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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多点点头,两人一起跳到车下。
前面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公路。
袁朗看着集合在眼前的队伍,突然笑了笑。
今天各位的表现让我满意,因此我决定,给每人加两分!
那些人搀着扶着,目光都已经没有了焦点,那是怎么得来的两分。
袁朗接着又笑了。这一笑,有人知道有坏事发生了。
袁朗说:为了让我更满意,我建议最后五公里大家下车,以全速冲刺回营!
报告!那是被两个人架着的拓永刚。
27发言。
这是理由吗?
不是理由,但记入总分。
看着学员们的表情,袁朗知道他已经被人恨入骨髓了:跑啊!哪来那么多废话!
他挥挥手,掉头开始以百米速度奔跑起来。拓永刚挣开扶着他的战友,发一声喊,跌跌撞撞地跟上。所有的人都奔跑了起来。
夜里,所有人都在屋里忙着明天要交的作业。这是记分的作业。最苦的是腿了,都叉开地坐着。拓永刚做着做着,就又牢骚了起来了。他说这就是传得神话一样的老A?整整一个星期,没空降,没狙击,没潜伏,没两栖登陆,没夜战,连枪都没摸着!天天就是跑跑跑,跑跑跑!天天让咱们这些职业军人做些新兵蛋子做的事情!除了把强度加大了三四倍,和个乙种部队又有什么区别?喂,41!42!39!你们被训傻了吗?
那三人伏在案上忙着,不肯理他。
拓永刚气起来了,他说喂,我倒问问你们几位,你们这星期被扣多少分了?
各人折分数,各人都记得很清楚。吴哲三十九分。成才三十一分。许三多是二十八分。
拓永刚绝望地叫道:我已经很惨了,我已经扣了四十分了!我问你们,你们枪法咋样?
吴哲说这有关系吗?
明儿星期一,打来这的第一次实弹射击!咱扳本的机会来了!
拓永刚有点得意。
枪械是这些天没有出现过的概念。吴哲想了想说:我最拿手的是手枪,左右开弓,右手能打四十米外的烟盒。
然而,许三多却说:我一般。
成才想了想,也说:我也一般。
拓永刚因此更得意了,他说我是枪械全能,我能用十一种枪械打出接近满分的成绩。
吴哲理都不理他:估计又是让咱们跑个一二十公里再打,喘都喘不过气来,成绩得下降一半。
我们在空降兵练的就是空中开火打移动目标,我明儿震死了他!拓永刚咬牙切齿地说。
许三多忽然觉得不对,他说成才,你那个枪法能说一般吗?
成才摇摇头,偷着做个用狙击步枪瞄准的动作,看着正虚拟瞄准的拓永刚偷乐。
齐桓的哨子又吹响了。学员们瞬息间便在楼下集合成整齐的方队。他们忍很久了。袁朗心里说。他看到队列中的大部分人,都在暗暗地活动着自己的手指。
随着齐桓的口令,队伍往靶场跑去。
空旷的靶场上,只听得一声令下,要求整队人马便各就各位!四十秒内完成了预备。
拓永刚一声发笑,跳进了散兵坑。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他伸手到放枪位置上摸枪时,愕然地拿起来一个扳机组件:……这是什么?
他的邻坑则拿着一个枪管件发愣。众人位置上都是一些拆散成了七八个部分的枪械零件,能否全摸到手还是个问题,又怎么可能出枪射击。
吴哲反应最快,开始用一种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拼装枪械。众人恍然大悟,都开始装枪。
齐桓手上的秒表已经到了最后的十个数了:现在进入倒计时!他说: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射击!
夜色中远处开始跳出各种运动靶。
三分之一的倒霉蛋还在摸最后几个零件,三分之一的人还没把枪装全,反应最快的三分之一人,也只好拿着完全未经校准的枪进行射击。
许三多已经对准了运动靶射击了,看起来连他自己也没什么信心。
成才也连开了数枪,但那个靶子安然无恙。
吴哲也打了两枪,最后索性停下来调瞄具。
拓永刚刚把枪装完,打了两个徒劳的点射后,干脆换成了全自动开始搂火。
一匣三十发子弹很快就打完了,周围一片寂静。
结果的成绩是:四十二个人四十二条枪,一千二百六十发弹二十二发上靶,我相信中间一大部分应该叫做流弹。
所有人隐忍着自己的愤怒站在散兵坑里一动不动。
袁朗又一次笑了,他宣布:全体倒扣五分!
此时,所有的人都叫出愤怒了。
报告!
32发言。
所有枪械完全分解!我们只有四十秒准备时间!
报告!
39发言。
这些枪完全没经过校正!校正一把枪至少需要几分钟时间!
报告!
16发言。
这么差可视条件,很难精确安装枪械!
报告!
27发言。
这根本是个不可能的事情!谁能用这种枪打夜间射击?
……
袁朗看着这些绷得极紧的学员,突然喊道:
把你们的枪械完全分解。
喀喀嚓嚓的一阵响动,学员们手上的枪又分解成了零件。
袁朗示意离他最近的许三多出来,他跳进散兵坑。周围仍是暗夜,袁朗用一种有条不紊的快速把枪装好。他根本没在瞄具上下什么功夫,瞄准上也基本是抬手即射,对着几百米外的流动靶迅速打完了一个弹匣。
把靶子拿过来。
袁朗平静地说。
靶纸过来了。
所有的点射弹痕,都集中在人体的几个致命的位置上。
报靶员汇报道:跟白昼条件下的射击成绩等齐,我说的白昼射击是用刚校正过的枪。
袁朗看一眼他周围的人们,所有的学员都是耷拉着头。
全体扣五分,或者……武装越野二十公里,你们选择哪一个?
都沉默着。这时他们身上已经少去了原有的愤怒。
袁朗指着空地:愿意跑步的去那边集合。
一个个学员从散兵坑里跃出来,走向旁边列队,现在他们可称服贴。
许三多崇敬地看着袁朗从散兵坑里跳出来:现在我真信您打过仗了,只有打过仗的人才会这么用枪。
袁朗却面无表情:42,等你通过选拔再来跟我谈这个问题。
许三多碰了钉子,只好回到他的队列。
齐桓发一声口令,队伍跑了起来。
袁朗点了一根烟,看着这支忽然间对他五体投地的部队远去。
更加刻苦的训练接着开始了。刻苦到了成才和许三多在被褥上都学起了游泳,而且还在手脚上绑着沙袋。他们要学的东西很多,游泳、射击、空降、机降、狙击、伪装、潜伏、侦察、夜袭,用袁朗的话说,要学到以为自己永远是一张白纸的时候就学好了。
许三多第一次真正的游泳,是在一个水库的中央,那是从直升飞机上高高地跳下来的。直升机在他们的头上做了一个盘旋,就远去了。许三多带着自己的枪械和三十公斤负重全力在水库里拼命上浮。他那几个同室,都在他的周围。
袁朗在快艇上从他旁边驶过,他对他说:
集结点在十公里外的东岸,九点方向,我在那边等你们!
然后箭一般去远了。
旁边的吴哲,两下就超过了他,回头说:许三多,游得不错!
成才却在一边感慨着:没想到吧,第一次游泳就是十公里武装泅渡!
拓永刚有点觉着奇怪,他说你们家乡没水吗?
有!两尺深!
许三多忽然呛了一大口水,边的几个看见了都争先恐后地游开了。
十公里的武装泅渡呀!吴哲和拓永刚从水里爬上来的时候,早已筋疲力尽,然而成才和许三多还在水里挣扎着。而要命的是,岸上的齐桓,这时又大喊了一声:
改变集合点!十三公里外六点方向集合!
但没有产生怨言,纷纷地就跑开了。实际上袁朗这一套把戏,都已经顺理成章了。这一次被扣分的只有许三多和成才两人。
打坦克的那一天,拓永刚第一个头上冒烟。
下一个!袁朗吼道:对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来说,单兵轻武器对抗一辆坦克不是什么问题,二战和中东战争的后期就出现了很多老手,一次战役单兵摧毁数辆坦克。关键是隐蔽,找死角,任何东西都有其软肋,冷静的找出这块软肋,最关键是怎么做到冷静。
坦克上的射手和炮塔在不停地转动着,他们仍没有发现自己的对手。
一个人影从近在咫尺的位置扑了出来,直插坦克的右后。看来他一直就在那里潜伏着。射手调转枪口,但那人已经抓住车体,进入机枪的死角。
那就是许三多。他稳稳当当斜挂在坦克侧甲上,如附在坦克上的一块钢板。
副射手终于决定去掉这个讨厌的心腹之患,端着冲锋枪想爬出炮塔,许三多的手从侧甲上升了上来,一支手枪对着刚才记忆中的概略位置打光了所有子弹。
许三多翻上坦克时那两名射手只好冒着白烟眼睁睁看着他,然后许三多有条不紊地把一个手雷扔进了坦克驾驶舱里。
浓烟滚滚的坦克,就这样停下了。
加分!
袁朗称赞地喊道:
最成功就是攀上坦克前的潜伏,快压到他身上才开始动作,心理素质极好。
第三名受训者就有点缺了德了,第一枪就收拾了坦克射手,第二枪打在坦克天线上,第三枪打在驾驶潜望镜上,第四枪打掉了想重掌机枪的副射手,第五枪打掉了车长潜望镜。
坦克索性停了下来,炮塔嗡嗡地转动着,就是找不到目标。
看不见的射手,有条不紊一枪枪打坦克的外挂油箱,直到那个部位冒出白烟,车长被迫下车手动灭火。结果当然是车长也冒了白烟。至此,坦克已经失去战斗力了,但那把看不见的枪,仍在跟那辆左冲右突的坦克对抗着。
袁朗笑了:好了好了,算你赢了!
这时,枪声才停了下来,可仍然没有动静。
袁朗有点无奈:41,你很狡猾,你刚才站起来的话,我会因暴露扣你一分。现在出来吧,不扣分了。
成才和他的狙击步枪,这才从树叶和野草的遮盖下站了起来。
潜伏在各处的士兵跟随着跑步集合,有被打挂了的,也有完好无恙的。
很少见,袁朗说41,你把你的特长发挥得很好。
成才笑了笑,说:这把枪真好!
四十二人有十一个通过今天的测试,这个成绩我很满意。你们今天能征服坦克这个有形的障碍,那是因为你们先征服了自己心里无形的障碍:恐怖、惊慌、先入为主、高看了对方而发挥不出自己的潜力。袁朗看看那大部分冒烟的人:对另外的人,我只好说,你们得多点努力不管是在死老A还是在哪里。
吴哲也在冒烟的行列里。
到这时,很多名字的后边,已经是负数分了。
齐桓在那些名字的很残忍地写上了淘汰两个字。
拓永刚的名字就在淘汰里。
他已经换回了原来的那套迷彩了,而且给自己别上久已不戴的中尉肩牌。
他拿起收拾好的行李,看了看同室的那三人,大家的神情都很复杂。
跟你们认识很愉快,这几个月处得也很愉快。可是我不要你们送我。
吴哲有点感伤,他说我们会想你的。
拓永刚看看许三多和成才:再见。两位小老弟和步兵老大哥。
成才怔了一下,因为拓永刚第一次这么叫他们。
他对拓永刚说了一句:再见。
许三多则用力地点着头:一定会再见的。
拓永刚却一脸的苦笑,他说41和42,我回空降兵就把这两个数字写在墙上,好教自己知道,什么叫作踏踏实实。
拓永刚头也不回地出去了,顺手带上了门。
三人在屋里只有呆呆地看着。
我也想退出。吴哲忽然说道。
成才感到很惊讶,他说:可是你已经通过了绝大部分的测试了。
我是总分第十一名,说白了其实是现在的最后一名。我这辈子做习惯了NO1,第一名。
人老做第一并不是好事。许三多说:有时候拿不到冠军,可回头我发现进步更快。
我的记分册上只剩下两分,只要一次行军掉队就能扣到负数。我觉得很吃力,这地方不适合我。吴哲说。
成才说分数是一定要抢的,可分数不说明什么。
忽然,吴哲笑了。如果在以前我肯定走,可现在,我还真有点恋恋不舍。因为有两个步兵团来的小士官,他们做出了很多让我惊讶的事情。我这个书呆子玩意是喜欢玩精神力量的,我习惯在上下五千年纵横十万里找我的精神力量,我就想搞清楚,这两个小士官也没有读书破万卷,他们的精神力量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决定留下来,研究研究他们。
许三多笑了。成才也恍然大悟地笑了。
只剩下十一个人了。
队长铁路在翻阅着他们的成绩单和简历,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他看了看在旁边等着的袁朗,说:说实话,你那套暴君计划让我看了都摇头,我这些天一直在等着你那队人马起义。四十二人居然没有一个人退出,这让我惊讶。
那四十二个是一个比一个更加要强的人。袁朗说。
就这么定了吧,铁路合上成绩单:死老A以后又多了十一条汉子。
袁朗毫不客气地从铁路的桌上拿了一支烟,点上,然后沉吟道:
必死者,可杀也;必生者,可虏也。
铁路说什么意思?
袁朗说:我可以凭我的冷静干掉那些跟我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