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蔡确心里一面冷笑,一面暗暗把这件事记下,留着以后对付吕惠卿时翻老帐,好说他希合上意,左右摇摆,现在却也并不说话,到了这个时候,他就要等着听王安石说什么再判断自己怎么做了。
只有韩绛悄悄打量吕惠卿几眼,暗赞一声「精明」,他用眼角偷觑皇帝,果然赵顼在轻轻点头,显然心里赞赏吕惠卿果然不愧「贤人」之称。攻击石越,自是为了赵家的江山;而赞成早做准备,同样也是从公义的角度来考量……
明知皇上取向的韩绛,正在考虑是立即附议,还是等王安石表态之后再说话。却听到一直沉默不语的三司使曾布酸溜溜地说道:「陛下,如果不征收免役宽剩钱,国库要少一大笔收入。西北军费日耗千万,若不从内库借点钱,入不敷出,只怕难免。」他公开叫苦,完了还不忘揶揄一下吕惠卿,「吕大人同知司农寺,居然一力赞成,看来司农寺以后不必向内库借钱了。」吕惠卿暗骂曾布,却做出充耳不闻之状。
石越心里暗暗叫苦,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曾布这时候在皇帝面前叫苦,必然再次打击自己提前救灾的主张。引出来的连锁反应,现在已经难以预料了。
他自然知道曾布这个三司使,本来就做得相当的拮据,因为朝廷本来收不抵支,加上宋代财政,有一个非常奇特的事情:皇帝另有一个内库,和三司使、司农寺同管天下财政收入。
虽然宋代的皇帝并不乱用钱,这个金库的钱主要是用来做军费,而且国库用度不足时,可以向皇帝「借钱」,但是在帐目上,号称「计相」的最高财政官曾布,却是不知道国家到底有多少钱的。
因此他计算起朝廷的收入之时,未免更加地显得少了。
有点心痛银子的曾布,一方面顾及到皇上的态度和石越的私交,不愿意鲜明地反对,一方面却不能不表明态度。但这件事情客观上,对石越已是非常不利。
王安石暗暗点了头,心里十分赞许曾布说了很实在的问题。
但同时不免也有点伤脑筋:理财、理财,帮朝廷理好财,是他一生最大的政治抱负。用一个子虚乌有的东西,打乱既有的税收政策,直接影响朝廷大笔的财政收入,对于王安石来说,的确难以接受。
但是皇上的态度,几乎是很鲜明了,这也是不能不考虑的。
沉默良久之后,王安石终于开口说话。
「陛下,臣以为此事影响太大。要么相信石越,暗中准备救灾,要么就不要相信,不要打乱变法的进程。拿定一个主意,方好办事。臣是不信怪力乱神之语的,太祖、太宗皇帝,没有托梦给一个臣子的道理。」王安石话音刚落,蔡确立即说道:「陛下,臣也以为此事亦有欠周详。若依陛下所言行事,那么无疑是说石越说的,都是真的。万一不中,史官之笔、后世之讥,不可不惧!」
孙固也断然说道:「若真如此,臣不敢草诏!」
石越眼见又是一片反对之声,终于按捺不住,对着蔡确愤然说道:「中丞奈何只惧后世之讥,而不顾百姓生死?」
蔡确冷笑道:「我非是不顾百姓生死,只是不愿因为妖言而动扰朝政。」
「万一明年真有旱灾,不知道对那遭灾的百姓,中丞心里会不会有愧!」石越又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王安石,他知道无论多少人反对或支持,关键还在王安石,只要拗相公点点头,万事自然通行无阻。「相公,国家之财,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岂能不顾百姓之生死,只管做守财奴?」言辞已是十分急切。
王安石淡淡地看了石越一眼,对皇上说道:「臣岂是守财奴,臣只是幼守圣人之训,不敢语及怪力乱神。若能确知明年有旱,便是暂停新法,也在所不惜。」
孙固不待石越相问,也朗声说道:「守道而死,好过无道而活!」
石越冷笑一声:「好个守道而死!可惜若真的要死,死的也是无辜的百姓!」他说话也越来越不加辞色,惹得孙固脖子都红了。
冯京眼见事情刚有挽回的余地,不料曾布一开口,事情又是急转直下,心里也不知做何想法。
「现在要断定真假,实在不可能。臣以为陛下所言外示以宽,内为之备,最是英明。这种种措施,假各种名义颁布便可。财政之拮据,朝廷节省用度,未必不能支持。」冯京小心地说道。
「执政此言,是没有是非曲直的说法。臣以为石越上此言语,不能不处分。'奇‘书‘网‘整。理提。供'而这虚无缥缈之事,也不必去信。检视仓储,以备非常,是有司之责,亦不必特意申明。实则臣以为,石越所料如果真的中了,本朝祸乱,才只是开始!」孙固冷冷地反驳。
这句箴言背面的含意,让石越都打了个冷颤。
集英殿外,细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的雨声传入殿中,所谓「大旱」的说法,越发显得遥不可及。
赵顼用目光巡视自王安石以下诸臣,眼见本朝最高权力中心的臣子们,大部分都是反对着石越的主张,仅有的几个支持者,也是信心不足之样。
那真的不过是石越的噩梦吗?
赵顼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已经习惯「石越总是对的」的思想,这时候让他做出一个和石越的主张完全相反的决策,竟不由得要犹豫不已。
然而此时集英殿内,无声地回响着孙固那固执的声音:「臣不敢草诏……」
学士府。
早上的蒙蒙细雨到了下午,一直不肯下大。天气显得非常的阴霾,学士府中,气氛十分压抑。自从昨日在集英殿石越的主张受挫之后,要处分石越的谣言就悄悄传开了。
石越那片金光灿烂的仕途,阴云密集。已经有御史闻风上书,弹劾石越,这件事情,就算是石越自己也知道。但是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官不到五品,位不居机要,却是不能知道的。
《皇宋新义报》的编辑们虽然知道真相,却不敢报导;《汴京新闻》一向消息灵通,这次也只报导了石越受弹劾的事情,但是什么原因,却是既不知道也不敢说。普通的人们对这种弹劾早已习以为常,以为凭石越所受的信任,是绝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我已和冯参政说过,修文兄调任杭州仁和县知县,景初兄为福州签书判官厅公事,景中兄为潭州安化县知县。」石越的语气非常平静。
李敦敏与柴贵友、柴贵谊兄弟都有点兴奋,宋代县共分八等,一等县和二等县分布在京师周围,仁和县和安化县都是三等县,所以,在外地来说,实际上就是最好的县了,一般三等县都有四千多户户口,比起自己以前所在的县来说,不知道大多少。而柴贵友更加是升迁。
「仁和是个大县,自不必说,修文兄正好可以大展拳脚,在地方上历练经年,下次回来,就可以试馆阁了。」李敦敏点点头,道:「我更愿意做地方官,为百姓干点实事。县官虽然是小官,却是亲民官,对国家朝廷,实是很重要的。」
「这话说得对,修文有这番识度,已出于众人之上。」石越微笑着点头赞许,一边又对柴贵友说道:「福州知州和通判,都是冯参政门生。应当还好相处。景初兄去福州,留神看看青苗法和钱庄在那边的情况,若有闲暇,写封信给我。」柴贵友微笑点头答应。
「景中兄去的安化县,是刚刚置县的地方,收服蛮夷,聚集人民,开垦土地,都是要务。章惇现在经略荆湖,此人面善心狠,景中自己多加小心。也望勿以地方荒远,而不肯安心为政。」
「断不敢误了国事。弟心所想,与修文兄是一样的。」柴贵谊欠身回道。
石越一边对三人叮嘱着,一边不时眼睛向外瞟,仿佛在等什么。
司马梦求和陈良虽然一起陪客,也不时会往门外看上一眼,只有潘照临安之若素,细细地品着贡茶。
李敦敏最是细心,立时知道石越虽然看似平静,但心里依然担心。他本来想替蔡京问问前途,这时也不好开口了。
御书房中。
「韩卿以为当如何处置?」赵顼背着手,踱来踱去。外面的细雨,真是不太合时宜,颇扰人心绪。
韩绛垂手侍立一侧,见皇帝发问,连忙说道:「陛下欲保全石越之意,臣心里知道,陛下对臣子如此仁厚爱重,做臣子的哪有不感恩戴德的?」
站在韩绛下首的一个人不易觉察地冷笑了一下,此人是遥领嘉州防御使的李宪,为当朝真能带兵的太监,虽然谈不上名将之材,但比起听到西夏兵一到就进退失措的韩绛来,实不知强了多少倍。因此他心里不是很看得起韩绛这个世家子弟。
这时听到韩绛口出谀词,虽然自己也是靠拍马屁讨皇上喜欢起家,但是丝毫不会妨碍他嘲笑韩绛。
心里明明知道韩绛说的是奉承话,但是赵顼苍白的脸上,也不由泛起一丝笑容:「朕想让石越在京师附近,择一善地,出守大郡,也好时时谘议。卿意如何?」
韩绛迟疑了一下,小心说道:「陛下圣明,不过如此只恐不能让孙固辈心服。臣以为孙固必然不肯奉诏草制。」
赵顼听他说得委婉,不由问道:「卿的意思是?」
「臣有一点想法,要么陛下对石越降职、罚俸,留在京师,委一个部寺之责,也算是惩处了。
「要么就远放外郡,一来锻炼石越,看看他在州郡任上治民的能力,将来若进中书,也能让人心服;再来也是告诉群臣,已经惩处了石越;其次则看看石越的肚量,是心存怨望还是处变不惊。比起置于京师附近,要好得多。陛下英明,必有决断。」
赵顼想了想,笑道:「卿说得有理。不过石子明非百里才,既是翰林学士出外,须得稍存体面,又不使掣肘太多才好。」
「臣以为,不若权罢翰林学士……」
「也好。苏卿,由卿来草制。」赵顼对站在一边的知制诰苏颂笑道。
韩绛心里暗暗好笑,皇帝不叫孙固来,单叫苏颂,这意思简直是路人皆知。
一旁的内侍不待吩咐,立即摆好文房四宝,赵顼想了想,道:「写两道制文,第一道,授石越宝文阁直学士,晋朝奉大夫。」
苏颂应声提笔,写下:「翰林学士礼部郎中石越可宝文阁直学士制」,然后便是敕。(原文请详附录二)
然后轻轻吹干墨迹,双手呈奉皇上御览。
赵顼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以示认可。他知道苏颂在白水潭学院兼课,和石越私交良好,果然一篇制文里,找不到石越半句坏话。
韩绛却有点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陛下,怎么反倒给石越加授宝文阁直学士,他是翰林学士,正三品,宝文阁直学士是从三品。这个任命……」
赵顼看了韩绛一眼,笑了笑,没说话,又对苏颂说道:「第二篇制文,除石越两浙路转运副使兼提举常平使兼知杭州军州事,罢翰林学士。」
苏颂答应一声,铺开黄绫,提笔立就。
韩绛略带惊讶地凑过去瞧了瞧,只见上面写着:「除宝文阁直学士礼部郎中石越充两浙路转运副使兼提举常平使兼知杭州军州事并罢翰林学士制」,然后便是敕。(原文请详附录二)
韩绛这才明白皇帝的意思。
「一日之内,连降两道制文,似升似降,看来皇上为了处置公子,也是煞费苦心。」潘照临笑道。
司马梦求这时也长出了一口气,笑道:「至少圣眷未衰,不过谢表就一定要写得感恩戴德才好。」
陈良却还有点不明白,问道:「为何先加宝文阁直学士,后罢翰林学士?」
「皇上是想对大人略加薄惩,直接罢翰林学士惹人误会,引起百官弹劾大人,因此又特意加授大人宝文阁直学士。那些希合上意的御史,看了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司马梦求笑着解释。
「原来如此。」陈良算是又上了一课。
「不过这封谢表,用词一定要恭顺,万不可有半分怨望。不仅对皇上不能有,对别的大臣也不能有。」潘照临一面说一面看着司马梦求,道:「司马兄,这就由你来动笔吧。」
「这个我理会得。幸好大人不再填词写诗,否则文句一定小心。日后不在朝廷,奸人构隙的机会就更多了。
「吕惠卿、孙固在朝堂上说的话,皇上恩宠正浓之时,自然不以为意,但是若有人天天进谗言,禁不住日销月损,有朝一日,必成大患。今日既已受命出外,这等事不能不事先预防。」
说到这里,陈良也严肃起来,道:「不错,历史上多少倍受宠信的大臣,一朝出外,就渐渐疏远了。大人在朝中,政敌不少,吕惠卿、蔡确辈更是深受重视。有这二人朝夕进言,实在可怕。」
石越点点头,思忖一会,笑着望瞭望潘照临。
潘照临会意地一笑,轻轻说道:「吕惠卿、蔡确么?」
「老爷,夫人想见你。」一个叫牵儿的丫头站在门口禀道。
司马梦求和潘照临、陈良相视一笑,三人便告了退,去商量写谢表以及离京之前善后处置之事。
石越想到马上要离京,的确也应当告诉梓儿一声,立即随着牵儿走进后院,却见韩梓儿和阿旺正坐在亭子里边说着话儿。
石越接过一把伞,踏着青石路悄悄走了过去,笑道:「妹子,找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