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低着头默默跟在后面的杨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涌上了一股热浪,郭开死了,赵姬也死了,在自己的努力下,邯郸的乱局终于形成了。现在需要的就是这样混沌不清的乱局,只有乱,才能在邯郸,在赵国这摊死水中激起微澜,甚至掀起巨浪,冲刷汰除掉渣滓,迢遥中兴之路的希望之舟也才能涨满风帆。
卒长向说得眉飞色舞、口水都要淌出来的头目又探问了几句,拱手作别,一行人牵着马入了城。
回到住处,杨枫掀起头盔,微笑着踱向正在庭院里饮酒闲聊的凌真、马骋。两个人一愕,急忙跳起身见礼,凌真带笑问道:“师帅,成功得手了?”杨枫微微一笑,提起酒瓮,倒了碗酒,慢慢喝下。
凌真踏前一步,低声道:“师帅,今天城中盘查极严,我已令斥侯们把身上所藏的暗器都卸了,以防出什么乱子。”
杨枫点了点头,问道:“赵穆、乐乘有什么行动?”
凌真略一迟疑道:“城里的搜查严了许多,城门口也加了岗哨盘查。自早朝后,赵穆就到了城守府,到现在还没有新的动静。”
杨枫皱了皱眉,道:“多加注意赵穆那方面的举动。凌真,现在留在城里的斥侯不多,你多上点心。还有,马上把散出去的卫队全部召回来,静观其变,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去淌这趟浑水了。”
凌真领命退下。
杨枫眼里孕着笑意看向马骋,“干得漂亮!”拍了拍他的肩膀,“来,进屋去。”
进了屋,杨枫掩上门,从怀里取出一卷布帛,郑重地在案几上摊开,向马骋招了招手,眼睛定定凝视着帛图,轻轻地道:“马骋,你来看,这是一幅适于步兵作战的‘鸳鸯阵图’。”
马骋怔怔看了半晌,惑然道:“师帅,这是;;;;;;”
杨枫目中闪着亮彩,道:“这是一种多样武器协同作战的作战小队列,每十二人为一队。当先一人持大型方形盾牌位于队前,卫护全队;左右各一名身手矫捷者持小型圆藤牌,翼护左右,并执连弩,以作远程攻击;大盾后两名身强力壮者,持‘狼筅’,即不去枝桠的大毛竹,接战时,将冲击之敌扫倒;他们身后隐一人,持长两丈余之竹竿标,以带韧性竹竿前置铁枪尖而成,补‘狼筅’不足;其后两边各两名长枪手,刺杀倒地之敌;队列最后两人,配备长刀,连弩,掩护后方。此阵合十二人之力而成一攻守俱备、变化自如的队形,能最大限度发挥出全队的战斗力。你拿回去试着操演看看是否还有什么不足,能否在实战中使用。如果行之有效,我们还可以考虑加以扩展规模,形成车、骑、步多兵种配合协同作战的庞大军阵。”
这是脱胎于明朝名将戚继光著名“鸳鸯阵”的一种战术。杨枫根据实际情况和目前所拥有的武器装备加以适当改造,使之能更适应战国时代的战争。如果“鸳鸯阵”能够操演成功,那就意味着他以经过苦训的职业化的精兵劲旅取代战时大规模征召丁壮组成庞大军队的战略构想完全可以在实战中获得成功。
听了杨枫对“鸳鸯阵”的讲解,马骋久久没有说话,翻来覆去地看着帛图,在脑海中勾勒想像着,眼里也渐渐闪现亮彩,全身的血液似乎在急速流动着。一阵热气又钻入他耳中,“要是对阵骑兵,就将四名长枪手换两名钩镰枪手,绝对会成为骑兵的噩梦。”
“钩镰枪?”
杨枫用手指蘸了些茶水,在案上勾画出一柄钩镰枪的图形,比划着说明钩镰枪对骑兵部队可怕的杀伤力。马骋只听得悚然色动,兴奋莫名地道:“有了这东西,匈奴再敢南侵,一战就能予他们的铁骑摧毁性的打击。”
杨枫的心头浮上了一层隐忧,缓缓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支强大精锐的军队离不开精良的武器装备。马骋,你加紧招募一批有经验信得过的工匠,成立一个匠作营。”
马骋有些不解道:“郭家的兵器锻造是一流的,在代郡的时候,李牧将军也是要郭家派工匠到军中开设工场,师帅为何不将此事托与郭家,或向郭家借要些能工巧匠?”
“郭家?”杨枫的眼中蒙上了阴影,声音很干,很涩。
第四十七章心路
沉默。
“郭家,有他的家族利益之所在。”杨枫终于开口了,声音里有着太多的无奈和深深的忧郁,“将军械锻造完全寄托于郭家,就等于让郭家扼住了我们的咽喉。成立自己的匠作营很难,但这一步终究是要迈出去的。”
又是一阵沉默。
同样背负着一个庞大的家族,郭纵和乌家的实际当家人乌应元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人。打个比方,如果爽直果决的乌应元是头猛虎,那么阴沉难测的郭纵就象条毒蛇,单就人格魅力而言,郭纵较乌应元差得太远了。和郭纵交往,总有一种隔阂的距离感,他那深沉的城府令人难于捉摸、敬而远之。郭秀儿是个很可爱,也很值得爱的女孩子,但她那只以自我为中心的老爹,说实话,杨枫一点好感也欠奉。
作为一个来自后世的文史专业高才生,杨枫读书颇为杂广,确实掌握着一些“后世”的“新式”武器。诸如以前曾教与斥侯们,用牛革为矢服,卧时以为枕,因其中虚,数里内人马声息皆可闻得。现在又绘出了钩镰枪、藤牌、狼筅、竹竿标等武器的图样交给马骋,这些武器相对于战国时代而言,威力巨大,但制作工艺并不复杂,甚至可以称得上很简单,象戚继光创制的狼筅,农民起义军所用的竹竿标,几乎就地取材便能轻易完成。
还有另外一些武器,如沈括《梦溪笔谈》中称羡“最为利器”的“神臂弓”,书上只有寥寥几笔记载,“似弓而施斡镫,以镫距地而张之,射三百步,能洞重札”。凭他的那点可怜的物理机械知识当然无法绘出图样交与工匠打造,然而这么两行字落在内行的高手眼里,或许就可触发灵机,从而成功研发出一种杀伤力巨大的新型超前利器。
郭家世代冶铁锻铸兵器,应该有许多的高手匠人,把新兵器的铸炼交托与郭家,在大多数人眼中是最适宜的,可杨枫绝不敢作此想。他敢和乌应元无话不谈,把一切交与乌应元,面对奸猾善变的郭纵,却只能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纵是乌家联郭成功,只要郭纵还有任何一条退路,他都不会掉以轻心。
杨枫默默思忖着,马骋也只静静坐在一旁,室内一时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
“啪,啪!”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静寂,“师帅,元宗钜子来了。”
杨枫醒过神来,起身笑道:“快请!”
元宗阴沉着脸走进屋来,目注马骋,沉声道:“杨枫,我有话问你。”
觉出元宗的神色语气都不对,杨枫皱皱眉头,微笑道:“元兄,不妨事,有话请讲。”
元宗一瞬不瞬地盯着杨枫,道:“昨晚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杨枫淡淡道:“不知元兄所指何事?”
元宗眉头纠结,语声更冷,“郭开和赵姬遇刺。”
“是!”
听到杨枫毫不迟疑地回答,元宗勃然色变,踏前一步,“果然是你。郭开奸贼,你杀了他我无话可说。但赵姬呢,姑且不论此事可能成为秦国东侵借口,以致兵祸连结,生灵涂炭,就赵姬本人而言,又有何必死之罪导致你下此毒手。你能在守卫森严的质子府中轻易刺杀郭开,又有什么地方不能下手,何必要伤及无辜?”
一边的马骋听得元宗咄咄逼人地质问,早按耐不住,抢前两步,手按刀柄叫道:“元宗,行刺之事乃我所为,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你冲我来。”一股凛烈的杀气直逼过去。
元宗冷然打量着马骋,杨枫沉喝道:“马骋,退下!”
马骋气势一窒,委屈而又不服地道:“师帅,他;;;;;;”
“退下!”杨枫声色俱厉。
马骋无奈地低头告退,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元宗,悻悻地退出房去。
“伤及无辜?”杨枫直视着元宗,轻轻一叹,“元兄,我不瞒你,昨晚的乌家马队遭遇马贼劫杀之事亦是我所为,武黑、连晋以下,二百二十六条人命中又有多少是无辜者。”
元宗难于置信地瞪着杨枫,好一会才愤然道:“杨枫,你;;;;;;我看错你了。”
“你看错我了?”杨枫冷冷地带着几分凄然地一笑,声音里夹杂着不被理解的苦闷失望,“今日的杨枫和与你论道讲武的杨枫没有任何的不同。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勾心斗角,动不动挥刀杀人,双手染血。”他坐了下来,目光落在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上,声音很低很慢,“生存是一个人最基本的权力,没有人可以以任何理由剥夺别人的生命,即便是在所谓的为了天下,为了国家冠冕堂皇的大帽子下。不要说赵姬和乌家的无辜者,纵是郭开,我也无权定他的生死。他是奸臣,自有国法裁定其罪责。我不是神,也不至于狂妄到以救世主自居,有什么权力能断人生死。你指斥我满手血腥,浑身罪孽,我不否认,也无意文过饰非。但是,再让我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下令格杀。而且,这才只是一个开始。”他的声音里带上了莫名的怨愤和伤感,“人生就象风中之云,很多时候是不能自已的,甚至明知道是错的也得去做,或许,一个完整的人生就充斥了这许多的悲哀不如意。最值得尊重珍视的是人的生命,可许多人的生命就是极不公平地在种种借口下被粗暴地夺去,这是一个悖论,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死结。白起一生屠戮何下百万,是山东六国公认的杀人魔王,却在最大限度上为秦国的统一扫清了障碍,是秦军顶礼膜拜的战神。他临终时叹道‘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尽坑之,是足以死。’可我相信,再给他一个选择,他也不会停下手中的屠刀。他的立场决定了他的行为。你是讲兼爱的墨门钜子,你的手上没沾过无辜者的血,一身干净,当然可以理直气壮地指责我。但你能教我要怎样做吗?是死谏,还是待秦军压境再做徒劳地死战?大赵糜烂至此,再经不起几番风雨了,除了采用暴烈的非常手段我还能怎么办。不杀、非攻带来的最后结果只可能是屠戮,是更大规模更长时间的动荡。乱世,乱世中人命贱如草芥,‘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抱如此可怕想法的独夫狂人并不在少,更为可怕的是世人还会目之为英雄;;;;;;元兄,你始终脱不开墨门教条的羁束,你还是走吧,你不适合于这个乱世。”
杨枫抬起头看向有些目瞪口呆的元宗,宁澈的目光很平和,很恬淡。
第四十八章分道
杨枫轻轻阖上眼,一连串往事瞬间掠过心头,内心被迷茫失望笼罩着,同时有一种莫名的痛苦,感到很累很累。
元宗太过方正了,平心而论,他值得尊敬,但他的处世之道在这乱世中绝对行不通。杨枫忽然有些儿后悔,或者说是愧疚,不应该把元宗拖进这么个漩涡。在刺杀赵姬的事件中,双方的处事矛盾已明显地凸现出来,元宗难于接受他为达目的近乎不择手段的行事方式,而他面对元宗时也感到很吃力,元宗表现出的凛然正气似乎要榨出他的阴暗渺小来,原本一些作为就大违本心,元宗却令他的不安内疚更加地放大。在如今波谲云诡的形势下,由此产生的犹疑简直是致命的。双方在理想上找到了契合点,但在达到理想的过程却有着不可弥合的分歧裂隙。
既然无法引为同道,那么,不如好聚好散,就此分道扬镳,至少还能保持下单纯的友谊,庶及免得以后互相伤害,反目成仇。
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是一震,不约而同想起当日把酒言欢,知音知心,痛快淋漓的感觉。短短几日,双方竟然变得如此陌生,如此遥远;;;;;;
好一会,元宗勉强笑道:“小枫,我此来还想和你告别,过几日,我便要入楚去寻楚墨钜子符毒,以求将齐、赵、楚三墨重新归于一统。”
杨枫点了点头,眼中神色百变,缓缓道:“元兄,听得进一个忠告吗?”
元兄诚挚地道:“小枫,你的行事方法我无法苟同,但我们初识相交的那个夜晚,是我永不会忘怀的,我信任你,你有话请讲。”
杨枫黯然之色一闪而过,道:“元兄,三墨原各为其主,又因争正统相互对立敌视,统一后内部纷争断难在短期内消弥。如今天下扰攘,战乱频仍,元兄还是先以稳定内部为要,不要贸然卷入其中。”
元宗点点头,杨枫看他有些不以为然,原想再说什么,却又忍住了,笑了笑道:“元兄提到入楚,倒勾起了我前往楚国一行之心,反正我是宣称受了重伤,一两个月内也做不了什么,邯郸现在又乱得很。要不是路途迢遥,瞒不了人,我真想偷空走一趟寿春。”
“嗬?”元宗疑惑地审视着杨枫。
杨枫心里一酸,意识到双方之间已横亘了一道裂缝,自己不过下意识地随口说句话,元宗就多上心了,苦笑道:“没有什么阴谋诡计,也不会再有杀戮,我只是想着避开邯郸的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