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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你对!”
“我再问你一个更有质量的问题:鲨鱼厉害还是草鱼厉害?”
“你最好去问三岁的小孩子!”
“有水的草鱼和无水的鲨鱼谁厉害?”
“哟,你倒由军事家变成哲学家了!”
“这叫强弱互换定律!”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定律!”
“你不妨把它称作安氏定律!”
“你的谦逊是伟大的!”
“记者用词不当,应该是伟大的谦虚!”
“你这个定律对强国很不利!”
“所以最弱的往往不怕最强的,东方有句谚语,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因为舍得一身剐的人所失甚少。……”
“这有点共产党人的味道,马克思好像说过,工人阶级在革命中失去的只是枷锁之类的话,原文我没有看过。……”
“我说一点更像共产党人的论点,不,我得策略一点,把我的论点当作皮球踢到你的场地上,让你去对付!……”
“你当我不能给你踢回去?不过,你还是先踢过来吧!”
“你说:越南北方能向南方渗透,我们堵也堵不住;为什么南越不能向北方渗透呢?……”
“你这临门一脚踢得挺大胆!”康妮那海蓝色的眸子闪闪发光,“有点共产党人的味道!”
“所以你听来有点刺耳,却又感到新鲜,”我的思路似乎越来越清晰了,好像我站在历史的山峰之上,俯瞰眼前发生的一切,审视美国步入泥潭的起因,我觉得自己已经走出了误区,“麦卡锡主义十年前已经不存在了。却没有人认真地研究过共产党人,既不知己,更不知彼,有些东西靠电子计算机是计算不出来的。……”
“你能不能少发感想,多谈实质性的东西?”康妮从笔记本上仰起脸来,露出某种沉重的神情,“你还是多谈冲锋枪少谈计算机吧!”
“我们也曾派过多批越南人组成的特工队到北越去从事刺杀、侦察、破坏等活动,早在1954年底或是1955年初,法军刚刚退出印度支那,我们就对北越进行过秘密的游击战争。那时,在西贡的兰斯代尔特别小组就着手组织针对北越的准军事行动。兰斯代尔的得力助手卢西恩·科宁带了一支武装特工队潜入北方,后来,用海运和空投的办法强化秘密战,在北越建立游击战基地,并派遣南越的便衣部队进入老挝袭击胡志明小道。基本上都没有成功!
“原因何在?”
“我现在向《箴言报》记者搬点外交辞令,我不想直接回答,你可以从中国的革命中找到原因,蒋委员长有800万美国装备的训练有素的军队,怎么会输给从山沟里出来的小米加步枪的农民武装?……”说到这里我忽然愤慨起来,“我这次率别动队进入丛林,面对的就是那些妇女、老头和小孩,可是,他们把我们打得落花流水。……到现在说起来也觉得窝囊!……这简直算不上战争。可他妈的比战争还要战争!因为敌我双方不成比例,甚至不成类比,你面对的不是军队,他们是老头、小孩妇女,可是,他们比军队还要军队,干军队干不了作不到的事。我们的特种战争是假,他们才是真正的特种战争。……”
“这是不是中国人常说的那种人民战争?”
“正是这样,在越南叫民众战争,谁有了民众,谁就能赢得战争,在六年前,卡尔逊上校跟我谈中国的晋察冀的时候,曾说到了这一点,可他体会不深,我也压根没有在意。有本小册子,上面有毛泽东的一段话,意思是打不破的铜墙铁壁就是民众。……当时,我对这句话一笑置之,当成是一种宣传。……”
“你说的不成类比是什么?”
“你说一辆重型坦克强大还是一只兔子强大?是一枚地对空导弹强大还是一只麻雀强大?”
“奇怪的逻辑!”
“兔子能追到坦克,坦克绝对追不到兔子,麻雀可以落在导弹架上拉屎,……”
“导弹却绝对打不到麻雀!”康妮忍不住放声大笑,“结婚以来,我还第一次发现自己的丈夫还有点幽默。不过,这种荒诞不经的黑色幽默是不是会玷污新闻的严肃性?……”
“我可以向你提供最最严肃的思考,这一点,我是肯定写进给威斯特莫兰的报告里去的!……”
一道眩目的电光撕裂了夜空,接着就在房顶上爆响了一个炸雷,病室为之震撼,暴雨骤至,没有任何前奏,让人大惊失色。炸雷一个接着一个,在窗外炸裂着火球,像冲锋前的炮火准备,整个天地间一片轰响。我们无法继续交谈,康妮坐到我的床上,紧紧偎依着我。
整个世界就像反扣在一口黑锅里,我想起了林间空地之夜。惊天劈地的炸响之后,依旧是大雨倾盆,我想起了黑人罗伯特在唱他的克莱门泰因。这样的暴雨,会把他的尸骨从乱石堆里冲出来吗?……这样的天气,是游击队频繁活动的最佳时机。是什么力量促使他们这样自觉地投入战斗?也就是这样的雷雨之夜,游击队员潜入西贡安置炸弹,在布林克斯美军军官宿舍大楼炸死了40多名美国军人。
疯狂的轰炸,就像今夜的暴风雨,可是,却丝毫不能削弱越共的斗争意志。这是多么值得深思的问题啊!
护士露茜娜敲敲门,送给去开门的康妮一张纸条:
因夜雨,不便去职工宿舍,你可住9号病室,请保证伤员的健康,这
是值班医生的意思,有事可找值班室。
康妮向我诡秘地一笑:
“这保证伤员的健康是什么意思?”
“让你向我靠拢!”
“你说得还挺文雅,为了不使你胡思乱想,我得来点疲劳战术,继续谈你的菜园理论吧!”
这时雷雨已经过去,床头柜上的小闹钟指着7点10分,我竟然想不出从什么地方重新开头,我把球踢到记者的场地上:
“刚才的雷暴雨使我想到了我们轰炸北越的‘雷鸣行动’,当时估计,北越人会像‘有理智的人’那样,对它作出理智的反应。……”
“屈服!”
“所以我问记者,他们为什么不但不屈服,反而越来越顽固?”
“是顽强,我想你的答案已经有了。……”
“我是问你的答案。……”
“因为炸得还不够厉害!”
“皮球是拍得越重跳得越高!”
“因为还不够重,超过了它的承受力,不但蹦不起来,而且啪哒一声爆开!”
“我们能不能炸平长山山脉?越南3299600平方公里,咱们的B—52轰炸机多少年才能铺这样大的地毯?越南人口是3400万,他们能组建多少游击队?后边还站着个9亿人口的红色中国。现在越南北方有多少中国部队在那里?美国有多少兵源不远万里开过来?”
“你把我吓住了!”康妮笑笑,“你断了两根肋骨就变成悲观主义者了吗?”
“这不叫悲观,这叫清醒,退一万步说,我们帮西贡狗崽子们打下江山来,对美国有什么好处?我们用金元和鲜血铺一条花地毯,让西贡那些狗杂种们在上面吸毒、酗酒、玩女人,你为他们打下江山后,还得把他们当老爷来养着。……”
“是啊,有点不值得。……”
“我们用生命和金山银山换回一堆烂萝卜,你就是把它榨干了,也换不回几文钱,掠夺殖民地的行为已经过时了!掠夺的不如付出的多,不信你就去问问法国殖民军,他们在越南死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钱?……”
“继续说下去,”康妮低头迅速地记录着,“我看该给你打60分了!”
“过奖,我还以为能给40分就不错。……你是个能把皮球拍破的人,可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们轰炸不断升级,北越人却越来越硬气,原因在哪里?”
“怎么没有回答?我认为轰炸得不够狠!”
“你不觉得,外来的进攻能加强一个国家、民族或是集团的凝聚力吗?”
“有可能!”
“这是一,”我打了个呵欠,故意停下来。
“还有二?”
“我得吸支雪茄再回答。……”
“我看你根本就没有二,……无非想骗雪茄抽,……”康妮把笔记本一合,“既然困了就早睡吧,留下个悬念明天好开头!”
“我愿意中你的激将法,把二说出来。”
“不要烟抽了?”
“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喝咖啡。不过,你执行愤怒天使的命令倒挺坚决。”
“我可不愿中你的激将法!”
康妮又去端来两杯咖啡,不过,我实在想抽烟。
“第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们每一个升级步骤,北越人都能想出办法对付,因为中国几十年的革命经验,是个真正的战争艺术思想库,用不完的法宝,你搞‘战略村’,他能把它变成‘战斗村’,你不分日夜用飞机炸,他用四套防空设施对付你,你炸平了他的城市,他搬到山村里去。……在中国,不管是国民党还是日本人,都用过三光政策,我们也搞自由开火区,还是毫无办法,你杀死一个,带来五个仇敌。……越杀越多,越战越强,越打越精,甚至越炸越富!……”
“怎么可能越炸越富?你不是故弄玄虚吧?”
“司令部有个粗略的统计,对轰炸效果作过评估,从‘火箭行动’轰炸北越开始,到1966年7月,轰炸使北越损失8600万美元,可是在1965年一年里,他从中国和苏联得到的援助将近4亿元。……到目前为止,我们切断胡志明小道是唯一的办法。可是,这个小道越拓越宽,运输量成倍地增长。……”
“这的确是个举世不解的谜!”
“我就是特为解开这个谜带别动队去驼峰山口的。谜底已经找到了……”
“在哪里?”
“在你的笔记本上!”我连连打了几个呵欠,“你今天夜里好好想想吧,我明天再给你答题!”
(二)菜园理论(再续)
——安德森《战地手记》之二十六
病室一夜,康妮睡得很死,她可能太累,竟然扬起(鼻句)(鼻句)的鼻息之声,为了不引起感情的激动,我们尽量保持距离。因为医生作过警告,如果动作猛烈或是大声咳嗽,胸部还有再次出血的可能,所以严禁我吸烟,其实,我吸烟从不咳嗽。
自从康妮出现,露茜娜不苟言笑,一本正经,除了医疗上的必须,从不多发一言,我想,她不是极端狡猾就是极端高尚,往日对伤员的近似调情的调侃,无非是为愉悦、抚慰受伤者的身心。
也许我早已睡得过多的缘故,这一夜我睡得很不踏实,思绪纷坛。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这个新晋升的上尉,在克莱基地医院的病床上,思索美国的出路,安排它的前程,也许我有当总统的品格,就像希特勒在狱中写《我的奋斗》。
这天上午,医生查房,要我换药。我不愿意康妮看到我的伤口,她主动提出到基地各部去访问,还想去看看我说的那家菜农。医院里不断有伤员出院,救护直升机也不断从丛林里运来伤员,我最关心的是麦克米伦,但他始终没有音讯。……
我的伤口愈合得很快,医生预言我两周后即可康复,正好,我在这个期间整理我的《战地手记》,给威斯特莫兰写一份关于丛林战争的报告。
在对越的特种战争中,最重要的手段是机载进攻,也就是用武装直升机运载战斗部队,以极快的速度投入战斗地区,投入敌人后方,投入敌方指挥中心,投入从陆地无法到达的地方,譬如投进敌方重兵防守森严的城堡或是据点之内,实施突然打击,就像从空而降的神兵天将,就像捕捉猎物的鹰隼,凌空而下,凌空而去。同时,在投下地面部队之后,还可以进行空中火力支援,可以扫射敌人的堑壕,步兵可以对着敌人胸口打,而直升机可以对着敌人头顶和屁股打。……简直是无所不能的致胜法宝,像中国神话里的孙悟空。
第二个法宝,就是派遣特种部队;第三个法宝就是化学战,用落叶剂剥去有利于北越渗透的屏障——丛林,就像日军在中国砍伐青纱帐、国民党为了搜索共产党游击队而焚山倒林;第四个法宝就是凝固汽油弹,它可以使轰炸目标变成一片火海;第五个法宝是“闭锁轰炸”,就是对怀疑驻有越共游击队的地区和村庄,不分男女老少一齐炸为焦土,后来就发展为“自由开火区”,这种变相的屠杀行为,已经接近于日本法西斯的三光政策,第六个法宝就是绥靖政策,建立“战略村”。
六种法宝同时并用,可是,令人奇怪的是,一个小小的北越,竟然越战越强,成了《圣经》故事里的打不倒的大力士——参孙。
这时,我悟出了威斯特莫兰将军“搜剿战和消耗战”战略的谬误,到底谁消耗过谁?从逻辑上讲,财大气粗的亿万富豪总能耗得过端着破碗讨饭吃的穷光蛋。可是,我又回到了老幼三四种的小菜园。以一当万,看看谁能熬过谁?
这天下午三时,康妮才回到病室。我知道,她是要我在中午的懊热中多睡一会儿。我要她谈谈参观菜园后的感想,她脸上浮现出一种凄凉的神色,反问我:
“你猜,那个行将入土的老混蛋对我说了些什么?”
“他污辱了你?”
“不!他张着只有两个黑牙的大嘴对我笑着说:‘漂亮的小姐,我希望美军在这里再住50年!’他拍拍那个大约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