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考虑到当时的书籍市场并未完全开发,许多人出书,都是自己出钱雕版印刷,这样一座印书坊的利润,是完全可以保证的。
按照石越的建议,桑氏印书坊制定了木活字标准尺寸,然后送到其他的雕版印书坊,向他们订货,每家各订木活字若干,桑氏印书坊则只需要请几个师傅,以备不虞。
由此,不仅制造木活字的问题迎刃而解,整个印书坊的成本也大幅下降──这种方法,很快就被印书坊行会所普遍接受。
仅仅一年之后,活字标准尺寸就不再由桑家制定,而是由行会统一制定。[·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这么说来,石越的《论语正义》,便是由木活字印刷的?」王安石望着手中印刷装帧精美无比的《论语正义》,惊讶地问道。
曾布摇摇头,笑道:「相公,据我打听石越的出身来历,竟是一个全才。但让木活字印刷得如雕版一样精美,他却还没有这个本事。」
他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掏出一本《论语正义》,笑道:「相公请看,这本才是木活字印刷的。相公手中的,是第一版,却是雕版印刷。」
王安石接过书来,比照半晌,叹道:「也相差不太远了。」感叹一阵,沉吟道:「这部《论语正义》署名,是六人合着。
「据我看来,这石越出现之前,似桑充国默默无名,唐棣、李敦敏、柴贵友、柴贵谊不过一举子,岂能有这般见识学问?必是石越一人所着无疑。」
「听说苏轼与石越相交甚厚,或者他知道端详。」
「苏轼?」王安石皱起了眉头。
他因为苏轼老爱唱反调,故意把苏轼调到开封府做推官,想用琐碎的公务困住他,不料,苏轼处理公务精干明了,反而声名更盛,惹得王安石甚是不快。
「父亲,区区一个石越,何必如此费心?依我看,也是浪得虚名之辈。」曾布不用看,也知道说话的,必是王安石的爱子王雱。
王安石勃然变色,怒道:「浪得虚名之辈?限你两天之内,读完这本《论语正义》,再说,人家也不是浪得虚名!」
王雱嘴角微翘,冷笑道:「我早已看完,『莫问湘江桥下水,此生羞作无情死』,石九变也不过尔尔。」他引的却是石越流传坊间的词句。
曾布早知王安石此子,从小聪明过人,号称「神童」,十三岁上听陕西士卒谈起洮河一带形势,便说:「此地大宋不抚而有之,若沦于敌手,则敌强不可制矣。」还未行成人礼,就写了洋洋数万言的策论──甚至王安石变法,也多是他从中策划。
这样的人,年轻气盛,又怎肯轻易服人?
「天下讲《论语》的,无人能出其右,你敢说『不过尔尔』!你二叔生平未尝赞许别人,独独夸赞这个石越,你便敢说『不过尔尔』?
「连欧阳修、司马光、孙觉、程颢、苏轼也赞不绝口,你竟敢说『不过尔尔』?」
王安石瞪着王雱,怒斥不已,「且去将《论语正义》抄三遍,看你还敢不敢胡言乱语!」
王雱从未见王安石和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立时不再说话。只是垂手静侍一旁。
一直默不作声的吕惠卿,却知道王安石这顿脾气,并非专为王雱而发。
自从推行新法以来,可以说事事难以尽如人意,朝野中反对之声浪潮汹涌。
起先反对的,还只是吕诲这样顽固不化的老头,自均输法(注九)和青苗法(注十)推行之后,温和的如苏轼、苏辙兄弟,以及原本支援新法的程颢,都开始表示反对;渐而发展到韩琦这样的三朝元老,也上书批评青苗法。
皇帝因此召王安石,质问为何原本在农村发放的青苗钱,居然连城镇居民也要强行认购。
王安石竟然强辞夺理说:「如果他们愿意借青苗钱,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一时间元老大臣纷纷支持韩琦,被称为「拗相公」的王安石则称病不出,逼迫皇帝做出选择。
皇帝让司马光写诏书催王安石复职,与王安石交好数十年的司马光,在诏书中皮里阳秋,指责王安石惹得「士夫沸腾,黎民骚动」,结果王安石更是怒上加怒,抗章自辩。
皇帝不得已亲自写手诏解释──这还是吕惠卿亲自来宣读的诏书。
这么几经波折,王安石才重新上朝视事。
身为王安石最亲信的人之一,吕惠卿自然知道,司马光的不合作,对王安石打击有多大──皇帝想重用司马光为枢密副使,九次下诏,司马光九次辞还,一心一意要求皇帝罢制置三司条例司(注十一)、青苗法、助役法(注十二)。
王安石与他书信辩论数次,意见却终不能合。
于是,王安石执政仅一年左右,不仅没有得到一个有名望的大臣的支持,反而招来了诸君子的一致反对。
只有吕惠卿才知道,王安石有多么渴望得到别人的支持!
皇帝在崇政殿表露出来的关切,再一次浮上了吕惠卿的脑海。
「王安石也想招揽这些年轻人,特别是那个石越!」
一个念头飞快的闪过脑中,吕惠卿轻轻咳了一声,笑道:「相公,自从《论语正义》问世以来,不过月余的时间,京师中举子争购,士林交口称赞,一时竟然洛阳纸贵。
「便是皇上,也甚是赞许,学生忝为崇政殿说书(注十三),便有数次,听皇上亲口问起《论语正义》的事情。以学生的浅见,有这样的人才,如果能够支持新法,岂非相公一大臂助?」
吕惠卿话音刚落,便听到王雱冷冷地哼了一声。他知道,王雱一向不喜欢自己,也不介意,只微笑着注意王安石的反应。
王安石瞪了王雱一眼,沉吟道:「吉甫说得有理。我想先奏明皇上,由朝廷下令推行标点符号,至少可以使公文更加清晰明了。哪位替我走一趟,去看看这个石子明?」一面说,一面将目光投向王雱,王雱却赌气似地将头撇向一边。
曾布连忙站出来,笑道:「我很想认识一下这位石九变,便由我去一趟吧。」
王安石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知子莫若父:王雱聪明绝代,便嫌心胸太小了些。
他一面朝曾布勉强挤出个笑脸,道:「如此有劳子布。《论语正义》一书,依我看来,虽然言必称三代古圣,却是托先王之名行立法之实。这样的人才,应当好好争取。」
注八:出自《中庸》第十章《子路问强》。《射雕英雄传》引文有误,黄药师不学无术之故。
注九:均输法,北宋初年,在东南江、浙、荆、淮六路置发运使,总管采购物资运往开封事宜。王安石变法,责成发运,使必须周知六路物价与汴京需要,按「徙贵就贱,用近易远」的原则,采购物资,节省价款和转运劳费。因用人不当,执行时颇有弊端,甚受朝野攻击。
注十:青苗法,亦称常平给敛法、常平敛散法。宋朝初期,在各地设有常平、惠民等仓库,调剂人民粮食歉收时的食粮不足。
一0六八年,各地仓库积存钱榖一千五百余万贯石。王安石执政后,于熙宁二年(一0六九年)实行青苗法,规定凡州县各等民户,在每年夏、秋两收前,可到当地官府,从常平仓中借贷现钱或粮谷,以补助耕作。
借户贫富搭配,十人为保,互相检查。贷款数额依各户资产分五等,一等户每次可借十五贯,末等户一贯。当年借款随春、秋两税归还,每期取息二分,实际有重达三、四分的。
初期在河北、京东、淮南三路实行,后其他诸路也推行开来。其弊病非止一端,小说后有详叙。
注十一:制置三司条例司,王安石用来架空中书门下的一个机构。当时王安石还只是参知政事和副宰相,在中书不能作主,遂创此机构,由枢密院与中书各派一人,负责新法事务。
注十二:助役法,王安石新法「募役法」之组成部分,吕惠卿所倡导。要求原来享有免役特权的品官之家,以及女户、僧道户、未成丁户等贫困免役之家,也要依照户等交纳役钱,称为「助役钱」。此法不仅触犯了特权阶层的利益,也给贫穷人家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注十三:崇政殿说书,给皇帝讲课的官员。
第六章 云中鹤
自从《论语正义》刊行之后,第一版三千册很快被一抢而空。
除了桑氏印书馆全力复印,应付从京师到各地源源不断的订货,各个印书馆也毫不客气地印起了「盗版」。一夜之间,石越六人的名声,传遍了大河南北。
但是,石越反而越发地深居简出起来。但凡慕名来访的人,大抵都由桑充国、唐康等人去接待。他自己则全心全意构思另一部更加惊世骇俗的著作。
《论语正义》的成功,给了他极大的鼓舞。改变一个世界的关键,在于改变其思想;改变其思想的关键,在于占据道德制高点。
《论语正义》如此顺利取得成功,已经悄悄地将石越推到了一个道德高度之上。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没有人的时候,石越喜欢静悄悄地一个人坐桑府后花园的水池边,望着水面漂浮不定的浮萍。
他觉得自己很像它们,没有根的稳固,却也无惧于任何风雨的吹打。每当石越泛起「思乡」之情时,他便会来看浮萍。
他用一根竹竿轻轻地挑拨它们,把它们打向远方,这个时候,一身绿衣的梓儿便会托着香腮,静静地坐在旁边观察他。
有时候,她也会问上一句:「石大哥,你为什么喜欢它们?」
「嗯?」
「我是说,浮萍。」
石越便会微微叹气,自嘲似地笑道:「因为它们没有野心,不会做自不量力的事情。它们听天由命,安乐于天地之间……」
梓儿的眼中充满了迷惘,「可是我听我哥哥说,男子汉是应当在天地间做一番大事业的。」
「是啊……」石越的回答,总是不那么确定。
朝局依然在石越的掌握中,历史依然按照它原本的轨迹前进。王安石复出视事之后,立即劝皇帝中止了对司马光的任命,九次辞还的诏书,终于没有再一次发下去。
王安石对皇帝说:「司马光一向反对新法,让他做枢密副使,是为朝中反对新法者立旗帜,使他们全都聚于此旗之下。」
他似乎没有想过,司马光这面旗帜,是为什么而存在的。
新党与旧党的矛盾越发的激化,张方平出外,韩琦削职、范镇罢官、司马光请辞……石越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与我的记忆完全相符。」
但历史也一定出现了小小的偏差。《论语正义》的发行;在石越的点拨下,唐康等人顺利通过了省试;唐甘南带着大批工具远赴杭州,创办真正意义上的棉纺工业……
「子明。」桑充国匆匆的脚步,打乱了石越的思绪。
石越站起身来,将竹竿丢到一边,笑道:「长卿,有事吗?」
「有个大人物要见你。」桑充国嘻笑道。
「哦?」石越淡淡地应了一声。
桑充国重重拍了一下石越的肩膀,笑道:「你不想知道是谁吗?大前天是苏辙,前天是王相公的弟弟王安礼,昨天居然是侍御史陈襄,今天,猜猜看是谁?」
「啊?我们家以前来个知县,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呀……」梓儿在旁边讶声道。
石越被梓儿天真的惊叹逗得一笑,在身上胡乱擦了一下手,无可奈何地说道:「凭他是谁,总是不能不见,是吧?」
桑充国笑道:「只怕确是如此,看曾布的神态,竟是非见你不可。」
「啊?」石越霍地盯着桑充国,问道:「你是说曾布曾子布?」
桑充国倒被石越的神态唬了一跳,「正是曾布。」
「王安石最坚定的追随者、新党的核心成员……」石越的心中闪过几个名词,「我去见见他。」
历史上的王安石变法,最终以失败告终,这是它历史的宿命。但是,我来了,历史就还有机会。
石越不会错过任何一次亲身了解王安石的机会。从曾布身上,可以折射出一个王安石;正如从王安礼身上,也可以折射出一个王安石。
「《论语正义》在下已经拜读,十分钦佩。请恕在下冒昧,不知足下以为如今国事如何?」
桑府后花园水榭之上,石越和略显瘦小的曾布把酒论政,桑充国等人则在一旁作陪。酒过三巡之后,曾布开始投石问路。
「诚如王相公《本朝百年无事札子》所说,现今大宋,隐患重重,若励精图治,则是贤臣良佐大有为之日,非守成之时也。」石越不假思索地回道,措辞却十分谨慎。
「那么,以石公子之见,若要励精图治,当以何事为急务?」
石越微微一笑,此时他已知曾布来意,当下朗声答道:「在下浅见,以为本朝之弊有三:冗兵、冗官、吏治。自当以此三者为急。」说完,凝眸注视曾布的反应。
曾布果然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公子的话虽然有理,却还没有找到真正的关键所在,若依下官之见,则其关键只在理财。」──这分明便是王安石的论调,「国家不可以无兵无官,若有善于理财之人,那么充足的财政收入,足以解决这些问题。」
石越不过是抱着试探的目的,自然不去与他争论。不置可否地一笑,反问道:「曾大人,难道吏治的问题,也可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