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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人顿时火了: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你根本不明白我的意思!
许三多沉着地说:我们不会在一个地方呆着,我们随时都会帮你!
线人急了:你坐着!你别过来!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是上百公斤的毒品,在我的国家是要用上百条人命来换的!
许三多的眉头皱起来了。他说在我的国家注定要被销毁。我讨厌这种东西。
线人瞪着许三多,眼神瞬间变得十分的强硬。他终于点点头:你等着,有个东西,你看了就会相信我。他刚一转,背后的枪机轻轻地响了一声。
线人回头一看许三多的枪已经对着他,立即惊叫起来,他说你干什么?
许三多说:现在我不相信你了,我现在就带你回去,强行的。
线人说为什么?许三多说不为什么。因为你在骗我,你刚开始很消极,现在又很积极,而我接到的命令只是带你回去。线人愣了一下,终于笑了,这时候终于可以看出他是个狡黠之极的人。那线人汉语一下变得流利之极,他说你不也在骗我吗?二级士官先生。
许三多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右手的枪紧紧地对准着线人,左手掏出第二枝枪对准了窝棚的薄壁:叫他们不要乱动。
线人说没有用的。现在对着这个小草棚的枪至少有十枝。
他的话不假,几柄刺刀已经轻轻挑破了窝棚的薄壁,可以想见,后面还有几个黑洞洞的枪口。许三多一动不动地僵峙着,一直到线人有恃无恐地从他的手里把枪拿下。
帐篷里的武装人员装备果真很好,轻重武器,夜视仪器一应具备,如果穿上军装,你会以为他们就是军人。许三多的脸上,已经被他们捂上了一块又一块的湿毛巾。旁边的两个人在使劲地挟住许三多,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许三多并没怎么挣扎。线人看看旁边的秒表,已经跳到了两分三十秒。但从许三多绷得铁紧的身形,可以看出,他已经忍耐到了什么地步。线人终于无奈地摇了摇头,让人把许三多脸上的毛巾拿开。许三多终于长长地吸进一口气,然后整个帐篷里都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
他瞪着线人,那倒没有什么仇恨。
许三多不太懂仇恨。
线人说你已经折腾我们两个小时了,如果只是要面子的话,你早就可以说了。
许三多也筋疲力尽了,对方的刑讯虽然没有伤及肢体,却需要极强的体力和意志来对抗。
但线人不肯如此死心:他们……或者用你们的话说,你的战友在哪?
许三多看着他,没有回话。
……他们对你可不怎么样,要不然,不会让你独个儿来送死。
许三多看着他,还是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这种人,韧得出奇,意志很强,我也知道你们对付刑讯的办法,顶过一分钟,再顶过一分钟,坚持就是胜利,坚持到你们自己都不相信的程度。干嘛坚持?因为当你们的兵不容易,走到今天全是流血流汗一步步踩出来的。我现在就问你,你的坚持什么用也没有,你还坚持吗?
那线人踱来踱去,他找到一个很近的距离上看着许三多,嘴里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杀了你,再在你身上塞上一些毒品,你到死都说不清,你这辈子的努力全部白费,你还坚持吗?
许三多根本就没有表情,这让问话的人大为激怒,他从弹药箱上拿起一把手枪,顶着许三多的头扣动了扳机。
没有枪响。
许三多重新睁开了眼睛。
线人笑了,说我忘了装子弹。
他慢慢把一个弹匣装进去,拉栓上弹,存心让许三多看见,让许三多听见子弹上膛的轻响。许三多瞪眼一直地看着。
砰的一声枪响……地上的一个酒瓶爆开了。
现在来真的了。说吧,你的……线人很有些嘲讽地笑笑:战友,他们的位置。
许三多怔怔地看着那个对准他头部的黑漆漆的枪口。
你只是个二级士官,你超不过二十二三岁。什么叫春风得意?大概你这辈子也没尝过吧?你大概还没有过女人?你多半是个农村孩子,你去过多少繁华的地方?你花过多少的钱?大概连我这个外国人都游遍了你们的中国,进出着五星级的饭店。你呢?十万块钱对你来说就是神话了吧?你觉得公平吗?你命都不要了在这硬挺什么呢?你可能有很多幻想,你也幻想你在战场上光荣牺牲,可你保证没有想过要这样被人打死。
说着,他的手指上也在加压。他似乎很高兴让许三多看见这个。
跟我们走吧。我肯定你会比以前活得好十倍,说真的,我以前也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军人。
许三多突然接过了话,他说不管你是哪国的军人,你真他妈的给军队丢人。
线人愣了一下,对旁边的人示意道:吊起来。我要他自己宰了自己。
然后,线人带着他的人,走了,只留下许三多一个人,悬吊在空中,只有一双脚尖触到地面上。一枝手枪,被固定在地上,枪口对准着许三多。牵着扳机的一根钢丝连接着许三多被吊着的手腕,这样,只要他稍有放松,那枝枪就会被扳动。
许三多的汗水,在一滴滴往下掉。
许三多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那个枪口。
许三多的脚尖只要微微地发抖,扳机也在一点点地绷紧。
许三多最后一次估算了一下那根绳索的距离,咬了咬牙,他猛地一跳,那扳机也猛然扳紧了,但是,许三多已经抓住了绳索。他在空中微微地摇晃着,他极力地安定自己,然后一只手吊着绳索,一只手慢慢解开绳结。终于,许三多完成了这个耗尽心力和体力的动作,等他把那只手也解开时,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首先把枪拿到了手里,在原地躺了会歇了口气。
他给勒出了血痕来的手腕过了过血,然后,起身离开了营帐。
营地里空空荡荡的,那些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像是座鬼营。这一切足以让许三多困惑,但不能让他放松警惕。当他闪到营地里的一顶帐篷时,翻身一跃,猛地蹿入了丛林。
从昼至夜的一通折磨,已经让许三多耗尽了体力,他一边摇摇晃晃地穿过丛林,一边从树上撸下一些可食的枝叶,啜吸着上面的露水,咀嚼着苦涩的枝叶,以补充自己的体力。
他已经快站不住了,一根横伸出来的枝干,将他绊得摔出了三四米。
刚要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许三多忽然停住了,他听见有人的声音。
他看到几个小小的人影,在丛林边缘的山道上,正往这边过来。就着月光,他看见前边两个被下了枪的人,一个是齐桓,一个是他的队友。后边几个荷枪实弹的,正是那线人和他的同伙。
许三多屏息宁神地躺在树后,他等着他们从他的身边经过。
他一个一个地数着他们的脚步,他们很快就断定,除了齐桓和队友,一共只有四个敌人。
许三多检查了一下枪里的子弹,他愣住了,枪膛里一发,弹匣里一发,他要共只有两发。
许三多在紧张地思考,或者说,他在紧张地决定。
齐桓的身影刚刚从树丛外闪过,许三多猛地跃了出去。
许三多第一个撞倒的就是齐桓,他夹在那名队友和毒贩的中间。
他的喊叫是随着枪声同时发出的,对着最近的一个开了枪,然后对着第二个人也开了枪,第三个被他撞到了线人的身上,他正将那人锁喉里,他的手被线人用枪挡住了。他随着用肘就是一砸,在对方踉跄后退时,箍住了对方的脖子,然后一个甩手,就要拧断对方的颈骨。
然而,与此同时,他几个人从后边抱住了,他刚摔开了一个,又一个扑了上来……忽然,许三多愣住了,拖他的人,正是齐桓和那队友,被他摔开的人是本应死在他枪下的第一个人。
齐桓和队友都笑了,那几个人也都笑了。许三多被他们的笑声弄得很茫然。茫然中,那几人已经一个一个叠罗汉似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欢迎新家伙!
欢迎你入伙!
死老A,出手太狠啦!
下次俺再也不演毒贩啦!
许三多连打带踹地狠揍着压在他身上的那几个,直痛得他们一一闪开。
齐桓也狠狠着了他两脚。
怎么回事?许三多问:怎么回事?
齐桓不觉嘿嘿地笑了。
其实我们也不想,队长非得这样。是测试,许三多,最后一次,我保证是最后一次。
许三多一个个看周围的几个人,被他看到的人都讪讪地笑着。
那位扮线人的仍在揉着自己的胸口。
许三多忽然跳了起来,对着那几位一通拳打脚踢,那几人刚开始以为是开玩笑,痛得受不了只好闪开。
齐桓只好阻止道:干什么?干什么?
那位线人上来阻拦,被许三多被一掌推开了。
你们害得我去杀人!你们让我以为真的要杀人!许三多沮丧而又愤怒,几乎要哭了出来。
旁边的人愣了,不知如何才好。齐桓轻轻地搂住他,说:对不起。只有这样才相信你,才能把全队的命交在你的手上。
那几个人上来一个一个地将许三多搂住。
月夜下他们抱成了一团。
直升机就停在林地边,旋翼缓缓地转着。
参加这次测试演习的几个人,正在整理着自己的装备,准备登机。
袁朗在直升机边等候着,周围不断有三三两两的部下归来,有的面沉似水,显然,那是没有通过这次测试的家伙了;那些嘻嘻哈哈的,都是一些大功告成的。
当许三多蔫头耷脑地走过来时,袁朗愣住了。
他问齐桓,他怎么啦?
他以为他没有通过,他的脸上在为此感到惋惜。
报告!老六差一丁点就死在他手上!
袁朗又是一愣。
那他这是怎么啦?
他是……他是怪我们骗了他,害他为了我们准备去杀人。
袁朗看了看许三多,几近欣慰地叹了口气。
这时,一个得意中略带三分愤怒的家伙过来向他敬礼:报告队长!您说不再骗我们啦!
这是吴哲。
袁朗又开始无赖:兵者诡家之道也。你跟我三个月,还不了解我这作风吗?
他很有些奇怪地看看吴哲背后那位扮毒贩的同僚,两人相视着就是一下苦笑。
喂,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袁朗好奇地问道。
报告队长,咱们对他的刑讯根本进行不下去。说我是越南人,他就跟我说越南话;说其实我是长居泰国的,他立马换了泰国话。下次再有这种军事外语专业的您派给别人吧,这活我接不了!
袁朗看看吴哲,说这怎么说?你这不能算通过测试吧?
吴哲跟着也是一种无赖的笑,他说报告队长,耗子妈妈和小耗子碰见一只猫,让猫给追荒了。耗子妈妈回头对猫说:汪汪!猫吓跑了,耗子安全归队。
你胡扯个什么?
你知道耗子妈妈怎么对小耗子说吗,她说这就是多学一门外语的好处。
袁朗不觉一阵大笑,一脚就踢在了吴哲的屁股上:滚上飞机!瞧往后我收拾你!
吴哲和许三多被一帮队友拍着脑袋捶着胸脯塞上了飞机,许三多忽然看见成才和两位队友从丛林里出来。那成才无精打采的,那两名队友也没精打彩的,三人间拉了段很长的距离,看起来彼此间比来的时候还要冷淡。那两名队友径直就上了飞机,只有成才还在飞机边的空地上愣愣地呆着。
许三多朝成才挥挥手,成才没有看到。
走吧。袁朗登机时又喊了一声。
成才登机时几乎避开了所有人的眼神,然后拄着枪坐着。
地面在旋翼之下离得越来越远了,最后将那片丛林扔在了身后。
铁路和袁朗,还有几名基地军官,他们坐在桌前,在给参与测试的士兵们评估打分。成才面红耳赤地坐着,显然,答辩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你的意思是你发现了这只是一场演习,因此你相信几名被俘的队友没有生命危险,于是你独自离开了战区。是这个意思吗?齐桓的火药挺浓的。
成才的回答是:是的。
演习中就允许抛弃队友吗?演习中你会离开战区吗?是什么让你发现这只是演习?
成才有点语塞,他说:没有什么……只是感觉。
是感觉还是一种侥幸心理的暗示?我说得白点,是逃避。齐桓说。
成才说我不知道。我想……就算是真的,应该有人归队通报。
你的队友在敌人的枪下走过你面前,你想的是如何归队通报他们的死讯?可是他们并没死,如果他们是正被敌人押赴刑场呢?
成才说我来不及想那么多。
对,我也相信一个人的性格早注定了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他看着成才的眼神,如判了死刑,他看看袁朗,示意他的问话结束。
袁朗沉思了一下,轮到他问话了。他说士官同志,你的表现一向不错,军事技能评分很高,在这次演习中表现优秀,大多数人撑不住的刑讯你撑了过来。说真的,临阵脱逃没什么可诧异的,因为你们这是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战场。可我不喜欢你给自己找的理由。
成才受不了袁朗那温和的眼神。
成才说我没有找理由,真的没有。我觉得我没错!你们常说的话,战斗就是生存,生存就是战斗!我知道这事情已经无法解决了!我保住了生存的机会,留给下一次战斗!这有什么不对吗?
袁朗和铁路互相看了一眼。
袁朗反问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