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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法国空军从上空可以看出这些深沟,快速地向前延伸。河内的纳瓦尔司
令部电询德‘卡斯特利上校,要不要给他们空投一批声音探测器,得到的回
答是:“我们已经听得见他们挖沟的声音。最好是多投些炸弹!”
法军依然顽强地固守着几处低山:比亚尔少校用非常奇特的数字来描述
战斗的激烈进程:“我们营800人,从第一次机降开始就变成了700人;然后
是600人、400人、300人、180人。我想,最后能剩下80人,我就要感激上帝
的怜悯了!”
全世界的各大报刊都以头条新闻报导奠边府的消息,好像在报导两个世界的最后决战。
美国的《时代》杂志写道:
“巴黎在春意盎然里鲜花散发着馥郁的浓香,然而,市民的气氛却跟6000英里之外的那条战火纷飞的山谷,同样笼罩在悲惨的阴影里。”
法国的《费加罗报》却没有《时代》周刊那样安闲的幽默感,它的描写是凄惨的:
“奠边府已经处在绝望的边缘,生存环境已经临近忍耐的极限。伤员躺在堑壕里呻吟着等待医治,在美国运输机投下的军需物资中,却缺少药品和水!由于越盟高射炮的威胁,运输机不敢低飞,高空投掷,大部分落进越盟手中。穿过奠边府的楠云河已被浮尸填满,水源断绝,用过滤器一点一滴过滤的水,只能给那些干渴得近于昏迷的人。
在军事上的惨败之后,接着是政治上的痛苦。在1954年4月26日召开的由苏、美、英、法、中五国及有关国家代表参加的讨论朝鲜问题和印度支那问题的日内瓦会议上,“共产党的代表带着得意的微笑而来,”西方记者报道说,“他们大谈特谈和平。而一位美国代表却怒不可遏地对记者说:‘他们来到这里,口谈和平,面带虔诚,两手却滴着鲜血!’而法国代表却面带凄枪,满腹苦水,却无法倾吐!……”
奠边府的局势,牵动着日内瓦会议的每个人的神经,法国政府有感于失败的重压,需要给奠边府守卫者以精神上的鼓励,就在奠边府即将陷落的前夕。德·卡斯特利上校晋升为准将,并授于每一个守卫者一枚十字军功章。
德·卡斯特利将军不乏历史常识,他在佩上将军领章和肩章时,是否想到二战期间斯大林格勒会战中的巴罗斯将军?他是在即将全军覆没时晋升为元帅的。而后举手向苏军投降,加入91000人的长长的俘虏行列里,而后到西伯利亚的战俘营去候审。
德·卡斯特利将军没有谈他的晋升的感受,比亚尔少校却坦诚得多,他接过十字军功章时,苦笑着,而后向记者披露他当时的感想,他说:“官兵们肯定会想到他们将在战斗中死去,因此,这奖章是给他们的生命留下的最后一点装饰!”
但是,比晋升将军还要荣耀的是女护士热纳维也芙,她应召来到指挥所,德·卡斯特利将军把闪光的荣誉勋位勋章佩带到她的胸前。这是奠边府的守卫者中最高的荣誉奖赏。女护士手捧勋章泪水潸然而下,在她的回忆中,最使她激动的还有两次,一次是4月13日,在她的地下独居室里,官兵和伤员的代表们为她安排了庆祝她29岁生日的贺仪。“那是一个很小的家,”热纳维也芙后来回忆说,“由于他们的这一出乎意料的举动,由于他们细腻的深情,使我惊喜,使我感到人类中最神圣的爱意,我忍不住泪落纷纷。……”
另外一次,那是在奠边府战役之后,我将按照时间顺序来记述它。' 。。'
孙洪林的回忆越来越简略,像个大事记,仅仅是勾勒出一个战役的轮廓,他记述道:
从5月1日起,人民军即进入战役第三阶段,就是全歼守敌阶段。……远在4月下旬,就发现法军增兵老挝上寮,有接应奠边府守敌突围的迹象,中央军委致电军事顾问团,提醒防止法军伞兵突降人民军后方以策应奠边府守敌进行反击的可能。
顾问团认为防范敌伞兵空降的最积极的方法,是加快对奠边府的攻击,争取早日解决战斗,使敌空降我后方的计划成为泡影。
5月5日,由中国装备和训练的六管火箭炮运抵前线。它的巨大的威力很容易使人联想到苏德战场上德军称之为鬼炮的“卡秋莎”。同时人民军的坑道已经挖到A1据点的核心部位,人民军在那里埋进了一吨炸药。
5月6日夜晚,人民军向A1、那农、州温、芒清之敌发起总攻。一声天崩地裂,一吨炸药引爆,坑道内的法军工事大部震塌,顶部堡垒则飞上天空,工事里的士兵全部震死,七窍流血,像受了雷须。
其他几个据点也相继攻克,未攻克的法军自感大势已去,相继举起了白旗:
法军指挥官德·卡斯特利将军向人民军投降,指挥部人员全部被俘,驻守南分区的2000名敌军南逃未成,全部被歼。历时55天的奠边府之战至此全部结束。……
面对孙洪林的提纲式的简单回忆。我忽然感慨万千:他,作为一个颇有军事才能的中国军人,这个简单的回忆说明了什么?他应该写一部大书,在越南土地上的每一个浸着血汗的脚印就是规组作响的诗行。
为了援越抗法,他作为中国军事顾问团的一员,于1950年8月赴越,1956年3月回国;为了援越抗美,他作为施工部队的支队长1965年6月重新来到越南北方,1968年7月回国;先后8年半的时间,他有多少话可说?有多少事要记?他应该记住这段历史,而越南的历史更应该记住他!
我从他的回忆录上抬起头来,不想再去追述奠边府战役的诸多细节,而是走出坑道式的地下室,把目光投向变化万端的历史风云。
日内瓦会议还没有结束之前,奠边府的8000名法军战俘也像斯大林格勒的德国战俘开往西伯利亚一样,他们也被押解到红河三角洲的战俘营。越南人民军留下热纳维也笑小姐,照顾不能随战俘长途跋涉的重伤员,等待法国医疗飞机将他们接回法国。
热纳维也美小姐写给胡志明主席一封信:
尊敬的胡志明主席:
我以神圣的红十字人道主义的名义,向您提出和平的祝愿。我和受伤
的法国士兵全都希望我们两国在不再战争的承诺上建立友谊关系,如果我
能有幸回到我的祖国,我一定会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造成能使我们两
国人民互相谅解的气氛,以便利于维护与重建我们全人类所希望的和平事
业!……祝越南人民幸福!
“这封信写得很好!”胡志明看了信后,对越南政治局的同志们说,“应该满足她的要求。……提前释放他们。”
当热纳维也芙小姐得知胡志明主席对她的信的评价并提前释放他们时,她第三次热泪盈眶了!
5月21日越南人民政府释放了她和其他医务人员以及法军伤病员858人。这个举动推动了日内瓦的和平谈判。1955年7月21日,日内瓦会议签订了《印度支那停战协议》。
随着奠边府的硝烟散淡,越南人民的抗法战争这出长达八十余年的威武雄壮的戏剧落下了帷幕,从刘永福黑旗军应越南政府要求于1873年进入越北抗法开始、越南的反侵略斗争的胜利,莫不和中国人民的支援紧密相连。历史老人把这一幕写得有点断断续续。从黄花探到潘佩珠到胡志明,真正的重场戏还是从胡志明乘日军投降的千载难逢的机会于1945年8月26日进军河内,举行了“八月革命”,9月2日发表了越南独立宣言,成立了越南民主共和国。同时,法国远征军也在9月12日重又杀回,在西贡登陆,这场重头戏一直延续了将近九年。
奠边府的陷落,在法国来说,不是一次战役的失败,而是法国殖民者上百年来的“东方帝国”迷梦的破灭,它丧失了奠边府,也就丧失了东南亚!
帷幕落下来了,戏剧并没有结束,在新角色登台之前,我们不妨向下台的旧角色投去一瞥:
那放下武器退出战争的8000名法军战俘,又走进了另一场战争,这场战争也许和奠边府的炮火同样残酷,他们在越北的丛林里开始了长达60天的行军。亚热带的可怕的雨季(5月—10月)已经开始,雷暴雨以肆虐为乐,展现它的天威!不必说押解战俘的士兵对侵略者有多少仇恨,即使对那些病倒途中的俘虏心存怜悯也毫无办法。人民军数以千计的伤病员尚且亟待医药,谁能顾得上在丛林中跋涉的战俘?
“55天的激烈战斗,已经耗尽了他们的精力,在狂风暴雨的泥泞里,无一不是拄杖而行。那一声声霹雳犹如炮火的轰响,倾盆的豪雨弹丸似地击打着他们,乌云低垂像黑色的海浪碾过他们的头顶,8000人向哪里去找躲避风雨的竹楼?夜间也只能在泥泞中倒卧,许多战浮躺倒之后就不再起来,他的同行者不但无力把他掩埋也无须掩埋,后来者却毫不客气地脱下他们的军靴,同时扯下他的破烂的衣服作包脚之用,沿途不断有战俘倒下,那些东倒西歪的人祈祷君临一切的上苍,让他们少受跋涉之苦,早一天到达天堂——战俘营。
在这越来越少的战俘行列里,德·卡斯特利将军和比亚尔少校在军官队里并肩而行,他们似乎比普通战俘幸运,在蓦然跌倒时还有押解者扶持。
其中有一位中校的竹杖“咔喳”一声折断,他身子一侧倾跌下去,只讲了一句“这是上帝的惩罚”,就停止了呼吸。
“应该说这是一段悲壮的行程!”比亚尔少校后来对记者说,“一种征服欲望挽救了我,……我们这些奠边府的幸存者,只有一半到达战俘营!”
“征服什么呢?”记者问。
“征服疲倦、病痛、丛林、炎热和潮湿。……征服自己的软弱和失望。……”
“你能活下来,仅仅是征服欲吗?”
“不!我想,我一定回到我的祖国,……还有,一个隐秘的念头在暗中鼓励着我,那就是我心目中的女神——那位我拥抱过的伟大女性,我想到她的坚强,她的忠贞,她的无私无畏,……每当我摇摇欲倾时,我的眼前总是出现她的天使般的面影。……”
“你们尊敬的法新社记者曾经说:‘这场战争对法国土兵来说,毫无意义,或者说具有一种非常不同的意义,那就是什么也没有损失,只丧失了生命。’你的理解也是这样吗?”
“是的,我赞成这种说法,但我至今还不明白,在战争造成如此重大灾难和损失时,应该怪罪谁。战士不需要战争,他们需要的不是领土而是荣誉。我带领的800名士兵,现在活着的不足80人,并不是我把他们投入战场的,把他投入战场的也不是德·卡斯特利将军,他也是被别人投进战场的,纳瓦尔也是一样。……把他们投入战场的似乎不是人,而是一种政策,一种职位,一种神秘的力量。记者先生,你可以去追问汉尼巴、亚历山大、拿破仑一世、彼得一世,是谁把他们投入战场的!……”
“少校先生,我还不明白你的真意,你是不是说,战争没有罪魁祸首?或是罪魁祸首只是一种不可知的神秘力量?战争也没有正义邪恶之分,战士打仗仅仅是为了自己的荣誉?”
“记者先生,你可以去研究历次战争的根源和它的结果,但我敢断言,法国退出越战后,这里也不会有和平。这次战争的结束正是下次战争的序幕。至于军人的荣誉,比亚尔少校取出自己的勋章,“我将永远怀念那块洒满法军鲜血的战地,因为我们都像勇士一样战斗过!”
果然被比亚尔言中了,新的一幕更为惨烈更为漫长的战争活剧在奠边府的硝烟还没有散尽时,新的主角已经准备出台:山姆大叔站在幕后,在1955年10月举行的南越“公民投票”中,废黜了法国傀儡保大皇帝,推出了一个新的傀儡——吴庭艳总统。他立即占据了举世瞩目的中心舞台,按照美国的乐曲跳舞!
奠边府的帷幕落下39年之后,法国总统密特朗访问了越南,那是1993年的2月10日,这是越南晴朗少雨的最佳季节。金色的阳光像一杯醇香浓郁的美酒沁人心脾。在河内官员怕引起贵宾们的某种不快或某种刺激回避奠边府时,密特朗总统不知出自何种心情,主动提出去看看奠边府的遗迹。
越南人怀着一种奇异的心情精心安排法国总统之行。但不知这位法国首脑从历史的明镜里会得到什么感悟?
密特朗总统乘直升机飞过越南北方的丛林,犹如掠过波涛汹涌的绿海;越过拾宋早再山的迤逦的峰峦,那峥嵘嵯峨的巨岩,在阳光下向他炫射着青蓝色的光辉。眩窗外白云飘过平静宁谧的天空,在直升机下方,他看见芽富、山萝、巴漠……这些鲜亮明净的绿树掩映的小城。在这样的繁花吐艳风光旖旎的景象里,总统先生很难和连年残酷的战争联系起来,但他必定意识到,他到这里来是求索时代的演进、国与国之间关系发展变化的真谛。但在此时,还没有一位西方记者撩开总统先生的心理帷幔,枉自判断:“他站在奠边府法军指挥官高举双手走出的地堡前面,将说些什么呢?”
39年后的奠边府,与黎