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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这可是有感而发啊。”赵广文谦虚地摇摇头,却掩饰不住那种得意。
“赵司令这次再怎么说,也是有功之臣了,新四军一定是听到赵司令的大名,夹着尾巴逃跑了。”肖彦梁笑嘻嘻地拍着马屁。
肖彦梁居然会奉承自己?赵广文觉得极端的不可思议。他是个聪明人,虽然知道新四军肯定不是因为自己的名字才跑掉的,却也不去刻意谦虚解释:“嘿嘿,哪里哪里,还不都是皇军的功劳。这次没有抓到新四军,倒也惩治了几个帮助新四军的刁民,皇军还是很满意的。”
“走,找个地方,小弟我替赵司令洗尘。”肖彦梁顺口说道。他有些愤怒了,竟有了无法容忍赵广文,掏家伙一枪打死他的心思。赵广文说的所谓“惩治刁民”,就是刚才在大介洋三那里说过的大屠杀。
什么“惩治刁民”,其实就是血淋淋的屠杀!因为新四军早跑了,讨伐队就占领附近的一个村子,死活问不出新四军的下落,带队的日军中队长恼羞成怒,下令把全村50余人全部杀了。不仅人被杀得干干净净,连房子也被烧成了一片瓦砾。杀了人,日军还把村民的头颅全部割下挂在村口,说是要杀一儆百。
干完这些,带队的日军中队长还嫌不过瘾,竟然在第二天到另一个村子,因为村子没能提供“花姑娘”的原因,把这个村子的人也全部杀了。
两个村子,一百多平素淳朴的村民,数十间房屋,就这么被毁了,死的人里面最小的一个,还只有两个月大!
所有这些,赵广文在大介洋三那里说得眉飞色舞,而这个鬼子,也听得津津有味。肖彦梁之所以知道这么多细节,竟全拜大介洋三不奈其烦地询问屠杀细节所赐!大介洋三大肆称赞了讨伐队的所作所为,对赵广文的皇协军的表现也大加赞赏。
肖彦梁不知道大介洋三为什么要叫上自己一起听赵广文的汇报,他心里非常嫉妒张旭,因为大介洋三指名道姓只叫他肖彦梁过来。
心里的怒火现在无法发出,肖彦梁却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赵广文。他故意叹了口气,说道:“说到吃,倒想起林承富来。妈的可惜林承富死了,说起他的厨艺还真的不错。”
果然,一说起林承富,赵广文的脸色已经变了,那一日林承富被文川做成“人彘”的场景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虽说是进入了夏天,赵广文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身上襂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原本愉快的心情,就这样被肖彦梁的一句“无心”的话破坏得干干净净,哪还有什么心思接受肖彦梁的“洗尘”。苦笑着说道:“改天吧,老哥刚回来,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哪小弟就不打扰了。改天等赵司令有空再说。”肖彦梁比较满意自己用林承富造出来的效果,表面上还是非常“惋惜”的样子。
和赵广文分手,肖彦梁直接来到戴安平的同济药房。向柜上的伙计打了一个招呼后,就在煎药房找到了戴安平。
“你来了?先坐坐,桌上有水,你自己倒。唉,我都要忙死了。”戴安平抬头瞟了一眼是肖彦梁,便指了指边上的椅子,又低头弄他的那些“咕咕咕”煮得正欢的药罐去了。
自从文川把吴志伟带走,“同济药房”仅靠戴安平一个人已经完全无法运作了,后来通过张旭,又招了两个伙计,才稍稍缓了口气。
“你怎么亲自煎药?新招的伙计呢?”肖彦梁有些受不了屋里的高温,退了一步,皱着眉奇怪地问道。
“那两个伙计,我计划再带他们一段时间。毕竟这些是救人的药啊。”戴安平站起来搓搓手,接过肖彦梁递上来的水杯,几口就喝了下去。
“阿水。”放下杯子,戴安平高声叫着一个伙计。一个年轻人应声跑到面前。
“里面得那副药,再煎5分钟就可以了,把药倒出来端给前面一个姓刘的老太太,告诉她一天分三次喝。”戴安平仔细地叮嘱道。
“是。”阿水很认真地点点头。
“彦梁兄,我们出去转转。老憋在这里,闷死我了。”交待完,戴安平对肖彦梁说道。
“也好。”肖彦梁点点头:“这梅雨看看也快过了,趁着天气凉快,出去走走透透气。”
两人走出药房来到天井,戴安平深深地吸了口气,嗅着雨后新鲜、湿润的空气,他过了半天才说道:“还是外面的空气好。我那里面尽是一股子药味。”
“你可是一个医生啊,怎么竟然会讨厌药味?”肖彦梁惊讶地问道。
扭头看了看四周围没有什么人注意自己,戴安平叹了口气说道:“就是因为我从小就不喜欢这个职业,所以才去……学习新的技术。想不到最终还是干起了这一行。早知道不如开个小杂货店。”
肖彦梁哑然失笑。不过他还是很佩服戴安平的,毕竟是中医世家,虽然是这么不愿意从事这个职业,可是他的中医技术依然还是很不错的。
“对了,你知不知道‘盘林西林’、‘阿司匹林’是什么药品?”肖彦梁问道。当初余鸿春说要带出去的药品,他听得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
“这两种都是消炎药,主要是防止伤口感染的。‘盘林西林’就是‘青霉素’,可灵验了,是战场救护不可或缺的东西。咦,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戴安平回答完,这才奇怪地问道。
肖彦梁于是把送余鸿春出城的事对戴安平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可惜日本人对这些西药控制得很严,我这里只有中药,不然我也可以准备一些。”戴安平绕有兴趣地听完,喃喃地说道。
“你不怪我帮助共产党?”肖彦梁有些意外。
“我怎么会怪你?共产党也好、国民党也罢,对我来讲都是中国人。”戴安平摇摇头说道:“要不是日本人侵略中国,兄弟我现在也在美国生活得悠哉游哉。只要打日本人的中国人,都是我的朋友。说起来兄弟我还真想见识见识这些胆子挺大的共产党。”
“怕是短时间见不着了。”肖彦梁微微摇摇头,把刚才在大介洋三那里听到的说了一边。
“老百姓真可怜。”戴安平沉重地感叹一声,皱着眉问道:“彦梁兄,你说照鬼子这么屠杀,还有谁敢去帮助共产党?共产党还敢依靠老百姓?”
戴安平的话让肖彦梁一愣。对呀,共产党是依靠老百姓,可依靠一次,被依靠的老百姓就让日本人屠杀一次,长此以往,还有哪个老百姓敢帮共产党?
“这个我也不知道。”肖彦梁摇摇头说道:“等见到共产党再问问。不过我想,没有谁会把这个帐算到抗日的队伍头上的。”
“代价!”戴安平心里一酸,说道:“这就是抵抗侵略者的代价,可是这个代价也太大,太残酷了。”
“不说这事了。对了,明天我去找一下大介洋三那个鬼子,请他允许你这里也可以卖那个‘盘林西林’,怎么样?”肖彦梁脑筋一转,提了个建议。
“我这里卖……”戴安平沉思了一下,点点头说道:“我看可以。这个药虽然是战场上的救命药,但也是治疗感冒、发烧的灵药,生产也不复杂,只要量不大,我估计大介洋三会同意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妈的,不知道医院有多少‘盘林西林’,真想去干它一票。”肖彦梁随口狠狠地说道。
“医院?”戴安平一愣,随即皱起眉头,奇怪地说道:“你待的时间长了,难道没有觉得这个医院很奇怪吗?”见肖彦梁望着自己,戴安平继续说道:“医院分内外两个区,说是专门照顾日本伤兵的话还说得过去,但是你发现没有,现在日军进攻武汉,只能从东往西,伤员一定很多,但是这里却并没有多少伤员……”
“你的意思是医院有什么问题?”肖彦梁心里一紧,担心地问道。
“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戴安平摇摇头:“不过,在战事激烈的时候,这里的伤员不多,而且防守也很严密,这就不得不让人感到奇怪了。”
戴安平的话倒让肖彦梁想起当初处决谷大时的情景。谷大曾经说过,石原太郎曾经亲手挑选何家渡老百姓中的精壮男子。一个医院院长亲手挑选精壮男子,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会注意这个医院的。”肖彦梁说道:“另外,要是可能,你也可以和那个院长套套近乎,希望能尽快知道这个密码。”
又和戴安平聊了几句,肖彦梁离开了同济药房。
“信不信老子一枪毙了你?”远远的一声叫喊引起了骑在车上的肖彦梁的注意。刚把头偏向发声的地方,已经有一些人惊惶失措地从自己身边跑过。
听声音不知道又有哪个混蛋喝醉了酒闹事。肖彦梁皱着眉头把车停在旁边,快步走了过去,待走进了,却停下脚步,眉头也皱了起来。
起争执的,是一个警察和几个皇协军人员。那个警察瘦瘦矮矮的,前襟被对面一个又高又大的皇协军抓住提起,两只脚几乎是掂在地上,淌着血的额头上被一支枪顶着。
“赵广文啊赵广文,你处处向我示好,手下却又处处惹到老子头上。”肖彦梁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说道。同胞被屠杀的仇恨,霎时间笼罩在身上。
“干什么?”
“放下枪!”
“不许动!”
……
突然之间,从街道那边冲进来几十个警察,或立或蹲,手里的枪指着皇协军,而皇协军也不含糊,纷纷举起手里的武器和警察们对持着。
“呵呵,人多老子就怕了?”那个高大的皇协军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对着手里的警察说道:“小子,本来想吓唬吓唬你,看来现在只好把你杀了,不然老子的脸在兄弟们面前怎么放?要怪,就怪你的那些伙伴吧。”
“住手!混蛋,想造反怎么的?”一个响亮的声音恰在此时传遍了现场。肖彦梁冲了进来,手指着两边训斥道。
“局长……”带头的站了起来,却是雷浩。
“局长来了……”其他的警察低声说道,也都慢慢站起来。
“兄弟,我是肖彦梁,这里警察局的局长,有什么误会我们慢慢谈,不要伤了和气。先把我的人放了。”肖彦梁朝高大的皇协军走了两步,面对熏人的酒气皱了皱眉,抱拳说道。
一听对方的名号,那个提枪的皇协军心里咯噔一下打了个突。昏沉沉的头脑登时清醒了不少。旁边的几个皇协军同伴,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眼前皇协军的表现让肖彦梁有些奇怪。他不知道,和赵广文的几次冲突,他的那些手段和狠心,已经让他的名声在赵广文的手下十分响亮,就连那些开小差,失踪的的人,也被暗地里传说是他肖彦梁派人干掉的。
“原来是肖大局长,失敬失敬。”那个皇协军一松手,被胁持的警察落在地上,一边的警察赶紧跑过去把他抬走。
肖彦梁又奇怪了,怎么赵广文的手下还有谁敢这么嚣张地对自己说话?而且口音也不是本地人的口音。再仔细看看,却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心里一想,也明白过来,肯定是在战俘里挑选的人。
“把他送到我亲戚那里去包扎一下。”肖彦梁没有理会那人,而是对手下说道:“再去把赵队长,哦,现在应该叫赵司令了――请来,让他也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看到警察们忠实地执行了自己的命令,肖彦梁这才转身对那人问道:“这位老兄没见过,请问你是……”
“肖……肖局长,这是我们……我们的曹……曹……大……大队长。”旁边的一个皇协军介绍道。因为紧张,说话竟然结结巴巴地。
“哦,原来是齐小哥,怎么换了装倒愈发不精神了?”肖彦梁认识说话的皇协军,原来是赵广文巡逻队里的。他故意不和姓曹的说话,一来抬高一下自己的身份,二来挑拨离间一下对方的关系。
肖彦梁的话,引来其他的警察一阵哄笑,那姓曹的回头恶狠狠地盯了姓齐的一眼,才对肖彦梁说道:“肖局长,其他人怕你,我曹某却不怕,有什么道就划下来。”
“怕我?谁怕我?你们还是他们?”肖彦梁微微一笑,转身对自己手下大声问道:“你们怕我吗?”
警察们相互看了一眼,一边笑,一边大声回答道:“不怕!”
肖彦梁点点头,摊开手说道:“听见了吗?我肖某不才,却也觉得从不持强凌弱,不知道这‘怕我’二字从何说起。”
“你……”肖彦梁自始至终没有和姓曹的正儿八经说过一句话,倒是句句话带刺,那人气得竟不知该讲什么了。
见肖彦梁没有进去的意思,旁边的警察赶紧搬来一根椅子。肖彦梁坐下翘起二郎腿,掏出香烟,早有勤快的警察划燃火柴替他点着了。
“你们,当时还有谁在现场?”吐出一股烟,肖彦梁问道。
“局长,除了送走的那个以外,这几个也在。”雷浩指着几个衣冠不正的警察小声说道。
“哥几个,把那些窝囊废的家伙还给人家。”没等肖彦梁问话,姓曹的皇协军大队长借酒壮胆,放肆地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