。春申君的连番布置,心神不宁的他完全没有听进去。“或许,该去追慕鸱夷子皮之风了。”冷冷瞟了欢声不断的众人一眼,耸耸肩,他解嘲地苦笑着对自己道。
“朱先生!”一个精壮的人影站在了他面前,微笑着,目光安祥。
朱英轻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道:“斗苏,有事吗?”
斗苏随手解下腰间一个皮囊,似笑非笑地看着朱英,仿若不经意地道:“朱先生,人离乡贱,物离乡贵。先生可有意尝尝邯郸薛公的佳酿?”
朱英一下噤住了,倒退一步,“你;;;;;;”
“先生,公子深慕先生大才,斗苏不才,愿再为公子敦请先生!”斗苏恭谨地深施一礼道。
黄烈无精打采地和陈仪几人走了过来,闻言皱了皱鼻子,一脸阴沉地盯着斗苏,阴阳怪气地道:“老七的手未免太长了些吧!朱先生的教诲,他狂妄自傲的一勇之夫听得懂吗?”
朱英心潮激荡,听若未闻,蹙了蹙眉,眼珠一转,话中有话地道:“你家公子遣你此来何为?”
斗苏丝毫没有误会他的话中之意,笑笑低声道:“不敢有瞒先生,唯争天时耳!”
第二百三十五章 刺探
连日的滂沱大雨倾盆如注,激腾起白茫茫一片风雨的帷幕,紧裹着大地。宽阔的官道被湮得透湿,满地漾成混沌的黄泥汤,雨水倾泻而下,砸出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水泡。一地是摧折的树干残枝,黄水冲刷出深深浅浅几条沟壑,一股股浊流“哗哗”翻腾打着旋向低洼处蜿蜒淌去,集成一滩滩污秽的泥潭。
马车在这种稠粥一样的泥泞路上根本行动不得,行不出百步,车轴一歪,便陷入泥坑里动弹不了。任两匹拉车的健马喷鼻刨蹄,踏得泥浆四溅乱喷,套绳拉绷得笔直,车轮兀自深陷于泥淖挣扎不出。
心急如焚的杨枫无奈之下弃车改骑,回船向白圭要了两匹马。白圭却是个心思灵动细密之人,又有着大商贾的果决老辣,当即安排了两名惯常走动赵国一线打理生意的管事,备了两个鼓囊囊的大马包引路随侍。
肆虐的风雨遮天盖地,打得人睁不开眼,官道坑坑洼洼,积水几达半尺,马蹄不时打滑。斗笠、蓑衣基本丧失了作用,袍服被浇得紧紧贴裹在身上。人马一身泥、一身水,艰难地跋涉在凄风苦雨中。
三天后,大雨渐小,沥沥淅淅地开始有了止歇,只是天空中的乌云依然浓浓地压得很低,仿佛稍有响动,瓢泼大雨就将再度泼溅下来。
冒雨疾赶的杨枫和蒲其在两个识途老马的引领下,终于进入了赵国都城邯郸境内。
“什么人?站住!”一声断喝,两骑马横在了他们四人身前,两杆长枪指正了浑身上下泥水淋漓,疲乏不堪的他们。
杨枫微微将顶着的斗笠托高,闪眼打量了一下周遭形势。一侧平缓的斜坡上,搭建起了十数个窝棚。粗木草草搭就的瞭望箭楼上,恍惚有着晃动的人影。立起的一杆旌旗,湿透了的旗帜裹着旗杆重重垂下,看不清旗上的大字。远远的,正慢悠悠巡游的二十余骑轻骑已有了分开的趋势。面前则是两张年轻的脸,漠然地看着他们。
一个管事看了杨枫一眼,伶俐地跳下马,摘下斗笠,走上几步,谦恭地躬身施了一礼,一脸笑容地道:“两位军爷,我们是行商的商贾,急着赶往邯郸谈笔买卖。”
杨枫三人随后也翻身下马,站在后面。
“回去!战备戒严了。”一名军士懒洋洋地道,随便地挥了挥长枪。
管事一咧嘴,赶上两步,更加谦和地笑道:“军爷,军爷!未曾听说近日有战事啊!能否稍作通融,我们真的有急事要赶往邯郸。”
“滚!”另一个军士淋在雨里似乎火气很大,听得对方不过是几个商贾,毫不客气地喝骂道,“再敢罗嗦,把你们当坐探扔进大牢。”
“什么事?吵嚷些什么?”一骑马泼喇喇驰了过来。到了近前,骑者一勒缰,马匹前蹄扬起,重重踏下,溅了那管事一身泥浆。骑者马鞭一扬,横眉立目地冷喝道。
两名军士坐正身躯,行了个军礼,禀道:“苏将军,这几人不知好歹,罗罗嗦嗦只要往邯郸,如今军情紧急,干脆将他们押了起来再做理论。”
“将爷神目如炬,明察秋毫啊,我等可都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绝不是什么坐探。连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知晓,哪会来刺探军机。”管事叫起了撞天屈,驱前两步,袖中滑出了一铤黄金,悄悄塞进了那苏裨将的靴筒里。
“呵;;;;;;”金子柔和的光芒入目,苏裨将拉长了的脸立刻团圆了。眯着眼睛挥挥马鞭,斥退两名军士,脚在马镫里点了点,感受着黄金硌脚透心的暖意,脸上笑得如三春朝晖,“哈哈,你等自不会是奸细坐探。不过,本将军劝你们一句,还是先行找个地方歇下,现在的邯郸,只怕是什么生意也谈不了。”
“将爷明鉴。我们这趟是赶着去订一份契约,总也是为了衣食奔波劳碌。不然将爷看这等鬼天气,天都漏了似的,谁人还肯顶风冒雨赶路。”管事抖了抖衣裳,垮了脸诉苦道。
苏裨将鼻子里笑了一声,笑骂道:“你们这起子生意人,最是无利不起早。没有好处,你们会上赶着攒成这副模样。”
管事赔笑了两声,凑近些道:“将爷,小人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不知赵国又和哪国开了战,怎的戒备如此森严。”
苏裨将略一迟疑,终是承黄金的情,撇了撇嘴道:“告诉你们却也没什么紧要。前几日赵穆狗贼联同乐乘造反,攻陷王城,挟持大王。幸得王后与储君吉人天相,逃出宫中,尉缭大人奉诏起兵平叛,一场血战敉平叛乱。擒获乐乘,赵穆的党羽几乎被一网打尽,偏生叫他逃了去。如今邯郸城内外戒严大索。宫中诏旨下来了,拿获赵穆者,赏千金,封邑千户,赏官加爵;;;;;;屌,也不知谁人有这等好运道,爷驻防最外围,看来是轮不上了。”神色间大是艳羡不忿。
杨枫低着头,心中一震。尉缭下手阴狠毒厉,从来不予对手留有余地,此次更是暗中算计赵穆,怎生还会让他兔脱。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赵穆一旦授首,冰山消融,些须余党再无可虑。但若真走脱了这狗贼,收拾残局,求取代郡守之位只怕还得多费一番手脚。
管事只陪着笑听苏裨将怀着嫉恨诅骂了一阵那有幸拿获赵穆的家伙,放下笑脸道:“将爷,既是叛乱已经平定,现下戒严不过为了搜拿赵穆,我们是要进城,而非出城,当是不打紧吧。”
苏裨将笑得很诡异,耸了耸肩,玩味地道:“爷是好意;;;;;;虽说戒严搜捕赵穆,但总是不禁行旅的。否则以尉大人治军之严,谁敢犯军规。前面可还有着好几道哨卡,逻骑也不少,你们又是商贾,总得;;;;;;呵呵!”
管事搓搓手,作了个揖,苦笑道:“命该如此,也不敢抱怨。只是这单买卖太过紧要了,不得不赶了去。多谢将爷指教包涵。多谢将爷指教包涵!小人不敢耽搁将爷公务,这便告辞。”
苏裨将拨转马头,马鞭虚击一记,挥了挥手,自返巡队去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毒士
四个人扳鞍上马,杨枫忽然道:“既是那位将爷这么说了,我们且先退了回去,待得这阵风波过了再进城。”
“啊!”两名管事对视一眼,又瞅瞅整张脸几乎完全遮掩在斗笠下的杨枫,恭谨地应了一声,拨马随后向来路奔回。
驰出一程,杨枫缓辔带住马,侧过头看了看他们。那两人积伶积俐,眉眼通透,齐齐跳下马背,一人从马包中检出一个小包裹,驱前两步,双手奉上,道:“杨大人,鄙家主命我二人一路随侍大人回邯郸,现邯郸就在眼前,我等也要回去复命了。这是鄙家主一点心意,区区微物,不成敬奉,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杨枫也不推辞,接过搁置在鞍后,笑笑道:“两位且回复白老板,就说杨枫在邯郸敬候大驾,请白老板不要忘了十日之约;;;;;;否则,可只有后悔的份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